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辭轉身看去,卻見刑部尚書韓禮冷著臉走下驕子。
自古以來,有文官坐轎,五官騎馬的規矩,當然,似東方辭這般走路的也不少,畢竟不是人人都能請得起驕子和轎夫,至於坐馬車則是偶爾為之。
韓禮國字臉上滿是陰沉與冷厲,一臉正派的走到門口,沉聲道:“本官怎麽也沒想到,進了趟宮,這刑部衙門便成你黃樺的了。”
東方辭見他矛頭直指黃樺,微微一愣,這個在禦書房幾次都沒給自己好臉色的刑部尚書,怎麽突然變了性子。
她收回長槍,將之遞給那護衛,從容的站在刀槍之中,微微抱拳行禮道:“下官東方辭,見過尚書大人。”
韓禮也拱拱手回了一禮。
見那些護衛刀槍竟還指著東方辭,韓禮不由怒吼:“你們還不收了兵器是想做什麽?誅殺朝廷命官嗎?”
護衛麵麵相覷,看向黃樺。
黃樺被東方辭嚇到,如今才緩過神來,卻依舊餘悸未消的朝韓禮行禮道:“尚書大人,這東方辭可是皇後點名要……”除掉二字強製咽下肚中。
韓禮眼神如刀,瞥了一眼黃樺,在黃樺的示意下,眾人這才收了兵器。
他看向東方辭,歉然道:“手下不懂事,狀元公不要在意,請隨我來。”
既然對方示好,東方辭自然不在意她笑了笑:“韓大人說的是,下官自然不會跟一隻狗計較。”
韓禮搖頭笑了笑,心道這新科狀元報複心真重。
他親自引著東方辭進門,那黃樺卻氣鼓鼓的站在一旁不讓路。
他惱恨東方辭稱他為狗,卻又不敢在韓禮麵前造次。
東方辭卻在經過他身邊的時候,用隻有兩個人聽到的聲音輕輕道:“這門,我還是進來了,而你依舊是所有人的狗。”
皇後的狗,韓禮的狗,看門的狗。
“東方辭……我要殺了你!”黃樺自認是替皇後辦事,那本就處於暴怒邊緣的精神終於受不了,瞬間爆發。
東方辭連忙後退兩步,從韓禮背後繞到另一邊,慌忙道:“韓大人,救我。”
黃樺的胳膊被東方辭抓住,身體微有些僵硬,隨後看向黃樺惡向膽邊生從護衛處奪過來的長刀,直直朝他砍來。
韓禮頓了頓,緩緩伸出一隻左手,一掌拍在黃樺胸口。
“以下犯上,刺殺上官,刑部衙門內豈是你囂張的地方,拉出去,重大二十大板,革職。”淡淡撂下這句話,韓禮溫和的看向東方辭。
“狀元公,走吧。”
東方辭被韓禮的內力震懾,雄渾的氣息仿佛洶湧巨浪般一放即收,不留半點痕跡,她半晌才“哦”了一聲。
見韓禮的目光落在她拉著對方胳膊的手上,東方辭連忙鬆開了手,豎起大拇指道:“沒想到尚書大人竟然是個內功高手,下官佩服。”
兩人走到而一個安靜的耳房,聽著腦後院子裏一陣陣慘叫聲,東方辭的心情難得的輕鬆愉快。
刑部衙門有大堂,有刑堂,還有牢房,而這一排耳房,則是重兵把守,放資料的地方。
韓禮坐在一張桌子後,指了指一旁的樸素椅子,道:“坐。”
東方辭依言坐下,正色道:“韓大人,我想看一下張總督滅門一案的卷宗,不知可否。”
對韓禮,東方辭還是很敬重的,聽說此人清貧,斷案入神,從一介布衣走到這個位置,靠的是才幹和一身正氣,考慮到禦書房中韓禮曾經多次要求皇帝下旨將張默個職查辦,東方辭心中略有些不確定韓禮對自己會是什麽態度。
韓禮抿了口茶,上下打量她一番,並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有些無奈長歎:“你為何一定要跟黃樺那等小人置氣,報複一個小人,可不是君子所為。”
東方辭挑眉,心知韓禮內功深厚,定然聽到了自己挑撥的話,見他沒有生氣,不由長歎一聲,顯得很是委屈。
“韓大人,正所謂閻王好過,小鬼難纏,日後這刑部衙門的門檻,下官還要再來,屆時可不想看到這等小人。”
她說的有理有據,又無可指摘,情理皆在。
仿佛陰了小人一把她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韓禮輕笑:“你很像一個人。”
東方辭滑稽一笑,黑眼圈襯托下,她的眼瞳十分明亮:“下官本就是一個人。”
韓禮一怔。
“嘿嘿。”東方辭故作憨厚一笑。
見她插科打諢故意歪曲自己的意思,韓禮便不在感慨,隨手從桌子上拿出一疊卷宗道:“這是張默一案的經過,屍檢,目擊者證詞等。”
東方辭掃了一眼,很是詳細。
“當然,這是我的人查到的,凶手不明,縱火原因不明,起火點很多,江南府衙的人上報說是綠林劫富濟貧。”說到這裏,韓禮自己都挑眉笑了。
東方辭臉色黑了黑:“這理由也能編的出來。”
“裏麵還有些沒有公布於眾的線索,你可以根據這些線索去查,原本我想去的,可是皇上不放人,你若需要人手,隻管開口。”韓禮聲音清淺,臉上第一次沒有了那一臉正派的肅容,而是一臉的惋惜之色。
東方辭沉思片刻,小心翼翼問道:“不知可否將鹽稅貪腐案的卷宗也給下官,下官以為兩者定有牽連。”
韓禮又隨手拿起一疊更厚的卷宗,遞給東方辭。
手裏捧著厚厚的卷宗,東方辭宛若做夢,一切都來得太順利,反而讓她很不適應。
“下官有一事不明,不知大人為何對下官如此……”
“因為你長得像我從前的一個朋友。”
東方辭心道,好吧,又是母親的舊友。
看著東方辭沉思,且不願意接他的話,韓禮感慨道:“你有膽氣闖入後宮,又敢在刑部衙門大鬧,引得皇後與張貴妃對峙,並且將素來不參與奪嫡的賢妃也牽扯其中,現下,就連本官都站在了皇後的對立麵,新科狀元,名副其實。”
聽出他心中的感慨和對自己的調侃,東方辭淺淺一笑。
韓禮當真是個玲瓏心思卻從來沒有表現出來的人。
突然捕捉到一個本不該出現在韓禮口中的稱號,賢妃?說起賢妃的時候,後者眼中的怨憤是最強烈的。
想起曾經聽到過卻並不在意的傳聞,賢妃娘娘未出閣之前,曾經與韓禮乃是戀人,後來賢妃被納入宮中,這傳聞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而韓禮不到四十成就二品大員的的地位,身份顯赫卻尚未娶妻。
“聽說大人剛正不阿,想來不會被皇後左右,貴妃娘娘素來喜歡拉攏人,下官也並沒有應承什麽,至於賢妃娘娘嘛……”
說到這裏東方辭頓了頓,果然見韓禮眸色幽深,喝茶的動作都停滯了,國字臉有些凝重的看著自己。
東方辭曖昧一笑頗為玩味道:“我雖不是有心的,單若因此讓賢妃娘娘重得盛寵,也是一樁美事。”
韓禮眼中劃過一抹陰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