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經曆了一天的走訪之後,周楚陽感覺自己累得不行。晚飯時,他胡亂扒拉了幾口,就放了碗筷回到住處。這時候,他的手機短信提示音響了一聲。
雖然無比疲倦,但他還是在聽到短信提示音之後興奮起來,這是他的日常狀態。這些年來,他和彭玉素之間的聯係就是靠短信一步一步建立起來的,盡管開始時他發了幾百甚至上千條短信也沒有收到彭玉素一個字的回複,可到後來他還是慢慢看到了希望,彭玉素在某年某月某日給他回了三個字——知道了。後來,她發過來的字數越來越多,甚至從某一天開始,她會主動給他發短信,就算隻是隻言片語,也讓他無比興奮。
不出所料,短信是彭玉素發來的。如果說彭玉素會主動給他發短信,那麽肯定是在這個時段。彭玉素的短信仍然隻有幾個字,不過這條短信與先前她發過來的所有短信有所不同,因為她問及他的樹。
“你的樹還好嗎?”彭玉素問。周楚陽不知道該怎麽回她,如果說“還好”,顯得敷衍,不足以匹配那個“嗎”字。是的,她這樣問,說明她關心他的事業,關心他們共同的故鄉,關心從麥車大火地延伸到羅卓樺槁林的那一片正在鬱鬱蔥蔥生長的板栗樹,說明她心裏還記得在一棵樹下相識、在一張課桌上相知、在一輪月光下相愛的那些過往,說明她已經漸漸稀釋心中埋藏多年的對他的仇恨、敵意和譴責,說明她正在有意識地慢慢原諒他的過錯、看輕他的不是、接納他的靠近。他在手機上打完“還好”之後,又把它刪除,重新打上“那是我們的樹,很茁壯。”發了過去,他突然思忖:彭玉素的這一句問候,會不會影射他和王白璐的關係?之前王白璐對他**過心思,問他願不願意在她那棵樹上吊死,彭玉素的意思,會不會是“你和王白璐發展得怎麽樣了”抑或是“你的王白璐現在怎麽樣了”?
這樣的想法讓他感到惶恐,因為他清楚,彭玉素不會不知道他近日來和王白璐走得很近。在一個女人特別是一個開始關心甚至掛念自己的女人心裏,他是不是因為王白璐身患重病才去走近、拯救,已經不是重點,重點是他已經這樣做了。這樣做,就是一點一點把她重新丟失掉。他越想越後怕,以至於在等待彭玉素再回他幾個字的時候顯得無比地忐忑不安。當然,他也深知,他們之間還沒有達到對方給他回第二條消息的地步,因為基本上一直都是這樣。就在他準備鎖屏起身洗漱之前,短信提示音再次響起,彭玉素真的又給他來了一條短信:別苦著自己,慢一些。
他激動地從沙發上騰起身子,手舞足蹈。他深情地唱著自己手機彩鈴裏的“那些花兒”,唱著唱著就流下了眼淚,唱著唱著就號啕大哭。哭完了,他重新坐回沙發裏,在短信回複欄裏打字:我聽你的。我想你,我盼望著你回來。
彭玉素沒回。
他的疲憊在彭玉素發來的短信裏得到了消解。此時他毫無睡意,總想做點什麽。看看表,還不到十點,做點什麽呢?給王白璐打個電話吧,他想知道近日裏彭玉素有沒有聯係過她,有沒有向她了解過自己的情況。
電話那頭王白璐的聲音很微弱,好像已經快要進入夢鄉了。王白璐問:“大晚上的,你這是……”
“沒什麽事,就是想問問你怎麽樣了。”他說這話的時候,嗓門兒很大,聲音裏透著些許興奮。
“你這種語氣,根本不像是在問候一個病人,倒像是幸災樂禍。”王白璐的聲音還是很低。
他在這個時候意識到自己的唐突,轉而降低嗓門,說:“我就是想問你,那天下午你喝了酒,有沒有對身體造成不適,有沒有事。”
王白璐說:“你現在才想起過問這件事,是不是有些晚了?”
