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月夜談心
回想這近四個月來的經曆,此刻,她不後悔逃離燕國皇宮,亦不後悔沒有及時回陳國,但她卻不禁暗暗思忖,是否因為自己的執意堅持,才導致陳國如今的艱難境地?
原本,她以為是她看錯了蕭君軒,燕國真的在她逃離後,便已發兵攻打陳國,可是,他終究還是如她所料的那般,隻是再次兵臨城下,並未立即開戰,原本,陳國還可以有機會躲過這場紛爭戰火,再求得一時的安寧來讓自己強大起來的。
可是,她萬萬沒想到,孟郯怎麽會主動去偷襲燕國駐軍,難道他以為,他來個先發製人,就會打贏了燕國嘛?愚蠢,若不是他這衝動之舉,或許,還可以有辦法再周旋一段時日,現在,蕭君軒怕是提的那三個條件,也未必能成為讓陳國有多些時間強大起來的籌謀了。。。。。。
想到此處,她不禁輕輕一歎,卻忽然感覺身後似是有人,緩緩回轉身來,卻見蕭君軒正立於門口,靜靜地望著她,不知在她身後已這樣看了她多久
這一幕,很熟悉,她記得,她剛來這裏的時候,楚宸在離開這裏前的那一晚,也站在他此刻所站的位置,這樣看著她。
見她轉過身來,蕭君軒並沒有任何的動作,仍是眉頭輕鎖,一言不發地久久凝望著她,像是在思考著什麽,又像是在做著什麽決定似的。
“皇上。”,想到不遠處便是他的手下在值夜,靜和還是屈膝行禮,打破了這份長久的靜默。
蕭君軒並未出聲,隻是對著她招了招手,靜和短暫的沉吟了一下,還是慢慢地走了過去,待走近時,蕭君軒臉色更加凝重了幾分,果然如他猜想的那般,她的眼神很是憂傷。
輕歎一聲,男人伸手拉過了她冰涼的雙手握在自己溫熱的大掌裏,悶著聲音低沉道,“你這又是何苦呢?”
“是我的錯嗎?若是乖乖留在宮裏,沒有逃離,也不會惹惱了你,讓你大兵壓境,若燕國不大兵壓境,孟郯也不會一時著急,想要先發製人偷襲燕軍,如此,燕國也不會選擇正值寒冬,即將過年之時與陳國開戰,陳國也不會這麽快,便真正的陷入如此境地”
靜和緩緩的抬起頭看著他,啞聲說道,她心中的自責,不是之前不說,不去承認,就真不存在的,若不是因為她,蕭君軒何至於這個時候對陳國開戰,她明知道,他目前最想要對付的是梁國,而她原本就是憑著這一點,才敢肆無忌憚的做了她這輩子最大膽的事,可所有的計劃都趕不上變化,她從未想過有一天,陳國會主動向燕國開戰來挑起這場戰爭,畢竟沒有誰會願意用雞蛋去碰石頭的?
“怎會這麽想?是那孟郯自不量力,又怎會是你的錯?你是有錯,但你的錯卻不在此。”,蕭君軒冷聲道。
聞言,靜和也不在意他的態度了,隻是苦笑出聲,“既然已無路可退,還請皇上能送我回陳國,到時候,不管父皇是要怎麽處罰我都行,現在要開戰,還是要割地,要上貢,都已經由你們燕國說了算,不是嗎?”
