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楚陽讓吳立春在回溫州之前幫他策劃一個南栗產品發布會。按他的意思,既然是發布會,就應該在線上和線下同步進行,盡可能把聲勢營造出來。吳立春說:“如果時間允許,發布會可以分幾個會場召開,比如,在南廣縣城搞一個,在浙江溫州搞一個,在福建泉州搞一個。”
周楚陽明白吳立春的意思,他是想以這幾個地方為突破口,慢慢撕開市場的口子。“南廣是大本營,屬於主會場,發布會自然要搞得嚴肅、莊重一些,如果縣幾家班子領導能夠出席活動,效果會更好。”
周楚陽說:“這個沒多大問題。我敢保證,在時間不衝突的情況下,金鳴副縣長應該會參加。”
“要是趙雲芃書記能來,反響會更好,我可知道他的號召力和影響力非同一般,光在上海的一個南廣籍企業家座談會上,就拿了數千萬的‘鄉愁訂單’回來。”吳立春說。
周楚陽立即打電話給金鳴,把吳立春的想法與他講了。金鳴說:“恰好明天一整天我都陪同雲芃書記調研,我會抓住機會向他匯報此事,你盡管做好一應準備,如果他答應了,咱們再與縣委辦對接。”
掛了電話,周楚陽問吳立春:“按你的想法,溫州和泉州的發布會應該怎麽搞?”
“溫州由朱立冬負責,就按照喝茶品茗的那一套進行,先在老鄉中間預熱,再進一步擴大聲勢。這方麵他有的是經驗,你交給他辦就是了。至於泉州,你可以派顧羽去協助你的本家周春捷,主打各種賣場和會所。”
當天晚上,兩人連夜趕製了一個方案,就產品發布會的指導思想、目標任務和活動議程等事項做了明確指導。文件發給金鳴的秘書小伍的同時,也給朱立冬、周春捷每人傳了一份。
第二天早上,周楚陽正和大火地村的王雅及幾位村幹部在村委會研究如何將一部分青壯年勞動力召回作為基地田間管理人員的事,金鳴的電話打過來了。“按照雲芃書記的指示,發布會盡可能搞得熱鬧一些,最好是把南廣電商產業園的所有商家都請過來,讓他們都來經銷南栗。”
“書記大人能否參加?”周楚陽問。
“當然啦!”金鳴說,“為了讓你不至於太狼狽,答應親自代言南栗。”
“縣長閣下務必替我向書記千恩萬謝,我這顆狗頭能夠得以保住,必定竭盡全力讓一坡苗木繼續向陽開放。”周楚陽說。
“看來不必秋後問斬了。”金鳴在電話裏笑,“你小子真有福氣。”
轉天,秋陽如盆,暖風習習。“南栗產品發布會”在縣城南部新區的古邦盛景廣場如期舉行,來自南廣各地的商家和縣金融界、媒體界的朋友悉數坐在廣場櫻花大道的兩側,南栗人身著新定製的墨綠色禮服,把全新包裝的南栗產品擺放到每個人麵前的桌上,請他們品嚐。發布會由金鳴主持,會上,周楚陽代表南栗公司介紹產品品質和營銷模式,縣委書記趙雲芃就關心南栗成長、大力發展高原特色農業發表了講話。
趙雲芃說:“一個地方在經濟活動方麵的聲響,是靠具有本土文化特色的產品去贏得的。南栗是南廣高原特色農業的先行者,是我們向外界推廣南廣味道的一張名片。南栗的發展壯大,是全縣人民踐行產業結構優化升級的一次成功的嚐試。今天,我們在這裏舉行南栗產品發布會,是想讓這個世界上更多的人都有機會品嚐到南栗,讓更多的消費者愛上南栗,讓更多懷揣鄉愁的遊子傾情南栗;是想通過更多致力於推廣健康飲食、休閑飲食的有識之士把南廣的自然風物、人文風情帶到這個世界上去,有效地占領市場、拓展市場、鞏固市場,打造真正屬於南廣老百姓的特色產業,進一步提升南廣的知名度,培育南廣良好的營商環境,讓每一個人都能夠擁有更多的創業和就業機會,為全縣紮實有效推進脫貧攻堅進程、和全國一道同步建成小康奠定堅實的基礎。”
趙雲芃講到情深處,從工作人員的手裏拿起一袋栗子,撕開包裝袋,剝去人工苞衣,將一粒碩大的栗子放進口中,“嘎嘣——”,一聲脆響通過手中的麥放大到音響係統裏,讓在座的人味覺得到充分的調動,紛紛將麵前的紙袋打開,品嚐起來。趙雲芃吞下一粒栗子,繼續講道:“我們每個人都是一座味覺工廠,如果我們的味蕾能在某種食物上達成共識,就說明這種食物是人間美味,是值得我們去做文章的。大家剛才已經品嚐了南栗,想必已經被它的味道所征服,希望大家能夠積極主動地為南栗代言,為南栗喝彩,為南栗尋找出路。今天來到活動現場的各位嘉賓,你們或多或少有一定的人際關係,有一定的營銷圈子,沒必要抱著置身事外或者看熱鬧的心態,你們都可以去賣栗子,都可以把它當成一個產業去做大做強。相信有那麽一天,南栗成功了,南廣的高原特色農業真正在烏蒙山片區開發的進程中邁出堅實的一步,成為我們的支柱產業、陽光產業、富民產業,成為我們南廣人引以為傲的一個符號,成為支撐起南廣經濟社會發展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那時候,南廣就不再是一個貧困大縣,不再是一個被世界邊緣化的地方,不再是一座讓人望而卻步的城堡;那時候,我們可以對這個世界宣布,南廣發展起來了,好起來了,南廣既是我們的初心出發的地方,也是我們詩意地安居的地方。”