“我不是結對子去了嗎?”他說,“這幾天我拚命工作,努力為自己積攢功德,沒顧得上王大小姐,請見諒。”
王白璐問:“找我有什麽事?”
她這一問,倒把他難住了,好像她早就知道他的心思,幾句話就把他後麵的話打回去了。於是他說:“真沒什麽事,就想提醒你,需要我做什麽的時候,別忘記打我的電話。”
“哼哼。”王白璐說,“別瞞我了,你就是想知道你的那位現在怎麽樣了。你那點花花腸子,難不住我這個久經沙場的英雄!”
周楚陽被王白璐幾句話就搞得無所適從,不知道該說什麽。過了一會兒,他說:“也不排除這種可能,你要是非要告訴我,我倒是樂於聽。”
“我就說你是個無恥之徒,這下露餡兒了吧!”
“嘿嘿嘿。”
“你笑什麽?這也用得著膨脹?”
“不膨脹,你說。”
“我就是不說。”
“你不願意說的話,就不說。”
“當然,因為你是在求我。”
就這樣一通胡扯,也沒有問出一個究竟。最後,王白璐對周楚陽說:“我今天不高興,不想對你說什麽,等我心情好了,再與周老板一起研究關於一段愛情長跑的罪與罰。”她掛了電話。
那天晚上,周楚陽沒有睡著,他拿著手機,反反複複地翻看這段時間彭玉素和他的短信記錄,一條一條地回味,直到天蒙蒙亮才有些許睡意。正欲睡過去,卻接到二弟周全的電話,說母親病了,小腹疼痛,現在正往南廣第一人民醫院送來,已到半路。周全說:“大哥要是方便,看看醫院那邊有沒有熟人,有的話,先聯係一下,一會兒入院檢查更快些,不浪費時間,老太太疼得滿臉汗珠。”
“沒問題,我馬上想辦法。”周楚陽翻身下床,穿上衣服,沒來得及洗漱,徑直走下樓去,一邊走一邊給李峽打電話,讓他同顧羽一起想想醫院那邊有沒有誰可以幫忙讓老太太得到及時檢查。李峽還在睡眠狀態,聽他這麽一說,睡意全無,連忙說:“馬上落實。”
半小時後,周全的車到了醫院門口,周楚陽走過去開車門,把母親從車裏扶下來。老太太趴在周楚陽的肩上,嘴裏也沒閑著,邊呻吟邊說:“周家老大再不抓緊找個女人,我可看不到我孫子了。”周楚陽說:“你這人,都疼成這樣了,還有心思說這些。”母親說:“你是成心不讓我好吧?”
顧羽和李峽從醫院大廳裏走出來,對周楚陽說:“胡院長說了,剛好有華西醫院的專家來醫院義診,不妨讓老太太先過去,請專家先看看病情特征再說。”
南廣縣第一人民醫院是四川大學華西醫院的聯盟醫院,年初才遷了新址,很大,很氣派,常有華西醫院的專家過來坐診。此次過來的專家,是華西醫院專門派過來為南廣平日裏積攢下來的疑難病症患者進行義診的,今天剛好是最後一天。
“老太太運氣好,趕上專家還在。”顧羽說。
“那就先過去看看。”
進了診室,恰好胡院長也在,正和專家聊著一個什麽話題。見周楚陽扶著老太太進來,連忙過去和他握手,說:“不知周總還記不記得我,政協會討論的時候,我就坐你旁邊。”
經他這麽一說,周楚陽還真就想起來了。開會時,此人坐在他的左邊,周楚陽發言的時候,他始終一臉笑容,看上去很有禮貌。那天散會時,兩人還相互留了電話。因後來沒遇見過,加之周楚陽一直忙於山上的事,時間一久就忘記了。淩晨周全給他打電話的時候,有一瞬間他是差點兒想起來的。
“真是抱歉。”周楚陽把母親輕輕扶往椅子上坐下,重新與胡院長握手,說,“沒想到第二次見麵,竟是勞煩你。”
“沒事沒事。”胡院長說,“等老人家康複後,咱們約一次,算是正式交際。”
專家詢問周楚陽母親小腹疼痛的部位、頻率,又觀察了一下臉色,說:“老人家八成是患了急性闌尾炎,先去做一個B超,確認後,做一個小手術即可。”
一聽說要做手術,老人臉色驟變,說:“不做不做,我老幾十歲了,下地之前還要讓我挨一刀,不如馬上死了倒好。”
周楚陽說:“媽,你到底說的是啥?不做手術就不能好,要是不好起來,你怎麽看我結婚生子!”