“看來,你果然是真傻此刻,你倒是不怨恨我,反而還自責起自己了”,蕭君軒皺眉說道,他終是無法看透這個女人腦子裏到底都在想些什麽,總是能讓他意想不到或出乎意料。
他曾對她說過,就算最後真的開戰,也會保她和她陳國皇族周全,可最後,她竟然會因為他廢黜了她,而立了晉國公主為皇後,她就給他來個嘴上說著不介意,心裏卻已經決定逃跑了。
“皇上這算是在寬慰我嗎?”,靜和扭頭望向遠處,淡淡笑道,“在沒有看到這封信函之前,不管皇上對陳國開戰沒有,我都可以告訴自己,皇上早晚要攻打陳國的,隻是早或晚而已,而我已經盡力了,可如今,我才知道,皇上您曾經給了陳國一次機會,可我竟自以為聰明的沒抓住,而且還把事情變得更糟糕了。。。。。。”
說話間,她更覺傷感,卻原來,自己與蕭君軒之間是“她不懂他,他亦不知她。”,所以,如今她連在他麵前說任何責怪他野心,抑或是求情的資格都沒有了。
“是啊你的確自作聰明,最後卻錯過了一次大好機會”,蕭君軒自嘲般笑道,“你可知道,在下了廢黜你的皇後降為貴妃的聖旨後,朕竟然有些不忍了,而且還因為那份不忍,曾下過決定,為了補償你,讓你心裏好受一些,便最少五年,最多十年之內不再做攻打陳國的計劃,朕倒是想要給你那皇兄一個機會,看他有沒有這個本事讓陳國強大起來,但朕還未來得及跟你說這個驚喜,你倒是給了朕一份大驚喜,更可氣的是,朕派出去的暗探,那怕是潛入晉,陳兩國,一時都無法打探道你的消息,你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朕本以為,在你收到燕國攻打陳國的消息後,會老老實實的回來請罪,可不曾想,你倒是過得逍遙”
說到後麵時,男人的麵色變得陰沉起來,甚至有些咬牙切齒的壓低著聲音地繼續說道,“你自己逃跑也就算了,你竟然敢跟楚宸那隻狡猾的狐狸勾結在一起,你以為他會是什麽好人嗎?你簡直是愚蠢之極,他將你藏在這裏,卻在穀口埋伏了不少晉國高手,還不是用你做誘餌,為了傷朕。”
音落,他更是眉頭深皺,不欲再說下去,他與楚宸的這一次較量,他實在輸得太慘,他的妃子對別的男人信任有加,還跟著一起逃走,而他明知道是他做了手腳,偏還一無所獲,什麽把柄都抓不到,甚至在得知她的消息後,明知道有可能是個陷阱,他也隻能選擇前往,最後還身負重傷,幸好經過這些日子的觀察和試探,他便已有八成確定這個女人並不是真的與楚宸勾結才有了後麵的事,否則,他又怎會留她性命到現在,對於背叛他之人,他蕭君軒絕對不會手軟,任憑她是誰?
“明日一早出發,你還是早些休息吧”,深吸一口氣,蕭君軒不忍再看她的滿臉痛色,歎氣道
“皇上,常老將軍哪裏,可是。。。。。。可是已經和孟郯交手了?”,見他轉身要走,靜和還是開口輕聲問道,她記得,他給她看的那封信函之中,隻提到孟郯偷襲燕國駐軍未成功,常老將軍請旨開戰一事,卻沒有提到現在那邊是什麽情況了。
“這不該是你擔憂之事?孟郯此人,聽說乃有勇有謀,且極其忠心之人,他如此衝動的做出此事呢?可曾想過陳國即將麵臨什麽,難道你還關心這樣的人?”,蕭君軒看著她,很是不悅的說道。
靜和卻是苦笑之餘憂憤難抑,“不瞞皇上,他的確是皇兄的心腹之臣,所以,這次他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我總覺蹊蹺,或許,他是被人威逼的”
“你。。。。。。”,聞言,蕭君軒吃驚地望著她,完全是一副被氣得無法說話的樣子,他沒有想到,這個時刻,她想到的不是讓陳國即將麵對的厄運的罪魁禍首該如何淒慘結局,而是替他想著理由和借口,看來有機會,他該好好的醒她,如何看人了,免得以後,還會一再被自己信任之人欺騙,算計。
次日一早,蕭君軒帶著靜和與多羅幾名暗衛,便出發了,三個時辰後,便與等在穀口的梁全等心腹和數百燕國侍衛,直接向邊境軍營趕去,就算因為天氣寒冷,但所幸今年還未下雪,道路不會難行,他們的速度倒是並沒有因為多了她一個女眷而慢下來。
一路上,因為她的堅持為了趕時間,她舍棄了馬車而選擇了騎馬,蕭君軒無法,最後拗不過她,隻得把小紅給她,且為避免途中生變,再次遇到敵國潛入進來後而埋伏的死士。
因此,當他們一路馬不停蹄的在申時趕到邊境時,燕國的五十多萬大軍亦是整裝待發,隨時準備應對可能發生的變故。