會場上響起了熱烈的掌聲,很多人在下麵輕聲交流,相互暢想美好的願景。在本次產品發布會上,周楚陽代表南栗公司和經銷商簽訂了經銷合同,親自將印有綠色產品認證標識和南栗logo的經銷證書頒發給他們。他們表示,一定要將栗子賣到世界的每一個角落去,不辱“雲端之上的好板栗”的美麗生態神話。
當天,省內各電視台、報紙、自媒體均以不同的方式報道了南栗產品發布會,各地商家紛紛把眼光投向南栗,南廣電商產業園的經營者們更是在自己的銷售頁麵上掛上了南栗產品,一時間,前期生產的產品被訂購一空。
南廣主會場產品發布會結束後,吳立春又帶著活動策劃方案回到溫州,與朱立冬等人掀起了南栗營銷的熱潮。溫州的產品發布會,同樣在“後院”酒店的書吧裏舉行,同樣邀請之前參加了“我在麥車有棵樹”聯誼活動的老鄉們參加,同樣是南廣本土主持人於小芝親臨串講。經過栗子品嚐、品質分享、文藝表演等環節後,朱立冬代表周楚陽與在溫州的南廣籍經銷商簽訂經銷合同,頒發證書。活動氣氛熱烈,效果良好,很多微信公眾號都在大力宣傳此事,第二批產品預購在兩天之內全部完成。同一天,周春捷和顧羽也在福建泉州的一個大商場舉行了南栗產品推介會,與各大賣場和娛樂場所簽訂了協議,拿到了一些訂單。受周楚陽的委托,周春捷除了在泉州搞發布活動,還要與國內各航空公司和省會城市的機場取得聯係,將南栗產品鋪入班機和機場超市,此類固定消費序列市場的產品由他代理。
周楚陽這邊,忙完了產品發布,把更多的時間放在產品深加工上。種植基地生產的栗子早已進入市場,眼下最要緊的事情,是要將顧羽從周邊收購的栗子做好品質分類,實行分等級加工。顧羽從泉州飛回來後,迅速進入各個有種植板栗的鄉鎮和村寨,每天都會有四橋車將栗子運進生產車間,按他的話說,是“將所有板栗一網打盡”。
往年,一到秋天,南廣的大街小巷就會有各種商販把成車的栗子批發給那些瞅著節令賣山貨的人,讓他們給這座城市裏容易味覺衝動的人們帶去大自然溫暖的問候。南廣的背街小巷,常有背著背簍、拎著提籃、推著板車、往往有一副山裏人麵孔的小販,他們的板栗顆粒飽滿,個頭兒均勻,有金黃的顏色,散發著誘人的清香。秋天裏,買栗子的人,用一個口袋把它們提了回家,用水煮,用鐵鍋炒,享用的時候,都有著無比專注和愜意的表情。南廣的背街小巷,常有專門加工栗子的小作坊。說是作坊,其實就是一些流動鍋灶,他們的大鐵鍋安放在一個鐵爐上,裏麵裝滿被燒得滾燙的河砂。客戶拿了栗子過來,說好加工費,將栗子按量倒進鍋裏,攤主抄起一個把手很長的鏟子,在鍋裏攪動河砂,幾分鍾後,栗子開始在河砂中發出劈劈啪啪爆裂的聲音,一股清香四散開來,讓人忍不住伸手揪一粒放進嘴裏。南廣的背街小巷,常有穿製服佩戴袖章的城管追趕著那些販賣和加工栗子的流動攤點,把他們攆到這座城市裏最不容易被人發現的角落,那些容易味覺衝動的人,往往會循著板栗的味道找到他們……今年不同,批發板栗的商販開著車子往各個村裏走了一圈,放著空車回家,沒有從農戶手裏買到板栗,自然就不能為那些背著背簍、拎著提籃、推著板車的人提供板栗,南廣的背街小巷,一時變得冷清起來。
有人在私家微信號上發帖子,稱南栗公司惡意高價收購板栗,用蒸籠蒸了牟取暴利;有人跑到南栗公司,想要批發散裝栗子拿到街上叫賣;有人跑到市場監管和食品衛生監管部門反映南栗產品質量有問題……更有甚者,開一輛大貨車堵在工業園區南栗深加工車間門口,想截一部分生栗子賣到市場上去——堵門者不是別人,正是之前煽動南廣驛站造謠生事詆毀周楚陽、人稱“錢老五”的錢偉東,他在麥車有一個養殖場,之前因為“商量”用地一事與顧羽他們鬧得很不愉快,後來通過他的哥哥——南廣勞動就業局副局長錢崠東多次對周楚陽發難,讓南栗很不清淨。
“我想會會你們周總。”錢偉東對開車的師傅說。
“我不認識周總,我隻是他們請來搞運輸的司機。”
“不認識你也可以想辦法讓他出來,否則你就進不了門。”
“我試試。”
周楚陽從廠裏出來,一眼就認出了錢偉東,問:“你想幹什麽?”
