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 心結

這個年節杜家人都圍坐在了一桌,倒是沒有什麽忌諱,連曲婧也被一同請了出來,隻是見到不遠處坐著的杜伯嚴時她不禁微微垂下了目光,長長的睫毛掩住了一雙明眸,也不知道心裏在想些什麽,隻麵上一派平靜淡然。

杜老太爺與杜老夫人端坐在主位,看著滿滿當當圍坐著的一桌子人,兩位老人家也多有感慨。

“這個除夕咱們一家人都坐在一起不容易啊!”

杜老太爺的目光掃過眼前一張張熟悉的麵孔,在杜伯宏的身上稍微一頓,心中輕哼了一聲,這個臭小子還是不知道服軟,不過畢竟是自己的兒子,難道他還記上一輩子不成?!

杜老夫人也跟著點頭,“咱們兩老如今年歲已高,今後還不知道能看護你們多久,”說著轉向了梁氏,“老二媳婦,這一次回來你們就別走了吧!”

梁氏頓時心中一喜,目光卻是看向了杜伯宏,見丈夫一臉麵無表情,心下低罵了兩句,卻還是笑道:“一切任憑公公婆婆做主,若是伯宏這次能夠留任在汴京城裏,那媳婦也能在兩老跟前好好敬孝,這份福氣可是求都求不來的!”

杜老太爺瞪了杜伯宏一眼,“你媳婦都說話了,你也不吭一聲,啞巴了?!”

杜伯宏麵色一僵,嘴唇翕合了兩下,到底還是閉上了。

他剛回府時便去外書房拜見了杜老太爺,雖然這一路上他對家中兩老甚是惦念,心中也有悔意,知道見了老太爺應該怎麽說話,可真正見到了人又不一樣了,他慣不會說那些溫情感人的話,想想也就憋在了心頭。

眼下杜老太爺這一問,他更不知道該如何作答,索性便什麽也不說。

“你個榆木疙瘩,當初也不知道是怎麽考上兩榜進士的?!”

杜老太爺氣得跺腳,一張老臉都漲紅了。

杜老夫人趕忙咳嗽了兩聲,又給大兒子媳婦使眼色,杜伯溫這才笑著打起了圓場,“父親,您都知道咱們兄弟幾個最是孝順,還不是您說什麽咱們就照辦,二弟隻是不善言談,他心裏哪能不聽您的話呢?”

“是啊父親!”

杜伯嚴也在一旁跟著附和。

“他聽話?!”

杜老太爺一拍桌子,吹胡子瞪眼,“他聽話當年就不會和我唱反調,在福建一呆就是這麽多年,他還嫌氣得我不夠?!”

“好了!”

杜老夫人拉了一把杜老太爺,“難得大家能聚在一起,還有小輩們在呢,你也不怕曲姑娘看了笑話?!”說著生氣地板起臉來,“要訓兒子待會去你書房裏訓去,咱們眼不見心不煩!”

連蕭懷素在內的幾位小姐少爺們一臉地故作不知,或是小聲交談著,或是將頭轉向了一旁,杜老太爺正在訓兒子呢,誰聽了誰尷尬不是?

杜老太爺目光一掃,這才不情不願地收了聲,又狠狠瞪了杜伯宏一眼,“吃過飯後去我書房候著!”

“是。”

杜伯宏臉皮抽了抽,這才僵硬地應了一聲。

杜老太爺歇了火,眾人這才鬆了口氣。

王氏便笑著招呼起眾人用飯,蕭懷素與杜延玉對視一眼,這才小心翼翼地拿起了筷子。

一頓飯吃得是無聲無息,直到下了桌才覺得是一種解脫。

杜伯宏乖乖地跟杜老太爺去了外書房,一路上都低垂著腦袋沉默不言,倒像是個做錯事的孩子一般。

杜伯溫與杜伯嚴對視一眼,都有些無奈。

“二哥還是這模樣,也不知道向父親服個軟。”

杜伯嚴搖了搖頭,或許有些人的脾氣真是定性了,要改很難。

“四弟此言差矣!”

杜伯溫搖了搖頭,“其實二弟還是有變化的,至少他沒再跟父親頂嘴,我看有些話他嘴上雖然不說,可心裏還是聽進去了的。”

“但願如此吧!”

