蒙烏行省納加利爾青年黨的首領正在駕駛學校裏駕駛著那輛十多年前被販賣到納加利爾,已經破舊的無法運輸的汽車來嚐試著掌握複雜的架勢技巧時,一件大事正在發生。

在納加利爾的王都中,來自整個國家各個行省的省督們匯聚一堂,就連聯邦人都很好奇,他們的碰麵會帶來怎樣的變化,還派了一些記者去想要打聽消息。

有時候記者比特工好用,至少在不製造騷亂的情況下,記者更好用一些。

金碧輝煌的殿堂內,納加利爾最尊貴的人們聚在了一起,這些省督包括國王其實從外表上看起來,並不像是聯邦普通民眾心中想象的暴君和獨裁者模樣。

他們每個人其實都相當的“儒雅”,在這裏沒有儒雅這個詞,但意思卻很準確。

他們不是那種凶神惡煞的模樣,沒有天上地下我最大的氣勢,他們都很溫和,這其實和納加利爾的宗教文化有關係。

有信仰的國家中統治階層很難出現表麵上的暴君,即便有,在他年輕的時候也會被宗教改變過來,而且納加利爾的宗教勢力一直以來都是政權的第一大敵人。

麵對一個非常會包裝自己的敵人時,省督們也必須掌握這門技術,至少讓自己看起來不像是神話故事中的壞人,這才能夠更好的統治民眾。

“上一次見麵好像還是在你的成年禮上……”,納加利爾的國王看著德拉格省督,有些感慨,“沒想到一晃就過去了三十年,你的身體看起來不錯。”

納加利爾的國王是一名看起來有六十歲左右的老人,很慈祥,說話的速度很慢,聲音也很溫柔,以至於很多人認為納加利爾現在這種實際上的“分裂”,就是因為國王軟弱所導致的。

隻有這間房間裏的省督們才知道,這是一個演了幾十年的老東西,從他手刃了自己的兄弟姐妹並且讓他身份卑微的母親上吊之後,大家隻想離他遠一點。

可即便是這樣,據說還有兩名省督的死亡和他有關係,這是一個麵善心惡善於偽裝的國王,有著合格的政治素養,用聯邦人的話怎麽說的來著?

啊,對,就是一名合格的影帝。

德拉格省督略微彎了一下腰,並且親吻了一下國王的手背,國王收回手後用食指和中指摸了一下舌頭,沾了一些口水,在德拉格省督的額頭上畫了一道看不見的橫。

這是很典型的帶有宗教性質的行為,它寓意著災禍看見這道橫時就停下的意思,可這讓德拉格覺得有點惡心。

老國王不知道是不是不刷牙還是怎麽了,他的口水有點臭,而且可能還要臭上一段時間,這讓德拉格有些厭煩,又不好發作。

他看著老國王,認真的看著他臉上的每一條皺紋,臉上終於多了一些笑容,“是的,那時你還很年輕,不像是現在這樣……”,他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裏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挑釁,也許是幸災樂禍,他搖了搖頭,“……衰老,你老了。”

明明應該是感歎歲月無情的話,愣是讓省督說出了那種“你活該”的感覺,國王的表情卻沒有什麽變化。

“歲月不會放過我,就像是它也一樣不會放過你,它對每個人都是公平的。”國王渾濁的眼睛裏似乎充斥著一種叫做智慧的東西。

德拉格省督對此卻有些不同的看法,“你知道嗎,外麵的那些外國人居然調查過我們這邊的人均壽命,他說我們大多數隻能活到六十歲。”

“可我們都知道,有些人能活得更久,歲月在權力麵前也顯得不那麽公平,沒有什麽是絕對公平的。”

“也許我能活的更久一點,你說呢?”

他明顯在說自己能比老國王獲得更久,可老國王卻絲毫不動氣,以前他就能偽裝到最後一刻才揭開自己的麵紗,現在有聯邦人盯著,他就更不著急了。

他有些鬆垮的眼皮眨了一下,給人的感覺好似快要睜不開的樣子,他看著德拉格,微微搖著頭,“你說的很對,但也有可能我會活的更久一些……”

