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292章 開啟南皇陵
鎮鬼關
地白風色寒
雪花大入手
城樓之上,伊律瑾一襲黑色勁裝,墨發高高束在紫金冠裏,獨留一縷斜飄在額角,隨風飛舞,不禁迷了他的視線。
夜月渺靜靜的站在他的身側,一身雪白的裝束與他形成鮮明的對比,卻又顯得那般的相配,那般的合宜。
她還記得幽冥堂攻打夜國之初,派出那些傀儡跟毒人悄然潛進夜國與南國,而她主動站出來向夜皇請旨遠赴南國。
不知那時的她是哪裏來的勇氣,但她絲毫不後悔自己當初的那個決定。
如果沒有那勇氣堅定的一步,她又如何能擁有自己向往以已的愛情。
她無比慶幸自己勇敢的邁出了那一步,就像伊心染說過的那樣,愛便是愛了,又何必要在意究竟是誰先邁出的那一步。
從她秘密走出皇城,經過一座又一座的城池,趕到鎮鬼關的時候,就已經是遭遇了不隻一次的刺殺。
那是她生命中第二次親眼見證殘忍的殺戮與血腥,也是第二次感覺死亡跑了她如此之近。
卻不知,出了鎮鬼關才是她惡夢的開始。
眼看著保護她的暗衛一個接著一個的倒下,一個接著一個的死在她的麵前,夜月渺的心是倍受煎熬的,她以為自己會死在路途中,無法到達南國,無法找到伊律瑾。
可就是憑著心中那股執念,她咬著牙,遍體麟傷的趕到南國都城,最終昏死在當時已經是太子卻尚未稱帝的伊律瑾府邸門口。
天不負她,她等到了他的愛。
悄然發現,原來在她愛上他的時候,其實他又何妨不是愛上了她。
她無比感謝上蒼,讓他們在對的時間裏,遇到對的人,然後相知,相戀了。
“月兒想到什麽了,笑得如此開心。”
“也沒什麽,就是想到自己出了鎮鬼關是如何艱辛,如何曆經千難萬險才去到南國,好不容易將你找到的。”
以前,這段記憶無疑是灰色的,讓人難以接受的。
現在,回想起來卻隻是讓她覺得份外的甜蜜與美好。
她感謝那些曾經拚死相護,將她送往南國的暗衛,是他們成全了她的情,她的愛。
“那些都過去了。”伊律瑾緊緊握著她的手,真的很感謝這一路有她的陪伴。
如果沒有她,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堅持這麽久。
“對啊,都過去了,所以瑾也不要想太多。”兩個人相處的時間越長,對彼此哪怕一個細微的表情都會留意得到。
夜月渺在看著伊律瑾登上鎮鬼關城樓的時候,心裏就有了疑問。
隻是,他不說,她亦不會問。
“曾經,我就站在鎮鬼關外看著染兒的花轎被抬進鎮鬼關。”
無疑,那個時候他若有現在的能力,是絕對不可能讓伊心染遠嫁和親到夜國的。
那一直都是他心中的最痛,隻是隨著伊心染的幸福漸漸有所減少罷了。
“瑾那時候肯定恨不得將九兒給搶回去。”夜月渺的語氣很輕鬆,心情卻是很沉重。
這些日子以來,她已經能夠體會,為什麽伊律瑾跟伊心染之間的感情會那麽深了。
越是了解他們的過去,她的心就越發為他們感到疼痛。
她以為作為夜國的長公主,她肩上所背負的一切已經壓得她透不過氣,但那又如何,至少她從不曾受過欺淩,甚至她還是夜皇捧在手心裏疼愛的女兒。
可伊律瑾跟伊心染不一樣,他們兄妹在宮裏過的日子簡直連卑微的宮女都不如,還要時時刻刻提防別人的陷害,活得那麽的辛苦,活得那麽的累。
說是相依為命,一點兒都不為過。
“你說得對,如果不是想到我身後還有那麽多的人,那麽多鮮活的生命,當時我是真的很想直接搶走染兒,帶著她隨便找個地方,就那樣隱世的生活。”
“幸好你當時沒有那麽做。”
“如果那麽做了,染兒不會得到幸福,我也不會遇到你。”
“瑾,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我知道。”
等找到傳送陣,他就可以跟夜絕塵一起去烏蓬大陸,去將他的妹妹帶回來。
“塵也應該快到鎮鬼關了。”夜月渺知道,烏蓬大陸不是別的其他地方,她不能由著自己的性子給他們添麻煩,成為他們的拖累。
她要做的就是呆在這裏等他們,這便是她對他們最大的貢獻。
“四國盛宴走過這鎮鬼關時,我一心想的是接走染兒,可沒曾想她跟夜絕塵的感情已經那麽深,而她也不再是那個需要躲在我羽翼之下才能生存的妹妹了。”
伊律瑾知道,他的妹妹總有一天會長大,隻是他不知道,當她真正長大的時候,他究竟有多麽的不舍得。
“月兒,這一路真的很謝謝有你陪著。”
“你我之間需要這麽客氣嗎?”
