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星辰閣時,莫止湛已經醒來。
此時的他,正在醫清的服侍下,堪堪喝完一碗湯藥。
精神頭瞧著還不錯,隻是有些慵懶。
臉上有了血色,眼神也清明得很。
瞧見沈扶搖回來,便伸出手,示意她過去:“祖母可是發現了什麽?”
沒有解釋,也沒有問候。
開口第一句,便問到了要害。
可見,這個睿智的男人,是多麽擔心自己的病情,被親人知曉。
“該知道的,都知道了。”
沈扶搖並無半點隱瞞,而是徑直應道:“倒是我,至今還稀裏糊塗的,也不知曉你究竟中了什麽毒,現在身子的狀況究竟如何。
好在我演技不錯,沒在祖母麵前路出馬腳。”
“祖母是怎麽說的?”
他十分自然地牽過沈扶搖的手,讓沈扶搖在他身邊兒坐下。
而沈扶搖,也極其乖巧應道:“你的毒,是不是青黛院下的?”
莫止湛眸子微微一閃,隨後便道“這是祖母猜測的,還是你猜測的。”
“自然是祖母。”
沈扶搖可不敢居功:“我心中雖有猜測,但卻不敢妄下定論。倒是祖母,十分肯定。”
“嗯。”
莫止湛輕輕應了聲兒,道:“祖母素來敏銳。但凡有點苗頭,她總能瞬間推敲出前因後果。”
“我就知道,你一定早就查清了幕後黑手是誰。”
“祖母現在如何?”
“還好。”
沈扶搖老實交代:“這一回,她老人家還能扛得住。除了憔悴了些,心中怨怒了些,倒沒病倒。”
“好在她扛得住。”
莫止湛苦澀笑了笑:“也怨我,一忙起來便忘了服藥。醒來才知道,鬧出了如此大的事。”
言畢,又開玩笑問:“聽聞那頭要給我納妾,你據理力爭給拒了?”
“你是怨我壞了你的好事兒?”
沈扶搖挑挑眉,問。
“為夫不敢。”
莫止湛好笑:“為夫隻是想知道……在莊氏提出要給我納妾時,夫人的心裏可有半分吃味兒?”
自太夫人與沈扶搖都知道,莫止湛中了莊眉寧的毒後,他便再懶得喚莊眉寧一聲母親了。
便連莫莊氏,都不肯。
隻簡單一個‘莊氏’,算是給她的一個‘尊稱’。
“都什麽時候兒了,竟還有心思在這玩鬧!”
沈扶搖是真的急了。
她滿腦子,都是莫止湛發病時,疼得滿頭是汗的模樣兒。
“以前你瞞著我,我不知道也便罷了!現如今,我既已知曉你身子有恙。那麽你總該讓我知曉個透徹!
縱使是假夫妻,也不該有所欺瞞。”
“是啊。”
莫止湛也不知是真聽進了沈扶搖的話,還是被‘假夫妻’三字兒刺激了魂。
隻見他微微收起了笑臉,變得嚴肅且認真:“也好在是假夫妻。如若不然,可真就毀了你一輩子。”
“莫止湛,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沈扶搖蹙眉,問。
“沒什麽。”
莫止湛垂著眼,濃密而長的睫毛,將他的眸子徹底隱去。
“你說的對,我確實該讓你知曉我的身子狀況。”
說罷,他終是緩緩抬起眸,朝沈扶搖看來。
而接下來,他所說的每一句,都如同刀子一般,刺在沈扶搖的身上。
特別是最後那一番話:“你放心,我不會耽誤你。今日醒來,我曾認真想過。我這身子,怕是給不了你一生幸福的。
你還年輕,不能一輩子都耗在這深宅大院裏。扶搖,你再等等。
待過一陣,時機成熟,我們便和離。我會擔下所有過錯,不讓世人說你半句不是。”
和離……
莫止湛說,要和離。
莫止湛說,在他生母逝世後,他便被交到了自己的姨母,莊眉寧手中撫養。
他跟莊眉寧時,莊眉寧還隻是莫昌海的一個姨娘,並無身孕。
太夫人與莫昌海為了能達成他生母的遺願,也為了能讓侯夫人一位不空懸,更為了讓莊眉寧照顧好這個兒子,而將莊眉寧抬為了正房。
一開始,莊眉寧待他倒是極好的。
把他當成自己的命/根子,冷了暖了,餓了病了,皆事事上心。
莫止湛還記得,有一次自己練武時不小心,被長/槍刺傷了手臂。莊眉寧自責不已,竟抱著他那包紮好的手臂,哭了整整一/夜。
言語之間,皆是一些對不住嫡姐與莫家人托付的話。
那時候兒,莫止湛以為,自己的母親又回來了。
他以為,從此以後的路,會有姨母像母親一般,陪著他一起走。
可誰知……
自從莊眉寧有了身孕後,一切都變了。
她開始更在意自己的肚子,對莫止湛漸漸怠慢。
莫止湛不是個喜歡吃味兒,心存嫉妒的人。在他知曉自己即將要多一個弟弟妹妹時,心中其實是歡喜的。
卻不曾想……
莊眉寧十月懷胎,生下了一個男丁。
至此,北定侯有了嫡次子。
莊眉寧有了自己的兒子,自是將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自己的親生骨肉上。對莫止湛,也少了一份親近。
莫皖北出生那會兒,莫止湛才五歲多,年紀尚小,不懂記仇。
每每自己受到冷落,跑去跟莊眉寧撒嬌時,莊眉寧總說:弟弟還小,母親自然得多顧著弟弟一些。你是哥哥了,要讓著弟弟。
莫止湛受著莊眉寧的教導,果真對莫皖北極好。小小年紀的他,不僅會跑去逗莫皖北笑,還會人小鬼大的,用大哥的身份,教導莫皖北懂事兒。
兩年後,莫慎兒出生。
七歲多的莫皖北,便越發覺得自己身上的責任重大。
很長一段時間裏,他跟莊眉寧的關係都極好。
直到後來,他無意中發現自己體內含有慢性之毒。
素來睿智的他,很快便猜到了,幕後黑手。
十五六歲的他,沒哭沒鬧,沒尋人告狀。而是暗地裏,開始著手調查。
莊眉寧啊。
這個他曾經無比信任的‘母親’,竟早早便在他的膳食裏,下了一種可以讓人斷子絕孫的慢性藥。
這一下,便長達十年!
十年,再慢的藥性,都鍥入了骨子裏。
莫止湛能文能武,精神抖擻。從表麵上看,與常人無異。甚至,比旁人更要出眾。
可事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