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是說……”

沈扶搖遲疑了片刻,終是沒將那人名說出口。

縱使在她心裏,已經清楚明了。

可在太夫人麵前,身為晚輩的她,依舊不好直言。

“自古以來,權利與地位是多少人過不去的坎!我早該想到,她有自己的兒子,又怎會真的將湛哥兒視如己出?”

太夫人後悔極了。

可再後悔,亦是二十年前做出的決定。

二十多年,可以改變的事情太多了。

“隻我想著,她是莞惠最疼愛的妹妹。莞惠那丫頭,在彌留之際,都還曾開口,讓我與昌海照顧好她!

又念著她是湛哥兒的姨母。總覺著,如果一定要給湛哥兒尋個母親,那麽她定會比別的女人盡心!

畢竟血脈親情,是最難割舍的東西!”

太夫人憑著一己之力撐起莫家,靠的不是抱怨。

這麽多年來,她從未跟任何人抱怨過,誰人不好。

今日,用如此直白的話來評論莊眉寧,倒是真真被氣急了。

“昌海對她雖沒有愛,但卻也尊敬得很。從她當上了北定侯夫人的那一天起,除了沒將內務大權交給她外,她該得到的東西,一樣不差!

我這個當婆婆的,雖不大喜歡她。可隻要她言行不過分,也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卻不曾想,她的歪心思竟然動到了我的寶貝心肝兒上!她……她這婦人,是要催我的命啊!”

言畢,太夫人又拍了拍胸/口,繼續道:“她也不想想,若沒有湛哥兒,她如何能成為昌海的續弦?

不過是丞相府一個不得寵的庶出罷了!倘若沒有莞惠的照顧,她恐怕連活都活不下來!又怎麽可能有機會入莫家的門?最後還一躍成為了昌海的正房!”

“祖母,您注意自個兒的身子!”

沈扶搖見太夫人情緒激動得很,忙上前安撫:“今晨我過來時,夫君還沒醒呢。倘若您再倒下了,我該如何是好?”

“是!你說得對!”

太夫人連連點頭,道:“我不能倒下!我若倒下了,那麽咱們祖孫三人,豈不是要成為別人案板上的魚肉?”

太夫人人雖老,可卻精明著呢。

對於北定侯府的局勢,她看得比誰都清楚。

“這北定侯府裏,人人都有著自己的心思。看似和睦,實則汙/穢不堪!

這些人,沒一個會惦記著遠在邊疆的昌海!沒人會感念,是昌海拿命去保衛我天啟國,才換得北定侯府的安寧與榮耀。

大房那頭,仗著自己是老侯爺的長子,對世子之位虎視眈眈。三房倒是老實誠懇,可卻沒什麽誌向。

至於你們二房……嗬,好端端的一個二房,倒也分成了兩派!

人人都盯著那世子之位,恨不得自己能立即承襲爵位。他們……他們這是要置昌海於何地?”

說罷,隻見太夫人緊緊握著沈扶搖的手,交待道:“扶搖啊!現在這侯府裏,隻你我祖孫三人,能相互倚靠和扶持。

我年紀大了,也不知能匡護你們到何時。你一定得迅速成長起來,我才能放心啊。”

“祖母,這事兒您就別操心了。天塌下來,還有夫君和我扛著呢。您啊,就放寬心好了。”

從最初開始決定要嫁給莫止湛的時候兒,沈扶搖還曾樂嗬過一陣子。

覺得自己終於嫁了個有財有權的主兒,可以在父母麵前出一口惡氣了!

畢竟,每日被自己的親生父母嫌棄嫁不出去,可不是什麽好體會。

然而現在……

她突然覺得莫家的媳婦兒不好當了。

不僅日日瑣事兒纏身,便連身邊兒出現的人,都得時刻防備。

“哎……”

太夫人越聽沈扶搖這麽說,心下越覺得懺愧:“祖母知道你們孝順!祖母現在,隻恨當初選錯了人,做錯了決定。

以至於,現在就算知曉了她的狼子野心,也不能光明正大除了她去!說到底,她畢竟還是北定侯夫人。

縱使手中毫無實權,膝下也還有一兒一女。且,她當了二十年的北定侯夫人,也不是白當的。

她之所以敢如此膽大,手中怎會沒權利?隻是現如今羽翼未滿,所以才諸多忍耐與暗中算計罷了!若待她羽翼豐/滿,隻怕……”

“那咱們便在她羽翼未滿之前,先斬了她的翅膀!”

沈扶搖輕輕拍著太夫人的手背,安撫道:“總而言之,老天有眼!絕不會讓心思歹毒之人,繼續為非作歹。”

沈扶搖直到現在才明白,有些人不討喜,是注定的。

譬如莊眉寧與莫慎兒母女。

心機叵測,手段陰毒。

這樣的人,連多看一眼都讓人厭惡!

也難怪,太夫人和莫止湛一直都不待見她們。

當然,莫慎兒體內留著莫家的血,境況總是要比莊眉寧好一些。但如果莫慎兒從小便不在莊眉寧身邊兒長大,想必也不會是這副德行。

沈扶搖請一個安,請了一整個上午。

在世安院裏的這兩個時辰,沈扶搖腦海裏不斷浮現出青黛院對自己,以及對莫止湛的所作所為。

從窺視嫁妝,到做買賣的不道義。從三番五次的陷害,到莫止湛體內深藏了十幾年的毒。

這一樁樁一件件,無非都是為了權利!

人嘛。

有誰不喜歡財,不喜歡權?

為了財與權,多做一些努力,無可厚非。

可無緣無故主動傷及旁人性命,便是不對!更別提,莊眉寧和莫慎兒所傷的人,還是自己的親人!

沈扶搖將青黛院的傷害,一律接納到懷裏。縱使明白了莊眉寧與自己不可能再有好的婆媳關係,也看清了莫慎兒的為人。

但她,從未有過大手筆的反擊。

無非就是多了防備之心罷了,傷人的事兒她依舊做不出來。

然而現在,一切都不一樣了!

她早已心悅莫止湛。

哪怕,她自己不承認。

但此番莫止湛毒發,牽出了他身中十幾年老毒的事兒,依舊像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死死的……

死死的將沈扶搖,逼到了絕路。

她深深地感覺到,不能再坐以待斃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人若犯我,加倍還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