遠遠地,蕭君軒等人勒馬立於山坡之上,便可看到燕**營前軍旗招展,而讓靜和驚訝的是,在燕**營之外,兩排百多名燕國士兵,列隊蜿延向上,一直到達燕國駐軍前的一塊空地上,遠遠望去,隻見那空地上,竟是還兩百多名陳國士兵圍成一個半圓形狀,而在空地中間,竟是搭了一個簡易的露天三麵屏風,在屏風中間,擺著兩個案桌和一些椅子,分別有將領坐在哪裏,好似正在談論著什麽。
而在那些將領中間,一道明黃色的身影尤為突出,那道身影正坐於背對於陳國的那張案桌前,他那一邊的眾文臣武將與對麵案桌的文臣武將正爭論著什麽,外麵,雖然有兩國的士兵分兩列沿著屏風外麵排開而戰,但依然顯得陳國的人很是微弱。
蕭君軒高坐於馬上,看到遠處的一幕,微微的勾了勾唇角,側過首望向靜和,看到她消瘦蒼白的臉上,露出一抹不明深意的笑容
他們也不急著過去,就在那山坡上駐足,蕭君軒輕輕的拉了拉馬韁繩,讓馬兒靠近她旁邊一點後,才慵懶般的低聲說道,“那位便是陳國的太子,青悠你的皇兄,殷青玄吧”
聞言,靜和轉頭亦看了他一眼,此刻,她的眼眶中早已晶瑩滿溢,隻是被她強行抑製住罷了,抬眼望了一眼他之後,便轉開了臉,直直的望向遠處的地方,何需他來提醒,早在她第一眼看到遠處的那一抹明黃,便已猜到那是皇兄了。
以往若未見到,隻是心中思念還好,如今,就在兩三裏路左右外的地方,她能看到皇兄的身影,便再也忍不住了,這兩年來,她所走過的每一天,經曆過的每一件事,她都想趴在皇兄的懷裏跟他訴說,可是,她卻不能,這種感覺,還不若不見。
仿若沒看見她壓抑的淚水,蕭君軒隻見遠處的布局,不禁笑道,“還別說,你皇兄他這次帶來的人馬還真有點少,有膽識,他就不怕他再也回不去了”
“嗬嗬。。。。。。皇上說笑了,想必皇兄此行是與燕國和談的,而燕國乃泱泱大國,又怎會做出劫殺和談使的不齒之事,何況,哪裏是燕國的地盤,一切安全均用燕國五十萬大軍負責,皇兄又何需大費周章,精心安排,反而顯得毫無誠意了?”
聞言,靜和隻是輕笑一聲,沉聲說道,“要知道,不遠處的軍營中,可有燕國五十萬大軍,別說皇兄帶來和談之人,哪怕是帶了陳國所有軍隊,在五十萬大軍的圍攻下,也未必能全身而退,又何需其他”
“哈哈哈。。。。。。”,不知是她的那句話取悅了他,蕭君軒竟是開懷大笑了起來,“如此說來,陳國這次倒是真有誠意了,早知咱們趕過來,他們都已經見麵詳談了,那我們就不遭這個罪趕來”
“謝皇上聖明”,靜和聞言,卻是對著他由衷說道,這樣的一幕,她不能不理解為是他在趕來之前,甚至在讓她看到那封些之前,便早已經傳了旨意過來,向陳國提出那三個條件,否則,就直接開戰,而顯然,陳國是在得到這個消息後毫不猶豫的就答應了,這點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但皇兄竟然親自前往,想必另有打算,也未必會直接答應那三個條件,但無論如何,她都該跟他說聲謝謝,他終究是仁慈了一次嗎?
“這謝未免過早,朕可不認為殷青玄是個輕易妥協之人。”,蕭君軒望了她一眼,極隨意的說道。
“他們現在不是已經在協商了麽?”,靜和抿嘴低聲道。
“哦?如今是什麽時辰了?”,蕭君軒轉首問身後之人。
“回皇上,申時即將過去,酉時快到了”,身後的梁全連忙稟報道。
“很好,既然他們從午時討論到此刻,想必已經有了些許結果了,接下來,就該看看陳國的誠意了”,說完,他又轉頭看向靜和,輕聲問道,“青悠剛剛既然說陳國有著足夠的誠意,那朕便靜待青玄太子的安排了”
聞言,靜和是又驚訝,又疑惑,她驚訝的是,她明明和他一起趕路,並未見他刻意交待過下屬要做什麽事,為何會對這裏的情況如此清楚,疑惑的是,他口中是誠意和皇兄的安排到底是指什麽?她很想開口問,可他卻是一臉嚴肅的望向陳國的方向,顯然沒有想要回答她的意思。
靜和也下意識的順著他的視線望去,隻見遠處過了那不太高的連綿山坡,便是陳國邊城豪城,此刻,豪城上遠遠的還能看到陳國的大旗隨風飛揚,這本也沒什麽特別的,她又看了看周圍,才發現奇怪之處,原來從豪城一路過來,每一個山坡上,都設有烽火台。
猛然間,她腦海中閃過蕭君軒所提的條件中,有一條便是讓陳**隊在這個月底撤出邊境十三城,將由燕國接管,他們一路趕來,今日不正好是月底最後一日嗎?