杜伯嚴點了點頭,目光不經意間轉向女眷那頭,卻恰巧又與曲婧抬起的眸子不期而遇,這一對視,倆人都怔住了。

也就是一刹那的功夫,倆人便避開了去,這極快的一瞬,倒是沒有別人看見。

杜伯嚴輕咳了一聲,也不知道自己心裏是怎麽了,老覺得有些沉浮不定,連呼吸都不穩了,他趕忙站起了身來,又拉了杜延昭,借故要考驗侄子的功課,這才向杜老夫人告辭,急急地退了出去。

“這大過年的,還要考驗功課,四弟沒弄錯吧?”

杜伯溫隻覺得一頭霧水,滿臉的詫異。

杜延昭今年秋試下了考場,勉強算是過了,可名次卻不太靠前,這次的曆練也讓他意識到了自己的不足,這孩子回來後更加用心了。

明年的春試杜伯溫倒是不打算讓杜延昭參加,再潛心用功三年,待三年後再下場這孩子必定會大發光芒的!

有子如此,也是他杜伯溫的驕傲!

杜延林與杜延意倒是玩得到一塊,倆人性子都跳脫,一起回了杜延意的院子搗鼓他那些新奇玩意了。

杜伯溫見著隻剩下一屋子的女眷,遂也不好多待便退了出去。

杜伯嚴的離開讓曲婧的心頭有些失落,或許她是真地對這位四老爺有些好感,年紀輕輕便在翰林院任職,本人又是一表人才俊朗挺拔,難為地還是個癡情之人。

可是曲婧也知道自己的身份與杜伯嚴差距太大,根本不敢肖想,隻能穩住情緒,想將一切淡忘。

家裏的男人都去了外院,幾個孩子們也玩開了,杜延玉拉了蕭懷素去玩翻繩,杜延萍與杜延雲在一旁聊著裙飾釵環的新樣式。

王氏梁氏兩個兒媳婦連同著曲婧都在陪著杜老夫人說話。

“這老家夥就是不會說話,難得兒子回了家裏,他這一說難不成又想把兒子給攆走不成?!”

杜老夫人心裏還悶著氣呢,坐在炕頭上念叨著。

王氏哪敢接話,目光轉向了梁氏,便聽梁氏笑著道:“婆母的心意咱們怎麽不知道,您老也放心,伯宏這次是真地想開了,必定不會再和老太爺頂著,咱們離家這麽些年,如今就盼著在兩老跟前多呆些時日了。”

杜老夫人呼出一口長氣來,又看了梁氏一眼,“你能這樣想最好,不過知子莫若母,伯宏這脾性管在那裏,我就怕他到時候腦袋一熱又犯了糊塗。”

“這……”

杜老夫人這一說梁氏也沒折了,隻強笑道:“媳婦必定會在伯宏身邊多提點的。”

杜老夫人嗯了一聲,王氏見氣氛有些不對便轉移了話題,說起了杜延林來,“如今延林也回了家,不知道他在福建時課業學得怎樣,如今是不是要給他請個老師?”

“倒也不用了,”梁氏擺了擺手,話語裏頗有些無奈,“平日裏就他父親盯著,這孩子雖然聰明,但心思卻不用在正道上,我看與延意差不離,就喜歡擺弄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

“延意也就那樣了,咱們做母親的也不強求,不過延林還小,二弟妹可要為他好好打算!”

王氏這話倒是說得真心實意,畢竟是一家人嘛,再說梁氏性子也轉變了些,隻要人好相處,她也樂得說些中聽的。

夜色漸深,幾個孩子玩得累了倒是可以自去歇息,大人們卻是要守歲的。

杜延雲又幫著料理安排了些值夜的人手,這才比杜延萍她們走的稍晚些,蕭懷素也故意落後了一分,追著她的腳步而去。

“二表姐,且先等等!”

在走廊的拐角處蕭懷素喚住了杜延雲,她不過腳步微微遲疑,還是笑著轉過了身來,“表妹還有事嗎?”

“二表姐,咱們一起走走吧!”

蕭懷素笑著看向杜延雲,一雙眸子清澈坦然。

“這……”

杜延雲咬了咬唇,有些為難道:“眼下時辰有些晚了,要不咱們明天再說。”

蕭懷素笑著踏前了一步,“可有些話我現在就想同二表姐說明白,你不想聽嗎?”

“好,既然你執意如此……”杜延雲眼神複雜地看向蕭懷素,半晌後輕歎了一聲,“那咱們往園子裏走走!”

