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是在擔心……二少夫人身上的毒,未中得夠深?”

“那毒是慢性的,非得長年累月才起作用。”

莊眉寧點了點頭,認了於媽媽的猜測:“如今那趣兒,不過才給她下了幾個月的毒,又能有什麽用?

你瞧瞧莫止湛,身子都已經跨成這樣了,葉大夫不也一樣什麽都沒診斷出來?”

“奴婢聽錦繡說,那趣兒一直按時給二少夫人下藥。想來,多多少少也能起些作用了。縱使那藥性再慢,二少夫人的身子也不可能與正常女子無異。”

“那又如何?終究是要診斷得出來,才能徹底將她踩到塵埃裏!”

說罷,莊眉寧又歎了口氣兒,道:“當初,之所以讓趣兒給她下藥,為的不就是要讓她從此再無翻身之日嗎?

既然如此,那便一次到位,達成目的!別時候兒還沒到,便打草驚蛇。”

莫止湛的身子如何,別人或許不知曉,但莊眉寧卻是一清二楚的。

早在莊眉寧生下莫皖北後,便已經開始為莫皖北籌謀了。

她是庶出,受夠了庶出的苦。

後來好不容易成為北定侯的女人,再一躍成為北定侯的正室,這對莊眉寧而言,可謂人生之大轉機。

是的。

她的兒子是嫡次子了。

但次子,終究排在長子的後頭。

若想讓次子有出息,手握重權,那麽便隻有將長子除掉。

可是長子,該如何去除呢?

莫家上下,無一人不重視著莫止湛這個嫡長子。北定侯在將她抬為了續妻以後,又把莫止湛交給了她撫養。

若莫止湛突然出了事兒,她難逃其咎。

唯一的法子,便是等待時機。

反正來日方長,她有兒有女,又怕什麽呢?

這不?

莫止湛的身子,早已是一副空殼。

一個無法生育的空殼,如何能承襲爵位?

現在莊眉寧不將此事兒捅破,是因時機未到。待時機到了,定要打星辰閣一個措手不及。

至於什麽時候兒,才算是好時機?

那便要看看,太夫人何時病臥在榻了。

否則,就憑著太夫人的手腕,再加上三房那走狗般的追隨。一旦莫止湛的身子出了問題,隻怕他們會立即下令查明幕後黑手。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莊眉寧自己做過的事情,連她自己都不敢保證,已善後得幹幹淨淨。

怕隻怕,自己的手段不如世安院那頭高明,讓她老人家察覺出了不對。

屆時,豈不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再說那沈扶搖嘛……

不過是受莫止湛連累罷了。

因著莫止湛身子有損的事兒,暫不能用來製衡星辰閣。而偏偏,沈扶搖又深得太夫人寵信,手握重權。

莊眉寧給她下藥,一來是想徹底壓製於她。二來,更是透過她,來壓製星辰閣。

莊眉寧這麽多年來,每一步都算計得仔細。

唯一算錯的,便是聽信了莫慎兒的話,將沈扶搖引線給了太夫人。

從此,無異於引狼入室。

本想多一份助力。

卻不曾想,多了個敵人!

……

莊眉寧離開後,太夫人倒留在星辰閣守了莫止湛許久。

直到接近晚膳時分,這才帶著蔣媽媽與葉大夫離去。

沈扶搖看著眾人遠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榻上依舊昏睡不醒的莫止湛。

心下,倒越發不安了起來。

“醫清。”

她輕聲兒開口,似怕擾了莫止湛一般:“我曾聽聞,葉大夫是莫家多年來最信任的一個大夫。他在京都之中,專替大戶人家診脈,極有威望與名氣兒?”

“回少夫人,您的聽聞無誤。”

“既是如此,那他的醫術定十分高明了。”

沈扶搖聽到了醫清的回答後,僵硬轉過身子,朝醫清望去:“這葉大夫,平日裏最長診的,便是祖母的脈象。”

“是,少夫人。”

醫清垂著頭,言語之間不無擔心:“看來,公子的病情是瞞不了太夫人了。”

“祖母最是心疼夫君。”

沈扶搖深深歎了口氣兒,擔憂道:“按道理說,讓她知曉夫君的病情,並無什麽不妥。

可壞就壞在,祖母年歲已高。若她承受不住打擊,豈不是要壞事兒?”

沈扶搖雖還不清楚,莫止湛中的究竟是什麽毒。

就就著方才他的症狀,與葉大夫那小心翼翼的周旋看來,此毒恐怕不輕。

太夫人這一年來,已臥床幾次,恐是經不起打擊的。

沈扶搖越往深處想,便越發覺得心煩意亂。

於是,也沒再有心思繼續追問醫清,墨質子中的究竟是何毒。隻能期盼著莫止湛能早日醒來,也好穩住局麵。

畢竟,就方才莊眉寧的作為來看,她定不會如此善罷甘休。

……

太夫人是老了,但還不至於老糊塗。

葉大夫雖然不是北定侯府裏供養的大夫,但卻也為北定侯府診脈多年。

特別是世安院,隔三差五便尋他來診平安脈。

對於葉大夫,太夫人是極其信任的。

今日在星辰閣裏,太夫人隻憑著著葉大夫朝醫清問的那一句話,便能斷定,莫止湛的身子,恐怕是真出了問題了。

於是,這才出了星辰閣,便又借口自己胸/悶,將葉大夫帶回了世安院。

“眼下這裏並無外人。”

太夫人回到花廳,才堪堪坐下,便開口詢問:“葉大夫,湛哥兒的身子究竟如何,還望你莫要隱瞞,誠實告知。”

葉大夫朝太夫人作揖行禮,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兒。

隻見他事先道了句:“二公子的情況有些複雜。還望,太夫人能穩定心神,做好準備才是。”

隨後,才小聲兒將自己所診斷到的實情,一一告知。

太夫人的臉色越發蒼白難看。

她大口大口呼吸,用力握著椅子扶手的手指關節,陣陣發白。

腦子暈眩不已,耳朵嗡嗡作響。

如若可以,她真想一頭栽下去,好止了這令人痛心的折磨。

可她不行啊!

她得穩穩當當的坐著!

越到這種時候兒,她越不能倒下!

她還得替莫家的列祖列宗,好好守著莫家啊。還要替自己的兒子和死去的兒媳,好好守著莫止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