母親一邊呻吟,一邊說:“我說周家老大,你怎麽好意思說這事?你都四十歲的人了,你真想過讓我抱孫子嗎?”
“你這次好起來,我就盡快結婚,明年就給你生個大胖孫子。”周楚陽嬉皮笑臉地說。
乘電梯去三層B超室,剛到三層過道,母親又嘮叨起來:“我哪是稀罕抱什麽孫子啊,我是想要你趕緊找個伴,人這一生啊,不能這樣孤孤單單地過,等你老了就知道了。”
聽到這話,周楚陽的眼眶濕潤了起來。父親離開的這二十多年,他們兄弟三人大多數時間都在外麵,兩個弟弟和弟媳以及他們的孩子也是前幾年才回到老家的。這些年,母親大多是一個人守在家裏,她的心裏,始終牽掛著他這個沒成家的老大,她有多苦,周楚陽能猜得出來。他用手背揩了揩眼淚,說:“你就放心做手術吧,咱的好日子還在後頭。”
臨到B超室的**,母親還在嘀嘀咕咕地說:“你以為我真是想抱孫子,你兩個弟弟的孩子們,早就讓我抱得不耐煩了。”
做完B超,診斷結果真是急性闌尾炎。按照就診流程辦完住院手續,醫生說,手術最早也要明天早上才能做,得讓老太太多疼一會兒。老太太還是堅持說不想挨刀,怕一不小心痛得醒不過來。醫生笑笑說:“老人家,你放一百個心吧,咱們現在做這個手術不用刀,也沒有多大的傷口,你忍忍就過去了。”
“是周家老大夥同你們蒙我的吧?”老太太說,“沒聽說做手術不用刀的。”
周全也在一旁問醫生:“真不用刀?”
“真的不用。”醫生說,“自從與華西醫院合作以來,我們都用上先進的微創手術了,用一根小鋼針,打一個小孔就完事。最重要的是,這種手術對患者的創傷小、術後恢複快,以後也不會有什麽並發症,老太太也不用在醫院裏待多長時間,做完後,兩三天就可以出院了。”
幾番軟磨硬泡,老太太才同意做手術,但她要求醫生現在就給她做,說:“我可不想待在這種地方,到處白得嚇人。”
醫生說:“做手術需要時間成熟,您老目前這個情況,還沒到做手術的最佳時期,您得忍忍。時間到了,才能做得成功,而且一點也不痛。”
好不容易把母親安頓好,正準備同弟弟周全說些老家的事,比嘎村的村支書向洋的電話就打過來了,看見屏幕上顯示的名字,周楚陽才一下子想起來,原來今天是要去村裏給貧困群眾開會的。
那頭說:“周總現在到哪裏了?”
周楚陽說:“遇上點特殊情況,現在還沒出發,老鄉們都到了嗎?”
