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昭嗯了一聲,這些他早已清楚,隻不過,他又抬眸看著芍藥,想了想便開口問道,“那具周府的屍首,與你是何關係?”
“她是……”
芍藥抬眸,突然頓住,眼圈發紅,似乎是難以開口,薑玉姬見狀,皺眉打斷,“好了,你別再……”
“玉姬。”
宋明昭微微蹙眉,他向來都是一副溫和的模樣,但是此時此刻,麵對芍藥卻展現出了少有的強硬。
“有些事芍藥她必須說出來,才有解決的可能性。”
薑玉姬神色一愣,半晌說不出一個字來。
芍藥臉色微微發僵,深呼吸了幾口氣,這才下定了決心,小聲的說道,“那,那是我娘。”
“你娘?”
宋明昭一愣,他想過許多可能性,確實沒想到竟然是芍藥的娘,怪不得她當時會那個反應。
“既然你是娘,又怎會投入井中?”
宋明昭看著芍藥的臉色,低聲又問了一句,“周府當時到底發生了何事,你是不是知情?”
薑玉姬望著芍藥,手指無端的緊了緊。
最終在看到芍藥落下眼淚的時候,她身子一鬆,微微歎了一口氣。
“我娘她……”芍藥吸了吸鼻子,抹了一把眼淚,這才說起一直藏在心中的事來,“她其實是周府的妾室,隻不過身份低微,不討大夫人喜歡,帶著我從小就住在外宅,大約就在前一度但時間才得大夫人的恩準有機會進周府。”
“但是因著我們的身份,隻能在最偏最小的宅子裏住著,也僅僅在家宴的時候見過我爹一麵。”
“我聽我娘說過,我爹為人正直,在東延是個好官,就是脾氣執拗,不懂變通,好多次都跟府衙的人惹了不快。”
“也就是那個時候,我親眼看見了許知州和我爹的交談不歡而散,大夫人又和我爹在夜裏發了好大的火。”
“之後……”芍藥說到這裏,身子不由發抖,薑玉姬見狀,急忙走過去,拉著芍藥,不斷安撫她,“芍藥,別怕。”
“你慢慢說。”
宋明昭看著她的反應,自然是猜到了什麽,他倒了一杯熱茶遞到了芍藥麵前。
芍藥受寵若驚,她從未見過此等貴人親自為她倒茶。
薑玉姬也是微微一愣,很快她就替芍藥接過了差遞給芍藥,“來,喝點兒熱茶再說。”
芍藥嗯了一聲,端著茶喝了幾口,最終她抬眸緩了好半晌這才繼續說,“就在那一夜,周府突然著火了,許多人都在後半夜爬起救火,我起來四處尋找我娘,卻怎麽也找不到,最終循著火光,在大夫人的屋內,找到了她們的屍體。”
“我娘和大夫人渾身是血,倒在了血泊之中,我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我娘背出來,這時候就聽到了前來救火的人說的話。”
宋明昭聽到了關鍵時刻,他的神色沉下來,“他們說了什麽?”
芍藥咬著牙,她滿眼恨意說道,“那些人說,是許知州囑咐他們前來滅周府人口,為了將殘留的證據消除,便故意放了一把火。”
“在他們尋找活口的時候,我實在沒有辦法,便帶著我娘的屍首躲在枯井之中這才逃過一劫。”
“但是……周府全部都沒了。”
芍藥的眼淚落下來,她眼睛發紅,邊哭邊說,“我從枯井中爬出來,自知我娘死後,想來死去隻能先將她放置裏麵。”
“宋大人,殺我娘和大夫人的凶手正是何費!”芍藥對著宋明昭又是磕一個頭,她眼睛紅紅的,看起來十分可憐。
宋明昭見狀,語氣帶著溫和,“你可有證據?”
芍藥點頭,“我有。”
“當時我親眼看見何費拿著刀從那間屋子裏走出來的,還聽到了後麵的那些人的對話。”
“另外……”芍藥握緊了拳頭,“我記得那把刀的紋路,與何費現如今的刀一模一樣。”
薑玉姬望著芍藥,又看了眼宋明昭,隻聽見他又問道,“那你可知,何費為何要殺大夫人和你娘嗎?”
“若是那些人是許知州吩咐的,殺了周府的人理所應當,但是何費他為何單單非要殺兩位夫人呢?”
芍藥神色黯然,她低著頭想了半晌,最終低聲說了句,“我猜,許是為了建造鹿台的緣由。”
“建造鹿台……”
宋明昭重複了一句,突然眼神一眯,轉而看向了芍藥,“你說的這個難不成是?”
