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潯和鍾梨帶著女兒去找小姑分享好消息, 卻見小姑很是平靜。
“我知道,那是你奶奶當年剩下的嫁妝。”段幺妹說。
錢財剩下的不多,能保住的就那麽一小箱。一家人從自家宅子裏被趕走後在如今的二大隊落腳, 老人家偷偷藏了點。
“以前沒聽你說起過。”
“有什麽好說的,有這東西隻能藏著掖著, 又賣不出去, ”段幺妹讓兩個小輩別激動, “去黑市被商販反手舉報容易人財兩失。”
兩個小年輕被潑了冷水冷靜下來,也是,這玩意兒就算賣了錢也容易惹得一身騷,多半保不住。
倆人興衝衝的來,鬱悶地離去。
“別這麽急著回,來都來了,吃完飯再走。”段幺妹叫上阮淩一起去廚房做飯。
夕夕興奮地圍在姑奶奶姑爺爺身邊轉, 段潯和鍾梨失落地蹲在院子裏拔草玩。
突然腳步聲逼近,一個燙了發的美麗婦人居高臨下地盯著他們打量, “你們是誰?怎麽在我家裏。”
段潯和鍾梨互相看看, 下一秒異口同聲地喊著廚房裏的人。
阮淩出來一看, 竟然是那個離開幾年的前妻。
情況顛倒, 阮淩和前妻在院子裏說話, 鍾梨和段潯兩個外人和段幺妹擠在廚房忙活。
“小姑,看她那架勢, 多半是想回來和阮淩叔複婚。”鍾梨忍不住說道。
段幺妹揉著麵粉有些不知所措, 她和阮淩都是二婚,這幾年都是熱戀期感情好得很, 她還從沒想過會和阮淩這麽分開。
“我也覺得她想吃回頭草, ”段潯趴在廚房窗口邊偷看, “嘖嘖嘖,你看她笑得花枝亂顫的。”
鍾梨和段幺妹也湊了過來,三個人一起偷偷摸摸在窗戶邊看。
院子裏,阮淩看著眼前的前妻覺得十分陌生。
倆人以前感情很好,他一直沒搞懂前妻離開自己的原因。不過,他現在也不在乎這些事情了,他如今有了貼心的另一半,隻想和對方白頭偕老。
“我聽明白你的意思了,不管你是想和我複婚還是純粹想住在我這裏,我的答案是,不可能,”阮淩沒有給前妻這個客人倒茶,“我們家中午吃麵,不巧沒有多餘的一份給你吃。你想吃東西,出門右拐,老國營麵店,請。”
阮淩將人給趕出家門,回到廚房一看,發現麵還沒揉好。
偷聽了許久假意在那揉麵的段幺妹一直低著頭不敢看人,阮淩一個眼神過去,示意鍾梨和段潯出去別礙眼。
雖然十分想八卦,但是兩個小年輕還是很識趣的,趕緊抱著女兒離開,“那個……小姑,突然想起我們家還有事,還沒給雞喂食,先走了。”
一家三口跑得飛快,搭車轉車來到車站。
回去公社的車站,一家三口又看見了阮淩那個名叫黃蕾的前妻。
“咱們是去鄉下,她怎麽和咱們搭同一輛車?”鍾梨有種直覺,直覺這人應該是去公社看望兒子。
當幾個人一起在同一個公社下車,當他們一起行走在鄉間的小道上,鍾梨現在可以確認這人就是去找阮小福的。
“看什麽看,”黃蕾摸了摸自己的卷發,笑著看向鍾梨,“你們和我前夫相好的是什麽關係?”
“我小姑是阮淩娶的妻子,不是什麽相好的。”段潯撩起袖子想幹架。就算對麵是女人,也不能侮辱自己的親人。
黃蕾語氣溫和,“抱歉,我之前並不知道他再婚了。”
笑容溫和,語氣又很好,段潯和鍾梨反倒不好對她有敵意。
一路上這位女士問,鍾梨和段潯答,漸漸的倆人發現阮小福這親媽還挺和善的。
到了兒子住的地方,黃蕾提著行李推開二大隊知青宿舍的大門。
當知道親媽想和親爸複合,阮小福舉雙手歡迎。
“媽,你和那個詩人鬧掰了?”