夜涼如水,倆人身上都裹得厚厚的,又披了大氅拿了手爐,倒也不覺得有多冷。

蕭懷素一步一步沿著青石板道向前走著,穿過了花園,又踏過了石質拱橋,不遠處便是水榭,冬日裏這仍然生長著許多的藤蔓,環繞在水榭四周,讓這裏不會顯得太過孤涼。

蕭懷素靜靜地站在水榭旁,沉靜得猶如水裏的芙蕖,杜延雲一時心裏有些沒底,便試探道:“表妹讓我來這裏,到底想要說什麽?”

蕭懷素輕歎了一聲,這才轉過了頭來,一雙眸中有些顯見的憂傷,什麽時候她與杜延雲竟然變得這樣生分了?

“二表姐,是不是懷素有哪裏做的不好?”

蕭懷素抿了抿唇角,眼神誠摯地看向杜延雲,“若是妹妹有哪裏做的不對的地方,還望表姐直言。”

杜延雲心頭微微一顫,旋即目光便躲閃了開來,她能怎麽說?

說你蕭懷素占據了顧清揚的目光,說你吸引了他的所有注意,還是說自己竟然到了嫉妒一個小女孩的地步?

這些話,杜延雲是打死都說不出口的。

自從蕭懷素來到杜家以後,似乎一切都變了。

她可以不介意她奪走了杜老夫人全部的關愛,她可以不介意她得到了杜老太爺的賞識和看重,她也可以不介意全家人都挖空心思地對她好,可唯一對那個住進她心裏的男子,她不能不介意。

杜延雲咬緊了唇瓣,或許當初蕭懷素就不應該住進杜家來。

看著杜延雲眸中隱隱掙紮閃爍的光芒,蕭懷素不由上前了一步,小手輕輕搭在了她的臂上,“二表姐……是因為顧二哥嗎?”

杜延雲猛然抬起了頭來,目光灼灼地看向蕭懷素,驚訝道:“你怎麽知道?”話一說出來她便後悔了,這不就是承認她喜歡顧清揚嗎?

杜延雲自認她表現得並沒有那麽明顯,而她與顧清揚的接觸也有限,這樣也能被蕭懷素給看出來?

蕭懷素心頭一鬆,原來還是因為顧清揚啊,不過找到症結所在,這就好辦了。

“二表姐也不必驚訝,”蕭懷素輕聲道:“那次與大舅母一同回汴京時,我就知道舅母很看好顧二哥……之後顧二哥來咱們家裏拜訪,外祖父也對他多有誇讚,再加上他又在危難之時救了你……”

結合種種,對一個閣閨女子來說遇到這樣的男子不心動才怪。

見杜延雲沉默了下去,蕭懷素接著說道:“二表姐,我今年多大,顧二哥今年又是多大年紀?”

杜延雲抬起了頭來,目光微微閃爍,她明白了蕭懷素要說的話,手中的絹帕卻是慢慢地絞緊了。

“我還不到六歲,顧二哥卻有十六歲了。”

蕭懷素輕歎了一聲,又握緊了杜延雲的手,麵色一派坦誠,“咱們相差十歲有餘,隻怕等我長成,顧二哥的孩子早就出世了,”微微頓了頓,見杜延雲露出思索的目光,又接著道:“所以二表姐介意的不應該是我,而是即將成為景國公世子夫人的那一位!”

“表妹……”

杜延雲咬了咬唇,心中的嫉妒緩緩發酵,嗓音略有些艱澀低沉,“你說的我都知道,我不該怪你,可我心裏卻是控製不住……因為他隻對你一個人好……”說著已是掩麵輕泣了起來,“這是我心中的一個結,我不知道應該怎麽樣去解,我也不想變成這樣的……這樣的麵目可憎,這樣的讓人生厭……”

“二表姐!”

蕭懷素心中一軟,伸出雙臂輕輕圈住了杜延雲,“我明白,我都明白的,這不怪你!”

“表妹……對不起……”

杜延雲哭得更大聲了,她知道自己做得不對,可蕭懷素還能這般寬容相待,她更覺得自己比不上她,為什麽明明是那麽小的一個孩子,卻偏偏在各方麵都比她強呢?

她有不甘,有嫉妒,更多的還是對自己的厭棄!

為什麽她不是蕭懷素?!

蕭懷素輕輕拍著杜延雲的肩膀安慰著,半晌等她收了哭聲,才扶著她坐到了水榭裏的石桌旁。

“表妹,你別笑話我!”

杜延雲吸了吸鼻子,又用絹帕沾了沾眼角的淚痕。

因為心裏嫉妒蕭懷素,她甚至還在杜延萍跟前搬弄是非,想要挑起爭鬥,她做的這一切已是有些卑劣了。

若是蕭懷素知道,還不知道會怎麽看她?

