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二段潯回家, 讓鍾梨鬆了口氣。
“你怎麽這麽蠢,”鍾梨放下心後開始訓人,“車裏放了那麽多鋼材你不知道?車裏重量發生變化你這個當司機的也不警惕警惕。”
段潯知道鍾梨這幾天擔心了, 看著她疲憊的臉色,心中一暖, “我知道錯了, 以後不會再犯這種錯誤。”
段潯也是被阮小福給坑了, 那小子腦袋空空,聽他舅舅的話給舅舅偷帶建築材料準備拿去倒賣。
“聽說他舅舅幹這種事掙了很多錢,”段潯嗤之以鼻,“阮小福信他舅不信他爸,這下闖了大禍了。”
“事情怎麽解決的?”
“聽小姑說阮淩到處求人找關係,還去找了縣長。之後怎麽弄的我也不清楚,反正公安同誌見我確實一竅不通就讓我回來了, 我回來的時候阮小福還傻愣愣地待在派出所。”段潯在派出所待了好幾天,胡子拉碴的, 整夜睡不好覺。
這事段潯也感謝阮小福, 因為阮小福並沒有把事情栽贓到段潯身上, 而是進了派出所後就嚇得腿發抖, 一股腦地全交代了。
“車隊讓我停職休息一段時間。”
“也好, 跑長途雖然掙錢但是太危險,休息休息也好。我去給你燒水洗個澡, 弄點艾草去去晦氣。”鍾梨把女兒交給段潯, 自己一瘸一拐地跑去拿艾草。
去年曬幹整理好的艾草掛在門邊,鍾梨扯上一把拿去煮水。
夕夕許久不見爸爸, 剛開始還有點陌生, 看見段潯就往床邊躲。直到混熟了, 夕夕才往爸爸身上撲求抱抱。
“既然我現在沒事可幹,開學的時候我送你過去,也不送太遠,不進你學校,看你腿不方便幫你提提行李。”段潯抱著女兒在屋子裏左瞧瞧右看看,說這話的時候頗有些不自在。他可沒忘記鍾梨在學校是怎麽嫌棄自己的,這人之前愛麵子說沒結過婚也沒女兒,現在自己要送她去學校,也不知道她怎麽想。
鍾梨哪能聽不出段潯語氣中的試探,大方自然地回道:“我腿不方便,你就好人做到底直接送我去學校宿舍。”
“會不會不方便?”段潯繼續試探。
鍾梨燒著柴,也在那裝,語氣溫柔道:“不會啊,你幫我送東西有什麽不方便的。”
“我衣著樸素,帶我出去會不會沒麵子。”
“你這麽帥身材這麽好,同學都誇我有眼光。”鍾梨朝天翻了個白眼。
段潯心中疑慮稍微打消,隱約有些得意,笑道:“那就說定了啊,開學我送你去學校。”
開學前鍾梨整理了自己的行李,本想穿得花枝招展的去學校,轉念一想,又怕段潯有顧慮,便隨意裝了幾件樸素的衣服。
出發那天,鍾梨穿著灰撲撲的棉衣準備出發,段潯把她攔住,神秘地遞給她一個箱子。
打開一看,裏麵幾件新衣服。
拿出帶裏襯的白裙子摸了摸,鍾梨抬眼看他,“什麽時候買的?”
“上次出車的時候在外省給你買的,”段潯又拿起另外一件的確良卡其上衣給她看,“咱們這邊冷,你們讀書那邊暖和,穿這些正合適。”
以前段潯老說去學校讀書別顯擺,衣著樸素點。可經過上次的離婚事件段潯也想通了,鍾梨這個人就是有點虛榮,也沒啥。
“你不是不喜歡我穿成這樣?”
“去學校讀書本來就沒必要愛美,”段潯抱著胳膊看她,“但是你本來就漂亮,想穿好看的衣服也沒錯。”
段潯不僅給她買了衣服,也給自己買了衣服,“既然要送你去學校,我也穿好一點,給你漲漲麵子。”
丟棄了之前打補丁的灰鞋,段潯學著鍾梨班上男同學的樣子穿了塑料底的新鞋,穿著軍綠色府綢材質的新衣服,整個人容光煥發更精神了。
段潯正在扣扣子,忽然被人撲了上來往後倒在**,嚇得旁邊扶著凳子跑來跑去的夕夕抖了抖。
‘啵~’的一聲,鍾梨撲在段潯身上情不自禁親了一下。
不再穿補丁破洞衣服的段潯帥得鍾梨心尖兒一顫。
“孩子。”段潯得意洋洋,但還是十分注意影響,旁邊的夕夕正咬著手指頭疑惑地看著他們兩個‘打架’。
鍾梨臉一紅,收斂了些。
倆人去縣裏看了小姑和阮淩,之後再去火車站。
在進站口,穿著白裙子的鍾梨清新漂亮,回頭率百分百。
凍得手腳都沒知覺的鍾梨挺起胸膛很是得意。本來這衣服適合在他們學校穿,因為那邊天氣暖和,可鍾梨迫不及待就想直接穿了去學校,所以裙子外麵隻套了件的卡的外套,露出了腳踝。
“他們都在看我。”鍾梨拄著拐杖小聲說。
“也在看我。”穿了好看衣服的段潯也很臭美。