“掰了,”黃蕾後悔,“他準備出版的一些稿子和畫作不見了,便開始在家發瘋打人,我受不了他打人就離開了。”
隻是,現在黃蕾摸不準前夫還會不會願意接納自己。
“媽,你放心,隻要有我在,我爸肯定會原諒你,”阮小福做著保證,“我可是他唯一的兒子,我們一家三口才是最親的。”
“可是據我所知他現在有了新媳婦,我今天看到了,那女人很溫柔長得也好,不像三十七的人,反倒是像三十出頭的樣子,看得出來你爸對她很好。”
阮小福沉默了下來,事情確實有點難辦,
“媽,你當初為什麽要離開我爸跟著那個詩人跑,我爸能賺錢養家啊。”
“小福,你不懂,你爸一點也不懂情趣,”黃蕾和兒子說著知心話,“那個詩人有才華,不知多少女人迷戀著他。你爸掙再多的錢有什麽用,不懂風花雪月的浪漫,假正經一個。”
“那你現在——”
“我現在想通了,追求浪漫沒錯,但是浪漫是一時的。人呐,也要靜下心來老實過日子。如果你爸願意給我一個機會,以後媽媽在家好好幫你帶孫子,我可聽說了,你現在有喜歡的人了,等你以後結婚生子我趁年輕還能幫你們帶孩子讀書識字。”
黃蕾就這麽在知青宿舍暫住了下來,偶爾還幫村裏人幹活,大家都誇她,還熱心地留她在這裏過年。
鍾梨有些心虛,和段潯坦白一切,“說起來阮小福他媽這事和我有關。”
當初鍾梨為了幫寢室長金蘿,把一個詩人的稿子和畫作都給偷走燒了。
“我也是才反應過來,那個哄騙寢室長的詩人就是阮小福他媽跟著的男人。”鍾梨不安,擔心阮淩因為孩子和前妻複合,那她到時候真的不知該怎麽麵對段幺妹了。
“那也和你無關,別有壓力,”段潯摟著媳婦兒讓她安心,“你看著吧,阮小福母子倆就是白折騰,阮淩這人精明,知道誰才是和他最合適的。”
“你不懂,有的父母多半會為了孩子而妥協。”鍾梨鬱悶至極。
另一邊,阮小福在知青宿舍和老媽商量著怎麽才能趕走段幺妹。
商量來商量去,阮小福的辦法很簡單,‘一哭二鬧三上吊。’
一哭:哭著訴說想親媽,讓老爸心軟。二鬧:鬧得街坊鄰居都知道,讓親戚們調解。三上吊:用自己獨生子的命來威脅,讓段幺妹後怕,讓老爸不得不妥協。
就這一套操作下來,阮小福就不信以前那麽寵愛自己這個獨生子的阮淩會無動於衷。
“媽,等過年的時候親戚們多了,我們就動手。”阮小福信心十足。
過年這天,阮小福特意穿著打補丁的衣服,準備帶老媽去縣城裏大鬧一場,隻不過起床後一直沒看到老媽。
阮小福還發現老媽的行李也不見了,而桌上,放著一封信。
“聽說了嗎,阮小福親媽跑了,”段潯大清早飯也不吃就出去聽八卦,聽完八卦回來了就和鍾梨分享好消息,“好家夥,把阮小福攢下的幾百塊都拿走了,一分不剩。”
“你從哪聽說的?”