向洋說:“都到了,正等著你講話呢。”
周楚陽說:“真是不好意思,一忙起來,就沒來得及給你打個電話,很不禮貌,還要麻煩向支書替我與老鄉們道個歉,我這就出發,不超過四十分鍾,肯定就能趕到現場。”
向洋說:“周總大可不必這麽著急,你慢慢行車就是,我先和他們說些醃臢話,這事我經常幹,幹一兩個小時也沒問題。”
周楚陽連忙招呼李峽開始動車。李峽說:“還以為今天老太太要做手術,怕是周總早已和村上商量過了,我就沒上心這個事情。不行的話,讓他們改個時間。”
周楚陽說:“時間不能改,特別是和老百姓打交道,一定要守時,如果他們不相信你,事情就會辦砸。以後你也要記住,就算遇到天大的事,也要盡量做到說話算數。”
李峽說:“周總說得是,南栗之前在與群眾溝通上出了一些問題,也是因為很多時候不注重他們的感受。”
汽車從醫院的停車場駛到路上,周楚陽才打電話給周全說:“剛才事情來得急,沒和你打招呼,我現在有一項很重要的事情要辦,得暫時離開一會兒,你陪媽待著,和她說說話,我辦完事情馬上回來。”周全說:“你去忙吧,如果能早些回來,就盡量早些,老媽可不願意看到你忙忙碌碌的樣子。特別是她現在生著病,你這一突然抽身不見了,她會生氣。”
“放心吧。”周楚陽說。
到了村委會,他遠遠看見付秋芬站在二層陽台上對他們招手,於是大步上樓,進了會議室。向洋還在和前來開會的青壯年群眾講話,講的是關於一個人要如何自強、誠信和感恩的話題。見周楚陽進來,向洋對他們說:“我先介紹一下貴客,這位是咱們南廣縣著名的企業家、愛心人士周楚陽先生,今天,周總在百忙之中前來參加我們的這個群眾會,是出於一片愛心,給大家帶來發家致富的機會。下麵,讓我們以熱烈的掌聲歡迎周總講話。”
周楚陽剛剛坐下去,忽又站起來鞠躬,見下麵的群眾並沒有響應向洋的號召給他鼓掌,而是相互在竊竊私語,隻得坐下,說:“哎喲,大家的掌聲真是熱烈。”
這話一說出來,還真有幾個人拍起了巴掌,稀稀拉拉的。向洋從周楚陽麵前把話筒拿過去,有些生氣地說:“真是沒規矩,人家周總是客人,同時也是我們的貴人,你們就拿平時對我們村幹部的態度來對待人家,還有沒有一點良心!”
周楚陽說:“沒關係沒關係,我就是開個玩笑,緩和一下尷尬的氣氛。剛才說那話的意思,是想告訴大家,我其實不喜歡別人為我鼓掌。也許你們並不知道,我也和你們一樣,不願意和陌生人套近乎。”說完先哈哈哈笑了起來。
台下那些人又開始竊竊私語,雖然聽不清楚他們在說些什麽,但猜得出一個大概。所以周楚陽又站了起身,從向洋麵前把話筒拿過來,握在手上,說:“首先,向各位父老鄉親道個歉,因為我母親生病,早上送她去醫院,所以來遲了,請大家一定要諒解。”
人們的聲音似乎小了一些。周楚陽接著說:“我想我還應該與各位說清楚,由於我母親等著我回去推她進手術室,所以我隻能在這裏待一個鍾頭,如果這一個鍾頭之內我不能說服大家出門打工,說明我們之間沒有緣分,隻能表示遺憾。”
此時,台下的聲音似乎又小了一些,甚至有人站起來轉過身子對身後的人們說:“你們就聽聽人家是怎麽說的吧,有什麽話慢慢講不行嗎?”
