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她不能倒,她不能倒!

太夫人的雙眼,已經布滿了漣漪。

她眼前的葉大夫逐漸變得模糊。

但骨子裏的驕傲,不允許她眨一眨眼。

她是莫王氏!

是老侯爺的嫡妻,是一品誥命夫人!

幾十年了。

什麽苦什麽難她沒經曆過?

眼下,哪怕是天塌下來,她也不能流一滴眼淚!

“湛哥兒的毒,你可能解?”

太夫人仔細聽著葉大夫的回稟。

許久之後,唯一能開口問的,便隻有這麽一句話。

葉大夫額頭早已布滿汗珠。

常年替權貴門閥診脈的他,深知其中的嚴重性。

“回太夫人話,草民不敢保證。”

“你是京都之中,醫術最高明的大夫之一。若連你都無法替湛哥兒解毒,那湛哥兒的性命……”

太夫人話說到此,終是再說不下去。

葉大夫見此,忙道:“太夫人莫急!草民雖不能保證能解二公子的毒。

但這些年來,醫清姑娘卻將二公子的身子調理得不錯。

隻要二公子按時服藥,便可免性命無憂。”

“如此,跟個藥罐子又有什麽區別?”

太夫人心痛至極,不願接受眼前的結果:“難道憑著你的醫術,也不能讓他徹底根治嗎?”

“太夫人……”

葉大夫稍稍有些為難:“二公子中毒的時間太長,並且他體內,如今有多種毒性相互博弈。想要徹底根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

草民瞧著二公子這些年來,依舊文武雙全,精神抖擻。便知曉,醫清姑娘給二公子調理的藥丸,都是不傷身的。

如此,就算是續命,也總好過無藥可救啊。”

“他是昌海和莞惠唯一的兒子!”

太夫人拍了拍案桌,無奈極了:“我這老太婆,還等著他讓我抱上曾孫啊!”

“太夫人莫急!”

葉大夫當然知道,太夫人想要的是什麽。

她要孫子身體健康,要孫子延續香火,要孫子承襲爵位。

若莫止湛的身子當真不行了,那她老人家也便徹底垮了。

“隻要二公子現下能按時服藥,保住性命。那麽草民與醫清姑娘,必定會想盡辦法,為二公子根治!”

言畢,又添了句:“隻要人還在,便一切都有希望啊,太夫人。”

——隻要人還在,便一切都有希望。

是啊。

隻要人還在。

“那便……有勞葉大夫了!”

太夫人艱難開口,強逼著自己接受眼下的現實。

而事實上,除了接受,她也別無選擇。

……

莫止湛一/夜未醒,沈扶搖亦一/夜沒能睡好。

次日。

當她躊躇不安地去世安院,給太夫人請安時。

果然,瞧見太夫人神色憔悴。

還未等她想好,該如何開口試探太夫人的意思。

便見太夫人屏退了眾人,隻餘下沈扶搖在側。

“孩子,當真是苦了你了。”

此話一出,沈扶搖便立即知道,太夫人再瞞不住了。

甚至,太夫人所知道的,將比她自己所知道的,更多。

“祖母,您在說什麽,扶搖聽不懂。”

沈扶搖眼神略微閃躲,不敢直視太夫人的眼睛。

她假裝自己什麽也不知情,隻怕太夫人問起話時,她答得牛頭不對馬嘴。

“你這孩子,都到什麽時候兒了,還想瞞著我?”

太夫人一說起這事兒,立即便紅了眼眶。

她拍了拍沈扶搖的手,安慰道:“都是我這個做祖母的不夠盡心,連自己孫兒的身子有損,都不知情!

這事兒,想必你也一樣痛心。可我卻接二連三,變著法子催你們生孩子,當真是為難你們了。”

“祖母……”

沈扶搖心下微驚,多少能猜到一些:“您……葉大夫都跟您說了?”

“他敢瞞我!”

太夫人語氣兒微微嚴肅,道:“不過扶搖啊!好在葉大夫睿智,也知曉咱們莫家,誰當家做主,沒被別人收買了去!

如若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言畢,又交待道:“湛哥兒身為北定侯的嫡長子,身子有損的事兒,必然是不能傳揚出去的。”

“是,扶搖明白。”

沈扶搖點了點頭,應得極其乖巧。

其實……

關於莫止湛身子有損一事兒,京都之中早有傳言。

隻是那些傳言,到底沒憑沒據。

就因著莫止湛二十來歲仍舊未曾成親,也不見沉迷女/色。於是,便人人在暗地裏瘋傳。

北定侯府是大世家,對這些沒有實據的事兒,從不作出回應,亦不會去製止謠言。

外頭的人對這些謠言傳得久了,也便日漸消散了。

再加上一年前莫止湛娶了親,這些話便越發沒人提及。

但無人提及,不代表無人深記於心。

‘北定侯嫡長子身子有損’一事兒,隻要再度有人開頭,便定會瘋傳京都!

“哎,也罷了!”

太夫人身為女人,自詡最了解女人的心思。

她瞧著沈扶搖垂著腦袋,還以為她是為了莫止湛的身子著急。

於是,也不忍再提及這事兒。

隻道:“孩子總會有的,你也要放寬心。以後啊,我不再催你們夫婦就是。

但你要記住,今日的事兒萬不可再發生了!我已命葉大夫去尋良方,好讓他跟醫清一塊,為湛哥兒解毒。

湛哥兒這孩子素來懂事兒,不肯讓我過多操心。又因公務纏身,時常忘記服藥。

你身為他的妻,得時刻叮囑他才是。”

“是,扶搖記住了。”

沈扶搖見太夫人還算撐得住,隻是臉色異常難看。

心下多少也有些酸楚:“這一次都是扶搖的錯,沒能照顧好夫君……”

“與你無關。”

太夫人見沈扶搖主動認錯,神色漸漸冷了下來。

“要怪,隻能怪那人太過陰毒!”

“祖母知道是誰害的夫君?”

沈扶搖心中多少有些猜測,但卻不敢斷定。

如今聽太夫人這麽一說,自是驚訝得很。

太夫人冷哼了聲兒,道:“放眼整個北定侯府,還能有誰有如此大的本事兒?能年複一年,日複一日的給湛哥兒下毒!

嗬……我與昌海信任她,原想著她是湛哥兒的姨母,與湛哥兒有著血緣,這才將湛哥兒交給她撫養!

卻不曾想,她竟是這般的蛇蠍心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