杜延雲捏住絹帕的手隱隱顫抖著。

“二表姐,我怎麽會笑話你?”

蕭懷素搖了搖頭,白皙精致的小臉在夜色中隱隱透著一股落寞,她不由垂下了目光,低聲道:“母親去世後,我一個人來到杜家,杜家的人對我都很好,二表姐也疼愛我,在我心裏你就是我的親姐姐……”再抬起頭來,眸中已是泛著晶瑩的淚光,“去年的那場意外,咱們在飛奔的馬車上,二表姐努力地想要救咱們,一次一次地被甩在車壁上,二表姐你不知道……當看到那輛馬車落進深溝時,我整個人都徹底傻了,腦子裏一片空白,若是當時你就這樣不在了,我會多麽自責,多麽難受……”說到傷情之處,她的淚珠已是滾滾而落。

“表妹!”

杜延雲微微前傾攏住了蕭懷素,淚水也跟著滑落,“我也一直當你是我的親妹妹,雖然沒有對三妹這般親近,可我心裏依然是想對你好的……”

“我知道,我都知道。”

蕭懷素跟著點頭,嗓音略有些哽咽道:“二表姐,別怪我好嗎?這不是我想看到的,比起顧二哥來,我更看重的是咱們姐妹之間的情誼。”

杜延雲背脊一僵,淚花更是磅礴而落,她當真是比不過一個孩子啊!

蕭懷素抹幹了眼淚,抬起頭來,“二表姐,我向你保證,今後我不再主動見顧二哥,就算是無意間遇見了,我也不會和他多說一句話。”

顧清揚隻是她生命中的一個過客,甚至連朋友也算不上,在蕭懷素的心中甚至還比不上葉觀瀾。

若是將來他們倆人真對上了,她想她也會毫不猶豫地站在葉觀瀾那一方。

“表妹,是我錯了!”

杜延雲看了一眼蕭懷素,紅著眼睛輕聲道:“你不要在裏怪我,今後我也不會再這樣了。”

蕭懷素說得對,依顧清揚的年齡,不可能會等到蕭懷素長大成人,而蕭家即使沒落了,也不會允許嫡女做妾,蕭懷素與顧清揚根本就沒有可能。

她要介意的是以後可能會成為顧清揚妻子的那一個人。

既然確定了自己的心意,那麽就要堅定不移地走下去。

與杜延雲談了一番,總算是暫時解開了她的心結,也不知道今後會怎麽樣,不過眼下蕭懷素是暫且放心了。

心一放下,疲憊便襲上心頭。

杜延雲走了好一會兒,蕭懷素才起身離去,扶著秋靈的手剛剛踏上石橋,她卻是怔住了,“秋靈,你看前麵的人是……”

前麵的園子裏好像有兩個模糊晃動的人影,她心裏一驚,下意識地退後了幾步。

秋靈也驚訝地捂住了唇,待看清那倆人時,不由低呼道:“小姐,是四老爺和……和曲姑娘……”說到最後竟是輕聲顫了起來。

“快躲起來!”

蕭懷素心神一顫,趕忙拉著秋靈退下了橋來,就躲在一旁的綠叢中,遙遙向橋對麵的園子裏望去。

花園裏的青石小道上,曲婧正有些尷尬地杵在那裏,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她不過是有些悶了想到外麵來透透氣,沒想到竟然遇到了杜伯嚴,世間真有那麽巧的事,還是冥冥中的安排?

曲婧的心裏緊張不已,又急著想要躲開,不想腳下一滑,整個人都要向後仰倒而去,杜伯嚴趕忙上前一步,伸手攬住了她的纖腰,也止住了她的後倒之勢。

一股清香撲麵而來,杜伯嚴也有些意亂情迷,眼前的女子那雙如水的明眸像極了他的妻子,而腰間那抹柔軟卻又讓人舍不得放開,他不禁緩緩收緊了手臂。

“你……”

曲婧一張臉漲得通紅,那一番天旋地轉後她微微有些頭暈,此刻被杜伯嚴摟進懷裏,驟然貼近的溫暖又讓她一顆心七上八下地跳動著,隻一雙手本能地向前推拒著,卻不能撼動分毫。

懷中的人兒一張口,那稍顯軟糯的嗓音一下便喚回了杜伯嚴的神思,他急忙放開了手,退走兩步,有些尷尬地道:“曲姑娘,我不是有意的……”

杜伯嚴有些懊惱地甩了甩頭,難道今夜他是喝多了?