“月兒,等我回來。”
“我等你。”
烏蓬大陸究竟是怎樣一個地方,沒有人知道,伊律瑾不敢帶著夜月渺去冒險,除了伊心染,她是他最在意之人,又怎舍得她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夜月渺也是明白人,她清楚的知道,夜絕塵趕到鎮鬼關時,也就是她離開之時。
“月兒是想回南國還是夜國。”南國已經全在他的掌控之中,伊律瑾很有信心,沒人敢在他不在的時候傷害夜月渺。
而夜國,更不會有人傷害她。
“我回夜國等你。”她已經很長時間沒有看到父皇母後,真的很想念他們。
她也真的很感激夜皇以及軒轅皇後對她的包容,倘若沒有他們的默許,身為夜國長公主的她,怎能一直留在南國,留在伊律瑾的身邊。
此事雖說做得隱密,她也換了一個身份,但終究不是長遠之計,一旦流傳出去,毀掉的不單單是她這個長公主,還有夜國皇室的尊嚴。
“好,月兒便先回夜國等著我來迎娶你。”他答應過她,要娶她為妻。
以後的事情誰也說不準,皇位之於他本就是可有可無的存在,但不管以後他還是不是一國之君,他都必將十裏紅妝,風風光光的迎娶她,讓她做一個幸福的女人。
“誰…誰要嫁給你了…。”夜月渺聞言,羞紅了一張美麗嬌豔的小臉,語帶嬌嗔的別過頭去,有些羞於麵對他火熱的目光。
她的一顆心似乎是在初次相見之時就已經落在他的身上,不管將來的他是否身居高位,他若十裏紅妝迎娶於她,那她便會毫不猶豫的點頭嫁給他。
雖然伊律瑾從未對她說過,此生隻她一人,但從他日常對她的態度來看,夜月渺知道他不會負她。
至少,在他仍深愛著她的時候,他的心裏不會再有別的女人走進去。
如此,她便已知足。
畢竟她不是伊心染,沒有她那麽驚世駭俗的想法,也沒有勇氣把心裏的話對伊律瑾直白的說出來,哪怕她也渴望一生一世一雙人,但她真的無法說出口。
“月兒不嫁給我,那你想要嫁給誰?”
“我…。”
伊律瑾愛憐的看著她嬌羞的小臉,緊緊將她柔若無骨的小手握在手心,柔聲道:“無論愛人或知已,唯有一人便足矣。”
夜月渺渾身一顫,在這臘月裏手心竟是出了一層汗。
“縱有弱水三千,有了月兒,我亦隻取一瓢飲。”
自古以來男人三妻四妾實屬最正常不過的事情,反倒是一個男人若沒有三妻四妾,那才顯得極為不正常。
以前的伊律瑾實為四皇子,卻無權無勢無地位,非常要斂盡鋒芒不說,還要處處忍讓,又怎會有女人願意嫁他為妻。
雖是如此,伊律瑾也不曾在意過半分,那些女子又豈能入得了他的眼。冊封太子之後,朝中暗流湧動,無論是先南皇還是朝中大臣,莫不是想方設法的將貌美如花的女人往太子府裏送,希望他能寵幸那些女人。
可也不見伊律瑾對哪個女人動過半分心思,而愛上夜月渺,他嘴上未曾給過她任何的承諾,並非因為他愛得不夠深,而是他覺得實際行動遠遠要比口頭上的承諾來得真實。
但他卻是不知,他的不說,不承諾,反而險些讓夜月渺鑽了牛角尖。
有了她,世間哪裏還有女人能入得了他的眼,走得進他的心。
“你…。”夜月渺定定的望著伊律瑾,那驚愕的神情弄得伊律瑾不禁有些別扭,他的話就讓她那麽的吃驚?
或者說,他的話就那麽不值得她相信?
這個認知,不由讓伊律瑾黑了一張俊臉。
“真…真的嗎?”弱水三千隻取一瓢飲,豈非就是在向她承諾,她羨慕,她想要的一生一世一雙人麽!