錢偉東說:“我想幹什麽你看不出來嗎?”
周楚陽說:“當初令兄因對你缺少勸誡,讓你做了錯事,他自己也因此被免了官職。就這事,常常讓我感覺到內心羞愧,如今你這一鬧,保不定我會更加羞愧。”
“少給我講文言文!”錢偉東怒氣衝衝地說,“以前我哥大小是個領導,讓我這個當兄弟的做事都放不開手腳。現在呢,我還怕誰?難不成你還能把他開除?”
“你這麽想,你哥哥呢?”周楚陽和顏悅色。
“我管他怎麽想!”錢偉東情緒激動,“我時時處處替他想,還活不活了?”
周楚陽說:“我如果現在報警,估計不會出什麽大事;但我要是讓你拿走栗子,你哥哥會不會被開除可說不定。不過,我們應該還有第三條路可走,就是坐下來好好商量,比如,你以一個南栗經銷商的角色從廠裏拉走一車產品,按我們的市場價去銷售,一定是美事一樁。”
“你想報警你就報,我不管。我要的是生栗子,價格按去年的給你。我不白拿,所以犯不了法。”錢偉東說話的時候,看也不看周楚陽。
“那就沒的商量了。”周楚陽轉身走開,邊走邊給派出所的劉所長打電話。
錢偉東見周楚陽真的報警,立即爬進車裏,發動引擎後,從窗戶裏探出頭來,悻悻地說:“你等著!”
錢偉東剛走,又來了一撥人,同樣把車停在大門口,嚷著要與周楚陽“談判”。周楚陽沒理,而是讓保安放話:“你們如果要胡來,就是錢老五的下場。”人們見他態度堅決,深知買生栗子無望,隻好告饒式地轉變態度,要南栗公司給他們降價批發產品,意願傳達到周楚陽的耳朵裏,又被他拒絕。保安對他們說:“我看你們還是走吧,要買栗子,可以找其他經銷商。”
“你說個屁。”其中一人說,“我難道還不知道可以找經銷商!天底下的好事都被你們攤上了,到底還要不要人活?”
一連幾天,周楚陽接到很多電話,有的認真央求“下放”點生栗子,有的變相威脅說:“你那一坡栗子還不夠你包裝嗎?你這樣做,是不是一點也不擔心基地裏的那些苗木一輩子也掛不了果?”
周楚陽幹脆什麽人也不理,果斷地掛了他們的電話。顧羽那邊,裝滿栗子的卡車常常被一些無名車輛堵在路上,幾次讓交警順路開道。沒辦法,周楚陽隻得又將此事報告給金鳴,金鳴又與副縣長、公安局局長萬海慶打電話,讓他必要時“浪費”一些警力,瞄準動向震懾震懾。
晚上,周楚陽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家中,撐著洗漱完畢後,接到王白璐的電話:“你一忙,是不是就把人家忘了?”
“怎麽會?”周楚陽說,“你現在怎樣?”
王白璐說:“本小姐有周老板親自護送就醫,哪有不神速恢複的道理?我好得很。”
周楚陽說:“這樣就好,忙過這一段,我好好陪你曬太陽去。”
“美得你!”王白璐說,“你以為你陪我坐個飛機,就能斬獲本小姐的芳心?你還是找你的大樹去吧。”
此話突然讓周楚陽徹底醒悟過來,他覺得他必須馬上給彭玉素一個問候,因為他似乎感應到了她的氣息。他的直覺告訴他,彭玉素離他很近。
“你怎麽不說話?”王白璐覺察出周楚陽在沉思,問,“是不是想告訴我什麽?”
“是的。”周楚陽說,“我感覺到她回來了。”
“這麽奇怪!我也是。”王白璐說。
掛了電話,他立即給彭玉素發了一條信息:我有一種預感,你回來了。
彭玉素沒有回。他耐著性子等到半夜,正要睡去,二弟周全突然來了電話,說:“哥,我告訴你一件事情。”
“什麽事?”他問。
周全說:“有人看見彭二妹回來了。”
“真的?”周楚陽“噌”地從**坐起來,他的聲音變得沙啞,拿電話的那隻手突然發抖,手機差點兒摔落到地上去。
“誰看見的?”他繼續問。
“大房子的侯孃孃、楊順的老媽和沈二舅母幾個老太太,她還伏在侯孃孃的懷裏哭了一陣。”周全說。
“怪不得我眼皮直跳。”周楚陽說,“是侯孃孃親自告訴你的?”
“不是,是楊順說的,他老媽一回到家就宣傳了這個新聞。”
“一邊去!”周楚陽責罵弟弟,“別把這事叫新聞,聽著我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