“寧隊長那個大嘴巴,嚷得全村都知道了。”
阮小福他老媽讓寧隊長開了假介紹信,還說讓寧隊長好好照顧阮小福。
“她離開的時候給阮小福寫了信,也不知道裏麵寫了什麽東西。”段潯很好奇。
“我媽信裏說我爸沒錢了,跟著他日子也過不下去,”阮小福此時正坐在寧寧家和人訴苦,“我不信,我爸那麽威風的大隊長,一個月能掙好幾百,抵得過幾個老教師的工資,怎麽就沒錢了呢。”
原來是段潯和鍾梨大嘴巴沒藏住事,在和黃蕾聊天的時候無意間把阮淩無業遊民的事透露了一點出去,黃蕾很聰明,從兒子阮小福的事聯想到了阮淩如今的經濟情況,立馬下定決心不再糾纏一個無用之人。
阮小福不相信自己老爸丟了飯碗,也不想相信自己老媽就這麽離開了,還卷走了自己存的幾百塊老婆本。
阮小福正月初一回了縣城找親爸質問,段潯同一天出去跑車。
正月初七跑車回來時,段潯還帶回來一個人,是渾身髒兮兮的何飛羽。
“他出省去進貨,進了一大批彩色電視機,”段潯在家和鍾梨八卦,“結果那些貨被搶了。”
何飛羽自認為重活一世掙錢更容易,卻粗心忘記了這時的路霸有多猖狂。一個個拿著土槍,何飛羽差點把命丟在省外。
“那些路霸太不是東西了,扒了他身上的好衣好鞋,大冷天的把人丟在山路邊,要不是我們車隊正好路過,他得凍死外頭。”段潯感慨做生意真不容易。
“你沒遇到那些路霸吧。”鍾梨聽了半天卻隻擔心這個問題,丈夫在外運貨,她擔心的隻有安危這一點。
“沒事,別擔心,我們車隊也有自己的武器,反正遇到了就是幹,不能慌。”段潯在媳婦兒麵前裝得十分瀟灑。長途運貨錢多事也多,錢不是那麽好掙的。
鍾梨心中不安,當天晚上就在段潯耳邊念叨,“感覺現在路霸越來越多了,我不管,你以後來公社開汽車,安全,別去跑長途了。”
這種大事上,鍾梨說一不二,“你要是不答應,我就帶著夕夕走,給她找後爸。我現在終於理解小姑的心情了,你這種工作我每天都擔驚受怕。”
寧可錢掙得少,也要盡量減少危險。
段潯暫時舍不得離開車隊,但也知道媳婦兒的憂慮,歎著氣在**翻來覆去睡不著。
倆人鬥嘴吵了幾句,睡在另一頭的夕夕小腳一蹬,“哎呀別吵!!!”
“別吵!”夕夕氣鼓鼓地踹著被子,兩口子暫時閉嘴決定白天再戰。
另一邊,陳婉婉家兩口子也是沒睡。
國家生產線受限,導致現在供給不足,是倒賣彩電的好時機,所以何飛羽才打算大幹一場,可是沒想到遇到了這種事。
這次損失太大,這幾年掙的錢都打水漂了。
“做生意自然有賺也有虧,”陳婉婉安慰沮喪的丈夫,“上輩子開連鎖店咱們也遇到過差點倒閉的情況,後來不也挺過來了嗎。沒事的,我和孩子都會支持你。”
何飛羽倒頭靠在媳婦兒腿上,頭疼道:“婉婉,彩電生意不能不做,我不想這麽放棄,現在缺的就是本錢。”
家裏的錢都打水漂了,又去哪弄錢再次倒騰些彩電呢。
何飛羽一夜無眠,第二天聽到隔壁屋鍾梨和段潯的爭執聲,何飛羽意識到什麽猛地掀開被窩起床。
“婉婉,”何飛羽去廚房抱住媳婦兒的腰,“我有一個想法去弄錢,可是不知該不該去做。”
“什麽樣的想法?”陳婉婉問。
“是很錯誤的想法。”何飛羽附在媳婦兒耳邊小聲說著什麽。
陳婉婉咬唇想了很久,道:“你放心大膽地做,掙到錢了咱們還她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