周楚陽示意此人坐下,說:“感謝這位兄弟,看來你很理解我。”又正了正嗓子,接著說,“我今天想與大家分享的是關於擺脫貧困的問題。如果大家都不願當一輩子貧困戶,我想,我的分享多少有一些用處。”他說到這裏,故意停下來看看人們的表情,看見有幾個人豎起耳朵認真地聽,又說,“下麵我想給大家做一個假設:如果一個貧困戶什麽也不幹,政府給你發錢買飯吃、買衣穿、買房子,政府給你發老婆,這樣的好事誰都願意,包括我。但有一個問題不知道大家想過沒有,如果政府把你們的事情全都包辦了,你們每天隻需要搬個凳子坐在院子裏曬太陽,該吃吃該喝喝,自然很幸福,就連那些平時靠自己雙手謀取幸福的人也不願意再去幹活兒,我們這些當老板的也不願意再去拚命,因為沒必要。可是這樣一來,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人去種地了,也沒有人願意去創造財富了,更沒有人給政府交稅,於是,政府也就不可能有錢了。換句話說,就算政府有錢,把錢給你,你還能買到吃的嗎?買不到吃的,你會不會被餓死……”
村支書向洋在一旁插話:“我平時也給你們做過這樣的假設,你們就是不去思考,今天周總再次給大家講這個道理,我希望大家都明白。”
台下的聲音幾乎沒有了,大部分人都把頭低了下來,好像在沉思。
周楚陽又說:“昨天,我和付秋芬同誌到一些老鄉的家裏去走訪,說實話,我感到很失望。原以為,在座的各位是因為沒抓住機會去創業,沒有找到適合自己的事情去做,才導致日子趕不上別人,成為貧困戶,結果不是這樣,原來是因為大家不想去找個奔頭,得過且過,心裏盼著政府來救濟。讓我感到吃驚的是,我們在座的大多是年輕人,四十歲以上的就沒有幾個,為什麽就沒有一點點理想?如果大家都這樣等下去,你們的孩子將來同樣是貧困戶,你們的根可能就要斷送在下一代,這是多麽可怕的事情!”
向洋又在一旁插話說:“周總說得多對啊,大家要聽進去,趕緊準備準備,出去打工。”
台下的人幾乎都把頭埋在胸前,誰也沒說話。周楚陽接著講:“我說了那麽多,其實隻有一個目的,就是讓你們走出家門,到遠方去。而且我還要告訴大家,我讓你們到遠方去的目的,就是要你們有朝一日從遠方回來。”
那些人好像沒聽懂周楚陽說這話的意思,就連坐在他旁邊的向洋也一副不解的表情。有人站起來說:“讓我們出去,又讓我們回來,這不是脫褲子放屁嗎?”台下一片笑聲。
“對。”周楚陽待笑聲停止,接著說,“你們現在出去,既是去掙錢,也是去學技術,更是去看世界。你們成天窩在家中,相當於把屁憋在褲襠裏,想放又不敢放,讓自己很不自在;如果你們足夠勇敢,就脫掉褲子放一次屁,保證你放得更爽。同樣的道理,你們有勇氣走出家門,去到外麵的世界,就會逼著自己甩開臂膀大幹一場,用自己的雙手獲取財富。”
“那你讓我們回來幹什麽?”剛剛說話的那人又問。
周楚陽說:“這正是我要接著給大家講的問題。你們出去,在掙到了錢的同時,不僅見了世麵,還學到了技術。掙了錢,可以補貼家用,發展生產;見了世麵,可以開闊視野,改變觀念;學到了技術,有一技之長,就能樹立創業的勇氣和信心。退一萬步講,你們兩年後回來,還可以去我的板栗種植基地和深加工生產基地上幹活兒,兩年後,我的公司需要更多的員工。”
人們又開始竊竊私語。有人對旁邊的人說:“去,怕個球,大不了身無分文回來,至少餓不死。”
“你決定了?”旁邊的人問他。
“決定了,反正在家待著也沒事幹。”
周楚陽感覺他的一番話多少起了一點效果,於是準備再下猛藥,接著說:“我還想告訴大家的是,此次你們出門,乘車的錢不用自己掏,車票我會讓人買好。如果大家能夠保證進廠以後把自己穩住,好好幹活兒,好好學技術,過年如果誰願意回來,我還會給你們買車票。大家可以算一筆賬,你們相當於一分錢不花就出一趟門,什麽損失也沒有,這樣的決定還做不了嗎?”
“去吧。”有人說,“無本的生意。”
“你去我就去。”旁邊的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