難怪,她剛剛還在想,怎麽會那麽巧,他們剛到,便趕上皇兄和陳國和談,原來在時間上,他早就算好了的,那他剛剛問時辰是何意?
難道是皇兄答應了在酉時前務必要將所有的陳**士撤出,讓他安排的燕國將領率兵入城接管之後,以放狼煙來傳遞信息,讓燕國這邊的駐軍看到。
她所覺得奇怪的地方,便是她在和親經過豪城進入燕國時,路過這一片,知道每隔五到十裏路,在確定能看到的地方會設有烽火台用以傳遞消息,怎麽可能會大花精力在這麽一眼都能看過去,且半裏路不到的地方就設置一個烽火台的,這應該是燕國為了避免陳**隊以假亂真,反而將燕國派去的接管城池的將領囚禁,而故意用燕國人設置了這樣提醒眾人的烽火台,因為距離太近,且不知道該如何燃起狼煙的順序,那就算陳國做了什麽,燕國大軍也會在最快的時間內從狼煙異常發現,並出兵趕過去。
也就是說,他剛剛的話,是說他陳國現在就要先收了這城池,可是,皇兄又怎麽可能會答應呢?但還未等她來得及去分析殷青玄是否會答應時,遠處的燕國烽火台果然便起了一陣狼煙,且順序的確有些奇怪,顯然是有暗語。
蕭君軒始終不動聲色,目光幽深不見底的看著遠處,而靜和舉目望著遠處狼煙,心中了然,胸中卻是鬱悶異常
他們就這樣,等了差不多半個時辰左右,所有的狼煙終於全部燃起,蕭君軒微勾起了唇角,很是滿意的欣賞著遠處的狼煙,看似心情極佳,而旁邊的靜和,卻擔心皇兄做了這樣的決定,此刻心中的苦楚,心中一陣揪痛。
蕭君軒轉過頭輕笑著看向她,“殷青玄還算識時務,這陳國邊境與燕國直接接壤的三城四郡,朕先收下了,隻是,希望他能聰明一點,把後麵該欠的快點補上,否則,朕可沒那麽多耐心耗在這裏呢?”
果然如此
同時,靜和亦敏銳到捕捉到了他輕笑的話語中,那透露出來的消息,陳國邊境十三城,與燕國直接接壤的隻有三城四郡,且以豪城作為與燕國互通商貿的關口,而其它的四城兩郡,則是有兩城與晉國接壤,其他的兩城兩郡為陳國內城,也相當於是進入陳國的第二道關口,他想全部拿去,未免也太貪心了,這三城四郡,怕也是皇兄的極限了。
“那麽,皇上是打算何時班師回朝呢?”,靜和看著他,雖然是輕笑著,可語氣卻帶著一絲冷,“靜和記得,皇上曾說過,要讓陳國以三個條件求和,那麽,想必皇上也是不願意兩國百姓收到戰亂之苦的,如今,陳國怕是以最大的誠意向皇上證明,那皇上是否也應該可憐蒼生,把那條件稍作修改?”
“哈哈哈。。。。。。”,聞聲,蕭君軒再次朗聲笑了起來,“朕早就說過,青悠是個聰明的女子,果然,隻需這麽一看,便已猜到你的皇兄的誠意有多不足了,你們好似都忘了,在這場遊戲中,朕是莊家,朕說怎樣就怎樣,豈容他人能談得了條件的”
蕭君軒一邊得意地說著,一邊緊緊盯著她的表情,他要看看,現在的陳國靜和公主,或者是真正的陳國靜和公主,她的底牌和底限到底在哪裏?
靜和自然感覺到了他淩厲如炬的目光,卻隻是輕笑一聲,來了個大轉變,如在丈夫麵前賭氣的小妻子般嬌聲道,“皇上這莊家,還真是霸道得很呢,那有你這樣的呀”
蕭君軒因為她的態度轉變,先是一愣,接著很快便恢複過來,挑眉道,“既然朕是莊家,自然是得聽從莊家規矩的,青悠可是朕的女人,難道不應該站在朕這一邊嗎?”
“話是這個話,理也是這個理,但是。。。。。。”,靜和蹙眉看著他說道,“但是,皇上也知道,這規矩可是人定的,這人便是皇上,如今,陳國已然給出了最大的誠意,想必皇上也是能夠看得到的,靜和相信,皇上也是真心和談的,既然如此,何不大家都退一步?”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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