話到這裏基本上就沒有繼續說下去的必要了,兩人各自笑了笑,然後告別離開,走到遠處的德拉格回頭瞥了一眼老國王,眼睛裏露出了一些譏誚的表情。

老國王這些年裏一直在致力於收攏省督手中的權力,從他重新構建軍事製度開始就看得出,他想要統一整個納加利爾。

但這種想法,這種行為注定會是失敗的,他在和整個納加利爾的統治階級對抗,沒有人支持他,他贏不了,更別說現在聯邦人也來了。

聯邦人不會放任老國王繼續他的那些計劃,更不可能讓納加利爾有任何意義上的完全統一,努力了一輩子,最終卻成為了泡影,德拉格省督隻想笑。

隨著時間的推移,平日裏人們很難見到一麵的省督都已經到齊了,會議也開始了。

其實每個人都很清楚,他們今天能夠坐在一起,聯邦人出了很大的力氣。

會議開始後,不相關的人都被驅逐出去,老國王率先點明了主題,“聯邦人想要我們表現出對這件事情的重視程度,於是我在這看見各位,我得說聯邦人真了不起,他們做到了讓我們都覺得不可思議的事情!”

在這裏坐著的人都不是普通的小角色,他們第一時間就聽出了老國王話中的嘲笑和諷刺。

如果不是有聯邦人支持並且保證他們的安全,打死他們他們都不敢隨便的靠近王都,更別說坐在這裏了。

但因為有聯邦人的支持,他們的膽子都變得大了起來,更可悲的是,老國王還真的拿聯邦人沒有什麽辦法,而這恰恰促成了大家這次見麵的基礎。

有人此時不客氣的打斷了老國王的話,“不要說這些沒用的,說說聯邦人要求我們談的那些事情吧,大家都是怎麽想的?”

一句話,讓場麵再次安靜了下來,被打斷發言的老國王也沒有生氣,隻是靜靜的看著這些“臣子”。

誰都沒有率先開口,誰都知道,率先開口就意味著“叛徒”,除非開口的這個人發表的意見和聯邦人要他們做的正好相反。

但這又怎麽可能?

就像是大家都知道在這裏存在著一些以愛國為幌子的賣國者,這些叛徒一定都會收集某些“愛國人士”的信息出賣給他們的聯邦主子,聯邦人可比老國王壞的多,他們是真的敢動手,隻要有必要。

所以這場會上詭異的安靜持續了十幾分鍾,沒有任何一個人說話,大家都在用眼神隱秘的窺覷其他人的表情和動作,希望能夠從中發現一些端倪。

漫長的沉默中老國王的嘴角多了一絲弧度,他幽幽一歎,“我聽說你們中有些人曾經天天罵我,可瞧瞧現在,你們連一句話都不敢說。”

“是啊,你們還年輕,你們說錯了話要付出的代價你們承受不了,我老了,我敢說。”

“我不知道聯邦一定要我們抬高加利爾的匯率是出於什麽目的,但他們肯定是別有目的(懷揣著和我們不同的想法),站在我的立場上,我是不會答應他們這個要求,可是……”

他說著笑了笑,“如果我說拒絕,你們中肯定有些人會想要說服我,說服那些提出反對意見的人。”

“這會讓我們之間變得不愉快,也會讓其他人看笑話。”

“各位,我們麵臨著從來都沒有遇到過的嚴峻局麵,聯邦人正在悄無聲息的奪走屬於我們的權力,而我們對此卻毫無辦法。”

“我知道,這裏有些人已經在為聯邦人服務了,但我不怕告訴你們,聯邦人現在看重的並不是你們自己,而是你們在這裏的地位。”

“當有一天,聯邦人認為不再需要你來遮掩他們的野心,為他們服務的時候,他們給你的東西,還會被他們拿回去。”

“不要以為一切都安全了,被狼群豢養的羊群永遠都得不到真正的安全。”

他笑著撥了撥身邊的香爐,然後看向那些若有所思的省督們,“我知道,加利爾的升值是無法避免的,我也不介意同意這件事,與此同時我還想要送給諸位已經有了新方向的人一些禮物。”

“你們大可告訴你們背後的人,是你們在這裏用盡了你們能夠想到的辦法說服了我,說服了所有反對的人,我們也會這麽對外公布。”

“我們這麽做的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讓你們永遠都有價值,聯邦人不會用完你們就丟掉,而我們這些人,也能夠確保納加利爾在我們的控製之下,以後還有機會脫離聯邦的控製。”

他端起茶杯,咕嘟嘟的喝了一口,拿著用金絲絞邊的雲白色手帕擦了擦嘴上殘留的水漬,“這對你們,對我們,都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誰都沒有想到老國王居然會在這種在那個時候,在這個場合下說出這樣的一句話來,這讓人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承認自己的失敗對於統治者們來說是很困難的事情了,老國王不僅承認了,連最後的遮羞布都不要了。

他說說法對於省督們來說是極具侮辱性,可又很貼合大家的需求,一時間房間裏再次陷入到沉默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