為什麽她覺得好不真實。
偏偏又覺得好生甜蜜,假如這是一個夢,她情願永遠都不要醒來。
“自然是真的,難不成月兒是懷疑自己的魅力。”見她眼含淚光,伊律瑾心中一疼,輕捏她的瑤鼻,憐惜的道:“染兒跟夜絕塵那種生死相隨的感情不是隻有你會羨慕,我也會羨慕的好不好,更何況我跟染兒是同胞兄妹,難不成就允許她專情,不允許我也專情於你一人。”
感情之事,他一向看得淡薄,也從未想過自己某天會愛上一個女人,愛得那麽深,那麽沉,那麽不可割舍。
他的母妃跟他那父皇的愛情故事曾經是南國流傳最美的傳說,自他母妃進宮,便得到了先南皇的專寵。
封妃後第二個月就有了身孕,次年便生下了他。那時,先南皇跟他母妃的感情還很非常好,他那時無疑是南國最為尊貴的四皇子,誰見了他都逢迎討好,不敢有絲毫的懈怠。
更在他周歲之後,他的母妃受封為南國唯一一位皇貴妃,後宮之中地位僅次於許皇後,伊律瑾的童年比起伊心染要幸福得多。
卻也正因為幼時先南皇無雙的疼愛與寵溺,讓在那生那件事情之後,徹底粉碎了先南皇在伊律瑾心目中父親高大的形象。
如果他的母妃沒有死,如果不是年幼的他,帶著比他還要年幼許多的妹妹在吃人不吐骨頭的後宮相依為命,艱難的生存,伊律瑾不會那麽恨先南皇,不會隱忍數十年之久,一心想要奪得皇位。
那不單單隻是因為他想讓自己的妹妹生活得好一些,更是因為他要報複。
他要讓先南皇知道,究竟誰才是南國最優秀,最有資格坐那個位置的人。
幼時見得皇貴妃與先南皇之間的感情,伊律瑾是羨慕的,甚至也幻想過自己長大了,會不會也像他父皇一樣,遇到一位像他母妃那樣溫柔嫻雅的女子牽手過一生。
然而,皇貴妃死後,見慣了先南皇無比豐盈的後宮之後,伊律瑾便對感情再也沒有幻想,再也沒有奢望。
以至於,後來漸漸傳出他不近女色,甚至流傳出他有斷袖之癖的不實謠傳。
夜月渺闖進他的生命裏就是一個美麗的意外,但他無比感謝上蒼安排的這個意外。
他無論如何也忘不掉在崖底,將奄奄一息的她抱在懷裏那種無邊無際的恐懼,那一刻他情願傾盡自己所有,隻為換為她的健康。
伊律瑾不是木頭,相反他極為聰明,也知道夜月渺對他的心意,在那之前他可以謹守著自己心裏的防線,不允許自己越過一步,然而將她抱回山洞那一刻,在她睜開雙眼看著他的那一刻,他知道他這一生都再也無法離開這個女人。
縱使世間女子有千千萬萬,但他獨獨就認準了這一個。
哪怕日後他仍為皇,那她亦是他唯一的皇後,後宮亦絕無一妃。
“我…我沒。我沒有那個意思…。”咽了咽口水,實在沒有辦法在他那深情的目光注視之下,把話說得完整。
心,此刻跳得極為厲害,臉似火燒似的,讓她恨不得挖個洞將自己給藏起來。
然而,心裏更多的卻是無邊的感動。
“月兒現在可願嫁我為妻?”他的聲音很輕,帶著幾分無措,幾分緊張,還有幾分局促,似怕她會不答應。
瑩瑩鳳眸就那麽望進他黑沉的眸子裏,夜月渺沒有故作小女人的扭捏,而是紅著臉,聲音堅定的道:“我願意嫁你為妻,絕不言悔。”
“等我。”
長臂一攬將她擁進懷裏,伊律瑾下巴輕抵在她的肩頭,嗓音低沉暗啞,不難聽出他的欣喜之情。
“我等你。”
“不會太久的,染兒會很希望立馬將你變成她的大嫂。”
伊律瑾自是知道他那個寶貝妹妹,跟夜月渺的感情甚好,初到夜國時就姐姐長,姐姐短的喚著夜月渺。
那些情報都是孤霜傳給他的,起初他有過擔憂與懷疑,後來孤霜在信中提及的事情徹底打消了他的懷疑,也是那個時候,讓他對素未謀過麵的夜月渺,發自內心的有了一絲好感。
