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百錘眼皮都沒抬,繼續啃黑呼呼的窩窩頭。

“昨兒個有位白氏夫人去過我家,給我夫人送了一大箱禮,就是求我娘子,希望能來牢中見你一麵。”對於樊百錘的無視,濃逸夏似乎並不在意,繼續自顧自地說道。

說到白氏,樊百錘的眼皮抬了抬,但也僅止於此,繼續吃飯。

“這位白氏夫人有趣得緊,用一個上等的大紅木箱子,裝了滿滿一箱……你猜會裝了一箱什麽?我娘子一開始是以為銀子,迫不及待,當著白氏的麵就打開了箱子,結果……”

他故意停頓。

樊百錘這回連眼皮都沒掀一下。

“一大箱紅薯,我夫人當時震驚了一下,後來還很開心,將白氏夫人送的禮物,當眾分發給了災民,這麽積德行善之事,那位白氏夫人當時也很高興,後來箱子也沒要,直接走了,我那娘子是個不識貨的,上等的紅木箱子,又那麽大,一個少說也得二十兩,竟然給扔柴房裏了,還真是個買櫝還珠的傻子呢。”

樊百錘狠狠摔掉了手中的窩窩頭:“你說什麽?真是紅薯那種賤物?”

“千真萬確。”沈逸夏道。

“哦,對了,你爹前兒也去了我府上,送了兩萬兩銀子,提都沒有提你,與你把界線劃得清清的,就算你被淩遲處死,也不會連累到他,因為你與他,早就斷絕了父子關係。”沈逸夏又道。

樊百錘眼中露出怨毒之色,也不吃飯了,一屁股坐在幹草上,兀自生氣。

沈逸夏道:“還有件事我得告訴你,最近幾天,你可一定要小心,別讓自家人給滅了口。”

樊百錘不吱聲,閉著雙眼,打算以沉默應對沈逸夏。

“你也知道,我是藥師穀穀主的徒弟,我還有個師父是毒王,而毒王最得意的作品便是致幻藥,一旦中毒,會將深埋在心底最不可能公諸於眾的秘密吐露出來,這件事,我告訴你爹了,估計,你爹在家正坐立難安呢。”

說完,懶洋洋往外走。

樊百錘忍不住道:“你好歹也是個世子爺,嘴碎得象個老太婆,一點也不象個男人。”

沈逸夏也不生意,頭也不回地向後揮揮手道:“本世子怕你寂寞,或許,這是你能聽到的最後的故事,也不知道你還能不能見到明天的太陽。”

“你是騙人的,根本不可能有那種藥,要不然,你爹老英國公在戰場上怎麽不用?斥侯都不需要了,就到敵國陣營裏抓個人回來,用藥就能得到對方最新的軍士布署。”

沈逸夏出門時,樊百錘還在大聲喊叫

沈逸夏走後沒久,有人探監,被探的是唐大人手下的一個書吏,是獨子,前來探監的是他的母親,他離樊百錘的牢房不遠,隔著兩個空牢房,那邊說話行事,樊百錘都聽得一清二楚。

書吏年紀不大,頂多三十,見到娘親,象個孩子一樣帶著哭腔喊道:“娘……”

書吏的娘卻近六十,可見年紀很大了才生下這個獨子。

聞言急急地跑過來:“阿誠,你還好嗎?我的兒哦,這才多久啊,瘦了一大圈。”

叫阿誠的書吏道:“娘,您怎麽來了?不是說不許探監嗎?”

阿誠娘道:“你爹把祖宅賣了,湊了五百兩銀子……”

“娘,祖宅賣了?這怎麽可以,您和爹住哪兒,還有妹妹。”阿誠著包道。

“可爹和娘更想你,雖然花了不少銀子心疼,可我們更心疼你,好歹也給你送點冬衣和吃食吧。”阿誠娘道。

阿誠很愧久:“是兒子不孝,害父親母親大人擔心了。”

阿誠娘從藍子裏拿了包點心:“吃吧,聚芳齋的,你最愛吃的桂花粒。”

阿誠就著母親的手吃掉一塊點心,再吃下一塊時,突然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著阿誠娘:“娘,點心……有毒!”

說完,口吐白沫倒下。

阿誠的娘心疼地撫著他的臉:“兒啊,別怪娘,娘也是沒有辦法,隻有你死了,娘和爹還有整個家族才能繼續活下去。”

阿誠的娘哭著離開,樊百錘百感交集,一直不太敢相信這些是自己看到的事實。

這位叫阿誠的書吏,樊百錘也熟,所犯罪行並不算大,頂多是叢範,他父母賣掉祖宅,竟然隻是為了親手殺死他,太可怕了。

顧明秀和清河喬裝改扮了一番,看起來象是一對普通年輕婦人。

兩人挎了個菜籃子,裏麵裝著時新蔬果,去樊家大宅後門的巷子裏叫賣。

雖是災荒之年,做小買賣的人少了很多,但也不是沒有,一般都會集中在大戶人家多的巷子子裏。

顧明秀籃子裏裝著黃瓜,在這個季節,實難看見,而清河籃子裏裝的則是蘑菇,兩人的菜都很新鮮。

兩人一到,就有人注意到她們的菜。

一個老婦人很羨慕她們倆能有這麽好的菜拿出來賣:“……一定能賣個好價錢。”

顧明秀道:“我家相公是鈴醫,走方郎中,所以,他會種些返季菜,就是怕人家嫌貴,不肯買。”

老婦人道:“不會,樊夫人最愛吃新鮮的時蔬,越是越季的越喜歡,聽說是吃齋的,所以,對於蔬菜很講究,也很挑剔。”

“聽說府裏還有位白夫人也是吃齋的,樊家都是好心人,都吃齋念佛。”顧明秀道。

“白夫人?就是那個兒子被抓了的夫人?她倒是個可憐人。”老婦人道。

“哦,樊家的夫人怎麽會可憐呢?成天介有仆人服侍,衣食無憂的。”顧明秀道。

“唉,哪家小妾在正室跟前能有好日子過?那白夫人又長得極好看,性子又好,深得侯爺寵愛,隻是那嫡妾就跟個母老虎一樣,白夫人一共生了兩個兒子,樊百錘是大的,卻從小在嫡室跟前長大,白夫人平素連見一麵都很難,小的那個倒是由她養著,卻一直病懨懨的,樊百錘平素也不怎麽親近她,出事之後,侯夫人跟沒事人一樣,白夫人成日介以淚洗麵,可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