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衛生院處理傷口, 小表妹替段潯擦幹淨鼻子和嘴角沁出來的血。

“哥,剛才公社副書記過來,說已經抓到那群打人的小流、氓了, 會把那些人送去派出所,讓你放心。”周晴洗幹淨洗臉布又開始給表哥洗手。

段潯不讓表妹動手, 自己單手搶過洗臉巾搓了搓手上的血跡, “那群小流、氓隻是表麵上打我的人, 我敢肯定他們都是被小王八的爹指使的。”

“你是說阮小福他爹?”一旁的表弟周慶樂睜大了眼睛,“阮小福他爹不是城裏人嗎,怎麽會來咱們鄉下?”

“他兒子前段時間中毒住院,他一直在這裏待著,我今天上午得罪了他,他就找人揍我,八九不離十, 這事肯定是他指使的。”段潯相信自己的直覺。

隻不過,那些幹部不相信自己的話, 段潯即使再生氣也沒辦法讓別人把阮淩這個大王八給抓了。

處理好傷口, 表弟表妹買了很多藥扶著表哥回家去。

衛生院外麵, 蹲在板車旁邊吃著烤紅薯的鍾梨抬起頭, 衝三兄妹招了招手。

“那個…………”段潯有些不好意思, “我們自己能走回去。”

“表哥你小心點,剛才醫生說你這傷口不能折騰, 要是走回去傷口裂開又要發炎, ”周晴扶著段潯吃力地坐上板車。

“不用和我客氣,反正這板車也不是我的, 我借來的而已。”鍾梨有些擔心地看著段潯下巴處的傷口, 覺得多半會留疤。也幸好是傷在下巴和手臂以及大腿部位。沒傷到段潯這張陽光帥氣的臉, 鍾梨還是鬆了口氣。

周慶樂看著別別扭扭的表哥和鍾知青,主動走上前讓鍾梨和妹妹也坐上板車去,“你們三個坐著,我拉車。”

兩個女同誌不重,表哥也不是很重,這點重量周慶樂拉著板車很輕鬆。

坐在板車上,段潯那張嘴仍舊閑不住,把今天和阮淩的事再次和鍾梨說了一遍,並強調一對一那些人絕對不是他的對手。

“我打架很厲害,別看我傷得這麽重,那幾個小流、氓也沒討著好,”段潯在鍾梨麵前不想丟了麵子,一個勁地給自己找補,“小妹,小時候你哥我一打五你還記得不?”

周晴很捧場,對鍾梨說著表哥以前的英雄事跡,“我三歲的時候幾個十歲的大哥哥大姐姐搶我的糖吃,表哥一個對五個幫我搶回了糖,他很厲害。鍾老師,我表哥超好的。”

“.…………”看著狂熱粉絲周晴小同誌,鍾梨失笑地點了點頭,“不過,打架厲不厲害不要緊,要讀書厲害。”

“切,”在前頭拉車的周慶樂不屑一顧,“讀書有個屁用,我哥就是最厲害的。知青姐姐,你管幾個4年紀的學生都管不住,還是我哥幫你教訓了那幾個小學生。”

周慶樂家裏窮,他自己沒讀書,從小幫著家裏幹活,妹妹周晴也是比其他的孩子晚讀書一兩年。在周慶樂眼裏,讀書沒用,拳頭才是硬道理,這是他爸告訴他的。

“我爸說尤其是女人讀書沒用,讀了也要嫁人生子,”周慶樂拉著車回頭對妹妹周晴說道,“你讀了五年級就小學畢業了,以後不要再讀了,知道不?”

鍾梨皺眉否認周慶樂的話,“起碼讀個高中,這樣以後好找工作。”

“哪裏好找工作了?我們鄉下人進城去還要證明介紹信,麻煩得要死,城裏國營大廠的工作就更輪不到我們了,”周慶樂再次反駁鍾梨的話,“我媽也是個文化人,現在不照樣在家種地,和我沒讀過書的大伯娘沒兩樣。我爸說我媽就是文化高了心氣兒傲,在家幹活不好好幹,也不知道踏踏實實待在家相夫教子————啊!!”

周慶樂話說到一半突然慘叫一聲捂著臉,剛才,板車上坐著休息的段潯突然伸手一巴掌‘啪’在他臉上。

捂著臉不知所措的周慶樂紅了眼,眼中是不服氣和倔強,“哥!你打我幹什麽?”

段潯不說話,一張臉很是嚇人,伸出手又要揍他,被周晴給攔住,“表哥,你手上的傷口又裂開了。”

“不坐了,我下車走。”段潯倔強地要自己下車走回家,並指著表弟鼻子罵讓他滾。

嘈雜的聲音聽得鍾梨耳朵疼,鍾梨下車把周慶樂給趕走,自己拉車,“鬧個屁!好好坐著,我拉你們回家。”

“我也下去拉車,表哥你好好坐著,別強,今天給你處理傷口買藥花了那麽多錢,你不心疼自己也要心疼錢啊。”周晴下去幫著鍾梨一起拉車。

被眾人拋棄的周慶樂站在原地看著他們幾個走遠,心裏委屈又憤怒,不懂自己怎麽惹著表哥了。

“周慶樂還小,也就15歲,有話好好說,怎麽你還學會打人了?”鍾梨拉著車頭也不回地說道,“15歲的少年很愛麵子,你當著我們的麵打他巴掌,太傷人小孩子的自尊心了。”