男帥女美,穿得又好,很多工作人員也在偷偷議論這兩個好看的年輕人。
渾身舒爽的鍾梨單腿站著靠在段潯胸前,突然覺得有道令她不舒服的目光注視著她。
她掃視著四周去看,和另一邊的何飛羽四目相對。
鍾梨被他直勾勾的眼神弄得一頭霧水,然後手肘頂了頂段潯,“你看,何飛羽和陳婉婉也帶著孩子在那邊。”
“我早看見了,”段潯往那瞥了一眼,“聽說何飛羽找他們李隊長開了個□□明的介紹信,我估計他是去外麵做什麽不正經生意。”
段潯故意詆毀何飛羽,鍾梨聽了無聲一笑,沒再談論他們的事。至於坐在段潯脖子上的夕夕小閨女,正揪著段潯的耳朵研究,她很好奇爸爸這雙耳朵為什麽有時候能聽見自己叫他有時候卻聽不見。
小孩子好奇心很旺盛,揪著老爸耳朵左看看右看看,殊不知她老爸有時候是懶得搭理她所以才裝作沒聽見。
隔他們幾米遠的地方,何飛羽收回放在鍾梨身上的目光,抿了抿嘴,不太高興身後兩個孩子的吵鬧。
“你讓他們兩個小聲點。”何飛羽閉眼,極力忍住心中的怒火。
“孩子不到兩歲,有點吵很正常。”陳婉婉耐心哄著雙胞胎。
“怎麽鍾梨的女兒就那麽聽話,”何飛羽回頭皺眉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女,“再吵就甩他們兩個耳光,孩子不打不成器。”
何飛羽記得上輩子鍾梨教育這雙胞胎的時候偶爾也會動手。
“誰敢動我孩子試試,”陳婉婉瞪他,“你今天怎麽了,心情一直不好,誰惹你了?”
“誰也沒惹我,”何飛羽歎了口氣,反應過來自己語氣不好,開始輕聲細語給陳婉婉解釋,“媳婦兒,我給你買了那麽好看的衣服,你怎麽不穿,你上輩子那麽愛美,不是嗎?”
“不方便,”陳婉婉反應過來叉腰小聲罵他,“我隻是送你坐上火車,又不出遠門,打扮得那麽漂亮做什麽。我說你今天怎麽這麽反常,是嫌棄我丟你臉了?”
“咱們現在是在縣裏,這麽多人看著呢,”何飛羽提醒,“你上輩子隻要出家門都要打扮一兩個小時。我的意思是,你覺不覺得自己變了許多。我們以前那樣很好,不是嗎?”
“上輩子望望和湘湘來到我身邊的時候已經十歲了,現在他們才不到兩歲,我現在隻要打扮好他們就要弄亂我的發型弄髒我的衣服,這不一樣,孩子現在還小。”陳婉婉也是個愛美之人,上輩子出門高跟鞋沒離過腳。可現在帶孩子實在是有心無力,而且她很愛孩子,也舍不得把孩子給其他人帶。
陳婉婉理解丈夫的意思,上輩子倆人誌同道合,她也理解他現在的反常,但是仍舊覺得委屈,“我說過了今天不來不來,你非得讓我來送你。我來送你了你又嫌這嫌那,以後別想我再來送你了。”
陳婉婉委屈得差點落淚,何飛羽心中愧疚,趕緊安慰道歉賠不是。
何飛羽姿態放得低,很快把媳婦兒給勸好。
陳婉婉破涕為笑,沒好氣道:“你放心,等孩子大一點了我就能好好打扮。”
她本身也是個很喜歡打扮的人,何飛羽又是個希望伴侶打扮愛美的人,在這上麵倆人倒是三觀一致。
要進站了,何飛羽看到了已經排在他前麵的鍾梨一家三口。
鍾梨有著一頭漂亮的長直發,現在用細頭繩和淺藍色絲巾紮著頭發。
鍾梨清眸微動,仰頭敲著女兒的小手讓孩子別欺負段潯。
‘眉將柳而爭綠,麵共桃而競紅’
何飛羽腦海中浮現這兩句古詩,現在的鍾梨就是他初見這個女知青時的模樣。
初見的鍾梨鍾知青穿著白襯衫微微挽起袖子,很多男人眼睛都看直了,包括輕輕瞥了一眼的何飛羽。
隻不過後來結婚生子後,這個明眸皓齒的溫柔女知青變得脾氣暴躁,像個潑婦,漸漸和何飛羽心中那個巧笑嫣兮的白月光形象相去甚遠。
當初有多愛後來就有多厭煩,整日爭吵不休鬧得家裏不得安寧的鍾梨終於讓何飛羽提出了離婚,離婚後何飛羽和陳婉婉組建的新家庭和睦而又美好。
想起上輩子這些事,何飛羽心中有些恍惚,重活一世,鍾梨變得沒以前潑婦了,而陳婉婉反而變得脾氣暴躁且非常不講究穿著。
陳婉婉抱著雙胞胎在人群中朝何飛羽打招呼,看著陳婉婉起皺的棉衣和被孩子抓得亂糟糟的頭發,何飛羽不想讓路人知道自己認識她,頭也不回地快速進站。
作者有話說:
‘眉將柳而爭綠,麵共桃而競紅’出自古詩《春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