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的許願牆上,小竹牌在夜風中晃晃悠悠。劉珖把寫著“千樹霓虹流光轉”的小竹牌,也掛了上去。
這是詩人秦渝《元宵夜》中的佳句,詩曰:元宵佳節月兒圓,全家團聚過大年。半醉半醒逛街市,偕妻攜子遊樂園。千樹霓虹流光轉,萬家燈火照無眠。爆竹聲聲除舊祟,銀花朵朵接財源。魚龍狂舞闌珊處,兒童蹦跳笑聲甜。
“這句詩好有意思,”借著月光,倪虹摩挲著竹牌上的詩,“竟然把我姨父,你的,我的名字嵌進去了。”
劉珖對她來了個摸頭殺:“不能這麽說,先有古再有今,我隻不過是剛好附會了它。”
倪虹咯咯笑:“你這麽說,我突然想起古人集句的事情了。你好有才!”
集古人之句,加以附會,湊成cp,確實是風雅有趣的事。
劉珖被誇得不好意思:“那倒沒有,我隻是因為最近在幫你媽媽校對燈謎的稿子,然後也被迫學了一波。所以,才對寫燈彩的句子印象深刻。”
倪虹擰擰他臉皮:“你還知道謙虛。不錯呀。”
“那必須知道啊,我不僅謙虛,還任勞任怨,耐心細致,不然怎麽能通過考察呢?”劉珖就勢把她的手捏在手裏,輕輕摩挲。
猶記得,他在生煎店裏,一邊敘說著前塵往事,一邊摩挲著她的手。他似乎很喜歡這樣,就像很多人喜歡吸貓一樣,這也許是一種甜蜜的慰藉吧?
倪虹心裏也甜絲絲的,說出的話也格外動聽:“是啊,是啊,你最乖了,選你就對了。”
說罷,倪虹臉上微微一紅。本來是說,媽媽選他入燈謎協會、校編稿子,是對的做法,怎麽出口之後,好像“一語雙關”了呢?
先前,他二人在盤門遊玩,劉珖輕輕摟著她,問她就能不能做他女朋友。倪虹沒有一點忸怩,篤定點頭:“好,試試吧。”
這話聽得劉珖有些恍惚,但他沒多計較,隻輕輕吻在她烏黑的鬢發上,溫聲細語:“那麽就先試試,男朋友送你回家吧。”
就這樣,一個小時後,他倆牽著手走到巷口。劉珖像變魔術似的,從兜裏摸出一塊竹牌,就往許願牆上掛……
到現在,劉珖聽得倪虹說“選你就對了”,心神也跟著**漾起來。
月色下,倪虹本就白皙的膚色更顯皎然,而在雪膚的襯托下,紅唇嫣然含笑,誰能不心動?
不過,他忍住了吻她的念頭,輕聲問:“送你到這裏,還是家裏?”
倪虹佯嗔道:“第一次就想‘登堂入室’?”
“成語用錯了。”他故意逗她。
“我知道,我這是借用。”
“好吧,你說了算,”劉珖揉揉她腦袋,“你還得回去跟你媽溝通一下,別忘了正事。”
倪虹腦子沒轉過來:“溝通什麽?”
“你呀,不是你說的嗎?太原啊!”
“哦哦哦,對,我忘了,行!”倪虹一拍腦門,恍然大悟,轉身就跑。
劉珖在身後匆忙提醒:“慢點兒!”
“知道了!”
倪虹一路狂奔,把巷口和劉珖甩在身後,一口氣衝到家門前,她卻突然停了下來。
反芻了一下自己的行為,倪虹突然覺得,“戀愛讓人降智”的說法,頗有些道理。
可不是嗎?她光顧著和劉珖卿卿我我,竟然把她親自導演的一出戲給忘了!
一個字,絕!
進了門,老媽遲敏正端著保溫杯,在喝養生茶。她笑眯眯地看了女兒一眼,見她臉上笑意未散,還紅撲撲的,便笑道:“這是,有人跟你表白了?”
“表白!表白!”八哥夏至也來了精神,使勁撲騰著翅膀。
倪虹“哎呀”一聲,羞答答坐在一旁,裝作去逗八哥:“別說了,怪不好意思。”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有什麽不好意思的,唔,這個小夥子我把關了,人很不錯!”
“哦!”
“沒什麽難為情的。”
倪虹輕輕“嗯”了一聲。
並不是難為情,畢竟這事是得到老媽首肯的。如此做派,隻為了多在客廳待會兒,故意製造和老媽攀談的機會。
那事兒,必須由老媽親自說起,否則就露餡了!
果然,就在倪虹和八哥夏至小聲鬥嘴之際,遲敏突然想起有事要說。
“對了,我明天下午的火車。你要不要去?你姥姥那兒?”
當年,遲敏被一對山西夫婦收養,長住在太原。後來,遲敏認祖歸宗,也依然和養父母保持聯係,每月都從工資裏拿出一筆贍養的費用。
為了方便區分,倪虹把太原那邊的“外婆、外公”叫做“姥姥、姥爺”。前幾年,姥爺病逝了,所幸姥姥還有兄弟姐妹互相扶持,在養老方麵不成問題。
倪虹裝傻:“怎麽想起去姥姥那兒呢?”此時,這位導演裝作全不知情。
“唉,你姥姥說老夢見我,想我了。再說,我也怕熱。就當是過去消暑吧!”
確實,比起蘇州,夏天的太原簡直就是避暑勝地。倪虹可是好不容易,才想出這麽一招的。
先跟姥姥在電話裏撒嬌,再打滾賣萌,讓姥姥務必把媽媽請過去陪她。憑著遲敏對姥姥的深厚感情,倪虹篤定姥姥能把這事兒辦得漂漂亮亮。
見倪虹沒吭聲,遲敏催促了一句:“說呀,你去不去?你去的話,我再買張車票。反正你也放假了。”
“我可以不去嗎?”倪虹嘟著嘴,開始賣萌。
“嗯?”
“人家……”倪虹秒變戲精,一臉羞紅,“我才剛談戀愛,想多和他處一處……”
“哦,對!”遲敏了然,目光更是慈和,“熱戀期,理解,你倆好好處吧。”
遲敏放下保溫杯往臥室走,剛要進去又折身回來,低聲叮囑:“記得做好保護措施。”
倪虹臉倏地紅了,剛剛是“惺惺作態”,現在是“真情實意”。
“媽!我不是那個意思!”倪虹急得跺腳。
“我懂,我懂,年輕人,”遲敏拍拍女兒肩膀,“媽媽很開放的。”
她又瞥了一眼,露出一種匠人凝視作品的自得之色:“我女兒真好看!”
可不呢,是她十月懷胎,辛辛苦苦帶大的!窈窕淑女,今已長成,好看得像從畫裏走出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