鍾梨敢教育段潯,周晴可不敢,她老老實實幫鍾梨拉著車,心裏也覺得表哥做得太過了。

“他對他媽不尊敬,”段潯心裏頭憋著火氣,也就鍾梨說話他願意搭理回應。

“那也不能一開始就動手打人,該講道理的時候講道理,打人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不能打臉,”鍾梨想起上輩子自己教育雙胞胎兒女打過他們的臉,後來和兒女生分也有這方麵的原因。

上輩子何飛羽東躲西藏做生意,家裏的農活家務活以及帶孩子都是她一個人,每天累得腰酸背痛可是兩個孩子不懂事鬧著要吃糖不吃飯的時候鍾梨脾氣越來越暴躁,有時候也忍不住動手打孩子。鍾梨一般都是打屁股,可也打過雙胞胎的臉,而陳婉婉成為孩子的後媽以後再也沒動手打過兩個孩子,向來都是用愛教育兩個雙胞胎,雙胞胎長大後事業家庭上也都很優秀。

鍾梨有時候會反省自己上輩子的所作所為,並希望從中吸取教訓。

想到上輩子被兩個孩子不喜的事,鍾梨勸段潯,“你家裏親戚一大堆,但是最親的就是你小姑和表弟表妹,千萬別寒了他們的心。”

作為孤兒的段潯微抿著嘴沒說話,在農村有個親人確實很重要,尤其是幹農活的時候有人搭把手是不一樣的。再比如今天他受傷就是表弟表妹照顧他,鍾梨說的話是有道理的,段潯不是不知道。

可是周慶樂那小子現在被周家人教育得不知道尊重自己親媽了,段潯咽不下這口氣。

當初小姑是被強迫的,要不然就憑小姑的相貌和才華何必嫁給又窮又醜的那個男人。當初段家人忍氣吞聲把小姑嫁給了家庭成分好的周家人,可段潯長大後知道這件事就越想越替小姑委屈。

正因為看不起周家那些人,心裏一直憋著火氣,所以剛才周慶樂說話貶低自己母親時段潯才會那麽生氣。

“算了,聽你的也行,以後和那小子好好講道理,”段潯嘟囔著答應了鍾梨,看著跟在板車後麵一聲不吭悶悶不樂的表弟,皺眉道,“但是孩子不打不成器,該打的時候還是得打。”

雖然段潯也才19歲,但是對著表弟表妹總是擺出長輩的樣子,操碎了心。

送段潯回到家天色早就黑得不能再黑了,鍾梨一看手表,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

鍾梨離開,周晴有些羨慕,“表哥,我要是鍾老師就好了,她想要什麽東西那些男同誌都借給她幫她的忙。”

上次段幺妹受傷周晴想借板車都借不到,可是鍾梨隻要一開口就有男同誌主動把嶄新的板車借給她。不僅如此,聽說每天都有不同的男同誌給鍾梨送橘子送吃的,就連鍾梨每次幹活時也會有男同誌主動問她要不要幫忙。

聽到小表妹的話,段潯心裏醋得很,鍾梨有多受歡迎他當然知道。

“你們兩個提著油燈回去,”段潯主動開口把油燈遞給周慶樂,“今天的事和你道個歉,不該打你臉,應該揍你屁股。”

周慶樂單手捂著屁股跑遠,“哥,明天過來給你抹藥。”

周晴笑著跟上去,揮手和表哥告別。

兩個小時後,兩個村裏共同擁有的一條小路上,陳婉婉和何飛羽又來偷偷約會了。

“張寒同意離婚了,”陳婉婉和何飛羽說著好消息,“他自己提出來的離婚,說是不想拖累我。”

“他現在對你是真心。”

“那又怎樣?現在再真心也沒用,等知道我以後不能生孩子,他和他父母就隻會折磨我,”陳婉婉咬著唇想起上輩子被張寒和公婆折磨的事就心懷恨意,“現在坐牢都是他張寒的報應,老天有眼。”

“老天確實對我們不薄,”何飛羽笑著舉起手上的啤酒對著天上的月亮敬了敬,“上輩子咱們倆幸福了一輩子,這輩子又給了我們重活一世的機會。”

“老公,”陳婉婉笑著摟住何飛羽,“我們寧大隊長聽說我要離婚高興得要命,有大隊長做主,我離婚這件事別人不敢在我麵前嚼舌根。為了慶祝離婚,老公你給我買台縫紉機怎麽樣,就要蜜蜂牌的,我不想再下地幹活了,我把皮膚保養得漂漂亮亮你以後也有麵子不是。”

上輩子錦衣玉食漂亮了一輩子,重生後陳婉婉不想再做那些粗活,她想在家縫衣服,沒那麽累皮膚也不會曬黑曬粗糙。

縫紉機也就200來塊,對於現在已經攢了一筆錢的何飛羽來說不算貴。

上輩子對這漂亮媳婦兒有求必應,這輩子何飛羽仍舊如此,“放心,縫紉機的事明天我托人去問問。”

兩人黏黏糊糊的,突然又來了熟悉的腳步聲。

倆人躲在大樹後觀看,隻見遠處漸漸走來一個提著桶的少年。

十二歲的少年看上去一副憨樣,可是幹的事卻不怎麽光明磊落。

等偷偷摸摸的少年走遠,陳婉婉搖搖頭,“他偷的是哪家的魚?”

這些天陳婉婉和何飛羽晚上偷偷約會總能看見這葛家小子偷魚。

“是段潯看守的那個魚塘。”何飛羽喝了口啤酒,輕笑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