不過想借著夜風吹醒腦子以及心頭的悶熱,怎麽就遇到了曲婧?

那一次在杜府門口的對視是他心中徘徊不去的低吟,自從妻子去世後他都獨身了好幾年,家裏人不是沒想過給他說親,可都被他推拒了,每每想起妻子的音容笑貌,其他的女子對他來說便沒有半分的吸引力。

可這個曲婧……按理說她長得也不算特別美,可那雙眼睛卻那麽像他的亡妻,被這樣的一雙眼睛注視著,他幾乎就要把持不住。

“沒……沒事……”

曲婧咬著唇撇過了頭去,整張臉紅得都像要滴出血來,隻是夜色朦朧擋住了那份羞怯。

無可否認的她對杜伯嚴有一絲好感,主動親近杜延玉也是想要對他多了解一分,明明倆人之間是無望的,可不知道為什麽她心裏卻又多了一絲朦朧的念想。

曲婧目光微轉,輕輕瞥過眼前的男子,年輕的臉龐,挺拔的身形,風度氣質都是上佳,再加上良好的家世……有哪個女子會不喜歡呢?

杜伯嚴搓了搓手,酒意已是清醒了大半,可看著女子溫柔婉約中又含著一絲羞怯的模樣,他又不忍心這樣走開,輕咳了一聲,問道:“曲姑娘這次跟著二嫂回來,可有什麽打算?”

曲婧的身世杜伯嚴也聽杜伯宏提起過,知道她孤獨飄零,在這世上已經沒有了可以托付的親人。

“還能有什麽打算?”

曲婧無奈一笑,目光透過一旁斑駁的枝葉向遠處望去,眸中多了一絲如水的悲涼,“身為女子,我已無從選擇,若是找不到可以托付終身之人……或許我會獨身下去吧……”話音一落,一顆淚珠已是從頰邊滾落。

杜伯嚴隻覺得心中一痛,恨不得代她擦去那顆淚滴,無可否認的見到曲婧讓他有了一絲移情的作用,可他也不是那等輕薄人的登徒子。

曲婧抹去了淚痕,有些羞怯地望了杜伯嚴一眼,目光低垂,“是我失禮了。”

“無妨的。”

杜伯嚴擺了擺手,輕歎一聲,“曲姑娘身世堪憐,不過如今跟著二嫂,一切都會好的,”頓了頓又道:“若是有哪裏幫得上忙的地方,曲姑娘盡可以托人來找我!”

“有勞了。”

曲婧點了點頭,遲疑道:“那我便先回去了。”

杜伯嚴輕咳了兩聲,抱拳道:“今日多有得罪,還請曲姑娘勿要放在心上,那我就先告辭了。”

曲婧點了點頭,垂下的目光見著那青色的袍角擺動了一下,而杜伯嚴的人卻是已經遠去,她這才抬起了頭來,輕歎一聲,“到底是不同的人,我又怎麽能做這白日夢?”說罷自嘲地一笑,轉身往另一邊而去。

杜伯嚴與曲婧相遇的這一幕並沒有人別人看見,除了躲在拱橋那一頭的蕭懷素主仆。

秋靈也是一臉吃驚的模樣,雖然那倆人隔得遠聽不見說了些什麽,可曲婧要跌倒時卻是被杜伯嚴攬了一下,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杜伯嚴未再續娶妻室,曲婧又是未嫁的姑娘,這不得不讓人有些猜想。

“小姐,這……”

秋靈的目光轉向了蕭懷素,她自然要聽自己主子的。

蕭懷素眼珠子一轉,沉默良久方才道:“看來今日之事也隻是個意外,四舅舅風光磊落胸懷坦**,不欺暗室……至於曲姑娘也隻是無心的。”說著轉向了秋靈,“咱們隻是不小心撞見了,回頭也別胡亂說道。”

蕭懷素也知道這事可大可小,曲婧什麽身份,杜伯嚴又是什麽身份,雖然一個未娶一個未嫁,看著也是郎才女貌般的合適,可在這個時代講究的是門當戶對。

就算曲婧願意,杜老夫人那一關隻怕也不容易過。

還有杜延玉呢,或許她也根本沒有想過自己會多一個繼母吧?

蕭懷素搖了搖頭,這也不是她關心的問題,這一夜的衝擊太大了,她要回去好好消化,不過能與杜延雲暫時冰釋,她也總算是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