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已經將太夫人中盅的事兒傳到七王爺府上。

莫止湛連夜趕了回來,神色凝重。

“沒想到,四弟去了一趟邊疆,倒變得有本事了。”

莫止湛和衣躺在沈扶搖身邊兒,聲音聽起來疲憊極了:“與盅結下契約,所要付出的代價不小。這世上不知有多少鐵骨錚錚的漢子,都熬不過盅於體內的折磨。”

“確定是他了嗎?”

沈扶搖與莫止湛一樣,被侯府的大小事務鬧得疲憊不堪。

“嗯。”

莫止湛含著嗓子嗯了一聲兒,又道:“在得到祖母出事兒的消息以後,我已經命人去查過近期接觸過侯府的諸人了。

四弟方才邊疆回來不久,又在侯府裏過了年,我自是不能漏得了他。”

說罷,想了想,繼續道:“我命人抓了四弟的親信,嚴刑拷打。那人熬不過,便承認了。說四弟在邊疆那頭,結識了一幫江湖邪士。

那些江湖邪士最擅長製毒、下毒。養盅、下盅。四弟跟他們混到一塊,還能有好嗎?”

莫止湛素來不是個話多的人,但在沈扶搖麵前,他總願意多說幾句。

越是重大的事兒,他越會跟她解釋清楚。就怕哪裏說得含糊了,讓眼前的姑娘誤會兒、擔心。

“也怪不得,前幾日瞧見他的時候兒,總覺得他與以前不同的。不再像以前那樣,是個白白淨淨的公子哥兒,反而還多了幾分邊疆漢子才有的粗獷。

咋一看,會讓人誤以為那是他在邊疆守家衛國,受多了苦。可隻有我們這些真正在邊疆待過的人才知道,這二者之間是有區別的。”

莫止湛如此一說,倒讓沈扶搖想起了年前。

那時候兒,莫皖北突然歸來。

沈扶搖仔細打量他時,就已經覺得他和以前不大一樣了。

說來懺愧。

那時候的她,就像莫止湛所言一般,以為莫皖北是真的經過了錘煉,所以才會有所不同。

“那……北哥兒養盅一事兒,可有板上釘釘的證據?”

沈扶搖不會安慰人。

也深知,對於莫止湛而言,任何安慰都不頂用。

唯一有作用的,是解決掉眼前的麻煩。

“沒有。”

莫止湛轉頭看向沈扶搖,一字一句道:“養盅這種事情,並不光彩。或許在邊疆,在那些江湖邪士的眼裏,敢養盅的人都是爺們。但在咱們京都,盅,是惡毒的存在。

四弟到底還是北定侯府莫家的人。有天家盯著,他如何敢粗心留下證據?他的親信雖沒親口告訴我,四弟養了盅。但光憑著四弟與江湖邪士走動頗近,我也能猜測出七八分來。

再者,能夠在如此短的時間裏,接近祖母,給祖母下盅的人,隻能是自己人。而咱們侯府裏,唯一一個從邊疆回來的人,是四弟。唯一一個有養盅嫌疑的人,也是四弟。當然,唯一一個有動機要害祖母的人,還是四弟。”

“他為什麽要害祖母!”

沈扶搖素來是相信莫止湛的。

對於莫皖北,她本就懷有疑心。現如今連莫止湛都如此篤定,她自不用多言。

“祖母待他,難道還不夠好嗎?不管他們青黛院做了多少錯事兒,祖母都是心疼他和慎姐兒的!

此番他出事兒,不知祖母有多著急。他怎麽能對祖母使出如此下作、狠毒的手段!”

“因為隻有祖母倒下了,他和他的母親,才能永遠擁有侯府的話語權。”

莫止湛的聲音很是清淡,一副早將莫皖北看透的模樣兒:“他承襲爵位時,人在邊疆。此番回京都,是他第一次以北定侯的身份回來。

以前沒能在侯府裏一言九鼎,是沒身份。後來有了身份,卻沒了機會兒。好不容易身份有了,機會兒也有了,卻不曾想,又出了這麽一茬事。

自古以來,還沒有一個侯爺,能斷著雙/腿上戰場。沒有了腿的他,就等於沒有了一切。

這麽多年來,祖父和父親一直都在邊疆。說是祖母撐著侯府,倒也不錯。

祖母在京都的聲望,讓青黛院嗅到了危機。以前四弟身體健全的時候,祖母就算要管事,那也隻能管後院的事。外頭的事情,她定是不能做主的。

可現在四弟站都站不起來了。偌大的侯府,青黛院是撐不起來的。說到本事和聲望,說到底還是祖母的要大一些。”

“所以……”

沈扶搖茅塞頓開:“為了不讓青黛院受到祖母的壓製,為了能夠掌握侯府裏的話語權,青黛院那頭不惜殘害祖母的性命!”

“會結束的。”

莫止湛感受到了沈扶搖的情緒,握了握她的手,安撫道:“很快。”

說罷,又道:“我會讓四弟乖乖將他的盅引出來!祖母現在所受的苦,我會讓他一輩子都受著。”

養盅,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

不管是契主還是寄體,他們的骨血,都是盅的食物。

所謂的養盅人,其實受的折磨,和寄體不相上下。唯一不同的是,當養盅人受不了盅的折磨時,可以有選擇的權利,讓自己盅去尋找一個寄體。

“你方才去看祖母時……蔣媽媽可瞧見你了?”

沈扶搖想起莫止湛回來那會兒,臉色十分難看。再憑著她對莫止湛的了解,便知曉莫止湛定是先去過世安院的。

“瞧見了。”

莫止湛微微歎了口氣兒:“蔣媽媽是祖母身邊兒最忠誠的人。現如今祖母倒下了,她自是要寸步不離地跟著。

有她盯著,我想不被她發現都難。”

“她很高興吧?”

其實……

沈扶搖想說的是,蔣媽媽見到你,很驚恐吧?

就像見到鬼一樣。

“一開始不大相信。”

燈早就熄了。

莫止湛看不見沈扶搖的表情。

隻老老實實應道:“後來確認是我,便老淚縱橫了。說是我回來了,祖母一定能好起來。”

“你與祖母說話,祖母可有反應?”

沈扶搖又問。

“沒有。”

莫止湛的聲音有些沙啞:“不過無礙,祖母會好的。”

說罷,又道:“用不了幾天,我也該回來了。屆時,我們侯府都會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