當然,這些事情他是不會告訴夜月渺的。
“嗯。”安靜的靠在他的懷裏,嗅聞著獨屬於他的男子氣息,夜月渺知道他們兩人相處的時間不多了。
隻等夜絕塵趕到鎮鬼關,他們就會快馬加鞭的趕回南國尋找龍脈所在,然後前去烏蓬大陸接回伊心染。
她要做的是回到夜國皇宮裏去,耐心的等待他們的歸來,更是等待伊律瑾回來娶她。
……
寒風呼嘯,冰雪紛飛。
上好的紫檀木馬車由四匹駿馬拉著,速度極快卻又極穩的行駛在雪裏,整齊化一的馬蹄聲仿佛是冬日裏的樂章,聽在耳裏別有一番滋味。
與馬車外的寒冷相比,馬車裏麵卻是溫暖如春,誘人的茶香四溢,直引得人口水泛濫,嘴饞得不行。
車內鋪著厚實雪白的地毯,哪怕赤腳踩在上麵都不會覺得冰冷,反而柔軟得令人心生流連,不舍將腳給縮回去。
馬車的外觀很是樸素簡單,若是無人聞得紫檀木,興許會直接將這輛馬車當成一輛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馬車。
隻有那些有眼力勁兒的人才瞧得出來,單單隻是這輛馬車已是價值連城,更別談車內應有盡有的一應用具。
簡直已經可以用奢華來形容。
軟榻之上,一襲玄色錦衣的夜絕塵俊美無雙的臉龐上滿是溫柔的笑意,全然瞧不見一絲的冷凜之氣。
此時的他,不是那個戰場上,王者霸氣盡顯,深謀遠慮,運籌帷幄,決勝千裏的不敗戰神戰王夜絕塵,隻是一個普普通通,陪著孩子輕言細語說話的父親。
隻見他右手抱著兒子夜錦恒,左手抱著女兒夜沫兒,兩個粉雕玉琢的寶貝就由他那麽攬著坐在他的身邊,一刻也不舍得離開。
其實,夜絕塵從蕭國的戰場上趕回夜國皇宮,兩個孩子雖然每天都會看他跟伊心染的畫像,但到底比不得時常在身邊來得親近,因而一開始兩個孩子雖然盼著他,念著他,見了麵卻並不與他十分親近。
夜絕塵在椒房殿,看著自己的兒女睜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著他,想親近又怕親近的模樣,讓他各種情緒湧上心頭,險些當著孩子的麵落下男兒淚。
雖然在前線的日子,每天晚上入睡前,他都忍不住要翻看記錄孩子成長的畫冊,可那又怎抵得上將自將孩子帶在身邊照養來得好。
孩子不敢與他親近,就像是一把刀直插在他的胸口。
疼,並幸福著。
那一夜,夜絕塵帶著兩個孩子入睡,陪他們說話,陪他們玩,跟他們講故事,盼著他們能早些接納他這個不太負責的父親。
到底是父子天性使然,再加上兩個孩子自出娘胎就是夜絕塵手把手的照顧,很快兩個孩子就黏上了夜絕塵,仿佛他從來不曾離開過他們一樣。
隻是,到底有過一次被夜絕塵‘拋棄’的經曆,兩孩子是一刻也不願意讓夜絕塵離開他們的視線。
於是,在夜國皇宮那幾天,總會看到夜絕塵不管去哪裏,做什麽,都一手抱著一個孩子的畫麵。
那畫麵太美,令人不忍碰觸。
有了夜絕塵這個爹爹,夜皇跟軒轅皇後很快就發現原來很黏他們的寶貝孫子孫女,壓根就是直接忽視了他們,真真是讓他們又恨又妒,可又什麽辦法也沒有。
原本他們還以為,夜絕塵剛回來,兩個寶寶就算接受他也需要一定的時間,哪裏想到就一夜時間,孩子對他的陌生感就完全沒有了。
想想還真是嘔,果然親爹就是不一樣。更何況,從孩子出生到他們十個月大,都是夜絕塵親自在照顧,雖然那個時候孩子還什麽都不懂,什麽都不知道,卻也最容易在那個時候,讓孩子記住夜絕塵的氣息。
那是屬於他們父親的氣息,放眼當今天下,有哪個男人能像夜絕塵一樣,親自照顧剛出生孩兒的。