芍藥一臉懵,倒是一旁的薑玉姬站了起來,“你也猜到了。”
芍藥聽著薑玉姬和宋明昭話一時之間不知怎麽回事,她搖搖頭,“我不知道宋大人說的是什麽,我隻是聽到了她們當時的對話,好像在說什麽建造的鹿台的事,但是大夫人不願意,我娘在勸說。”
說著她站起來轉過身,在身上摸索了一下,宋明昭見狀,立即轉過身。
薑玉姬挑眉,看了眼宋明昭,最終芍藥拽住了內衫,在內袋裏麵扯開,拿出了一個折起來的紙張。
她整理好衣杉,雙手捧著這張紙張對宋明昭說,“宋大人,這是當初我在大夫人身上搜到的。”
薑玉姬走過來將芍藥手中的拿了過來,遞給了宋明昭,“你快看看。”
宋明昭接過來,打開之後在燭光之下,與薑玉姬一同看了個大概,原來這是一張建造鹿台的憑證,裏麵還有一項是借錢的款項。
“這東西果然是建造鹿台的證據。”薑玉姬深吸一口氣說道。
說著,她突然一頓,抬眼看向宋明昭,“何費與周府大夫人是何關係?”
宋明昭一愣,立刻想到了什麽,他眯著眼,“你也想到了?”
薑玉姬點頭,“既然何費同大夫人說這些事,又有這個憑證,想來他們二人的關係匪淺。”
她還指了指上麵的數字,“你看上麵的借款,我想大夫人應該是拿著周府的銀子給了何費,若是普通關係,她怎會如此?”
“這點不必著急。”宋明昭頷首,將紙張重新折好,他對著薑玉姬說道,“這件事我大概有了一些的計劃。”
“不過這得等我見過何費之後再說。”
說著他轉過身來,看著一臉迷茫的芍藥,溫和的說道,“芍藥你方才對我說的那一番話,可有信心在某一天獨身一人,在公堂之上重新複述?”
薑玉姬和芍藥聽見宋明昭的話,紛紛一愣,特別是薑玉姬她盯著宋明昭的側臉,心中很難平靜下來。
“我,我可以!”芍藥咬著牙重重的點頭。
宋明昭深深的看一眼芍藥繼續說道,“此事牽連甚廣,如若處置,到那時所在之人定是身居高位,這樣的場景你能堅持複述上告嗎?”
“我……”
芍藥再次聽到宋明昭的描述,手心全是汗,她渾身僵硬不堪,若說不怕,確實不可能,但是,她隻要想到她娘,想到周府這麽多無辜慘死的人口,就心神不寧。
薑玉姬她上前一步,握緊了芍藥的手,語氣從未有的溫柔,“芍藥,你不要怕。”
“你還記得當初我同你說的話嗎?”
芍藥抬眼望著薑玉姬,腦海裏突然想到了當時她跟著薑玉姬時,聽到的話。
她垂下眼,再次抬眼,眼中多了一層的堅定,她對著宋明昭行了一個禮,鄭重的說道,“宋大人,我想好了。”
“不管何時,若讓我上告複述罪行,我定會堅持下去!”
“也希望宋大人能夠早日抓到真凶,還我娘,還周府,還東延所有人一個真相!”
說罷,她直接跪了下來。
宋明昭神色一頓,他眉眼垂下,眼中似乎流淌著某種堅定和決絕,他上前一步,伸手將芍藥虛扶起來,並且對她承諾道,“你放心,本官定會竭盡所能。”
“多謝宋大人!”芍藥眼熱了起來,她又抹了一把眼睛,在薑玉姬的安慰下,最後離開了。
薑玉姬看著芍藥離開的背影,微微歎了口氣。
剛轉身就看見宋明昭一臉深意的望著他,他的一雙黑眸雖然溫和,卻在薑玉姬看來,帶著深深的漩渦。
“你,你看我怎麽了?”她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自己的臉。
宋明昭一步一步的向前,在即將靠近薑玉姬的時候,她一下子有些慌張,身子一歪,腰間突然被一雙手攬住。
“你到底要……”
宋明昭黑白分明的眸子緊緊盯著薑玉姬,他溫柔的問道,“薑玉姬,你到底是睡?”
“什麽?”
薑玉姬怔住,她眨了眨眼睛,媚眼如絲,突然勾唇一笑,“我當然就是薑玉姬啊,還能是誰?”
宋明昭聞言,沉默不語,隻是靜靜的看著她。
這樣的眼神雖然很是溫柔,卻讓薑玉姬有些承受不住,她總覺得渾身毛毛的,無比發寒。
最終她實在忍不住,伸手退開了宋明昭,“宋明昭你到底要說什麽?不會無聊到對我的名字感興趣吧!”
宋明昭看出了薑玉姬的慌張,隻是他不懂,總覺得還有一層密網沒有解開。
於是他收回了眼,淡淡說道,“芍藥怎麽會跟著你在這裏?”
薑玉姬撫了撫長發,聽到宋明昭這樣問,沉思了一會兒便輕輕的說起來,“我出江的時候,看見芍藥要跳河尋死,便吩咐阿陵將她救下。”
“仔細詢問之後才知道芍藥的身份,她心中有恨,有冤屈,更有一絲尚存活下去的念頭,我便帶著她跟我回來。”
“她一直當作我的婢女跟在左右,並且在暗中一直調查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