做父親的,別說富貴人家,就是窮人家,父親都不會親自照料孩子,高興時會抱一抱,平時很少會管。
孩子會那麽快就跟夜絕塵親近起來,也並非是沒有道理的。
“爹爹,沫兒口渴。”甜甜糯糯的聲音,清脆悅耳,比山林裏百靈鳥的叫聲都更為動聽。
“叫你貪吃。”
夜錦恒板著漂亮的小臉,聲音亦是軟軟糯糯的,跟他的表情極為不搭,明明是數落的話,聽在耳裏卻滿是寵溺與疼愛居多。
嘴上說著妹妹貪吃,但仍是就近端起自己的茶水,“來,喝點水就不渴了。”
一路上因為呆在馬車裏無聊,兄妹兩個輪流著要夜絕塵給他們講故事,而他這個寶貝妹妹,一邊聽故事一邊吃點心。
顯然,點心吃太多,口渴就難免了。
“哥哥最疼沫兒了。”夜沫兒揚起甜美的笑容,白白嫩嫩的小手捧住茶杯,心裏甜滋滋的。
不管哥哥怎麽數落她的不是,隻要是她的要求,不管是什麽哥哥都會滿足她的。
“不要笨手笨腳的,小心燙口慢點兒喝。”不雅的翻了一個白眼,夜錦恒不忘細心交待,誰叫他貪上這麽一個妹妹。
“嗯。”
靜靜聽著兄妹兩人的對話,夜絕塵的眸光柔和得似能滴出水來,這兩個寶貝可是他跟染兒的驕傲,是他們最最寶貴的珍寶。
“點心再好吃也不能再吃了,知道嗎?”夜絕塵也不明白,他這兩個孩子為什麽那麽喜歡聽故事,才兩三個月大的時候,他們就非常喜歡聽,他哄他們的時候隻要一說到講故事,他們就特別的乖,特別的安靜。
好像,真能聽懂他講的是什麽一樣。
事實上夜絕塵哪裏會講什麽故事,他跟孩子講的都是一些他經曆過的事情,聽說過的有趣的事情,改編成故事講給他們聽。
偶爾,他會說一些他們母親伊心染的事情給他們聽。
至於孩子能不能聽懂,夜絕塵不知道,他隻知道在說起伊心染的時候,也算間接解了他的相思之苦。
“聽爹爹的。”
“爹爹,我們要去哪裏?”夜錦恒雖然年紀小,卻已是一個很主見的孩子。
他一向很獨立,也不會很黏人,即便是因為他的父母都不在身邊,夜皇對他多疼了一些,多寵了一些,他也沒有養成不好的習性。
假如用軒轅皇後的話來說,那就是夜錦恒像極了小時候的夜絕塵,不太會依賴人,而且也不允許別人親他或者是抱他。
夜錦恒知道自己是個小小男子漢,他不該時時刻刻都黏著夜絕塵,可是看到妹妹夜沫兒對著夜絕塵撒嬌要抱抱,要香香,他也忍不住想要夜絕塵多抱抱他,多親親他。
也隻有那個時候,他才表現得比較像一個一歲多的孩子。
“去南國。”夜絕塵揉了揉他的發頂,語氣難掩疼寵之情。
他知道自己不該如此順著一個男孩子,要讓他學會獨立,可他不忍拒絕夜錦恒看向他時,清澈大眼裏的渴望。
夜絕塵的想法很簡單,兩個孩子的母親不在身邊,自幼就缺少母愛,要是他再不多疼他們一些,豈非是太可憐了。
不管是夜錦恒也好,夜沫兒也罷,他隻想給他們最好的疼愛。
至於其他的,都等他們再大一些,可以慢慢的教。
“爹爹不是說帶我跟哥哥去找娘親嗎?”夜沫兒沒有忘記,他們是要去找娘親的。
爹爹不在身邊的時候,她跟哥哥看著畫像上娘親的模樣,每次都覺得娘親長得好好看,可他們不明白為什麽娘親不去看他們,是不是因為他們不乖……
聽得夜沫兒的話,夜錦恒眼裏也綻放出耀眼的光彩,一雙像極了夜絕塵的眸子,定定的望著他,似是無聲的詢問。
“爹爹就是回來帶你們一起去娘親的。”染兒,你可要等著為夫。
從夜皇口中,夜絕塵知道,在他沒有回宮之前,他的兒子夜錦恒是很獨立的,隻是見了他才那樣黏人。
想到他瞧見沫兒在自己懷裏撒嬌,要自己抱抱香香的時候,夜錦恒站在一旁滿眼的羨慕,他每每想起就心如刀割。
其實,他也渴望自己抱他,親他的吧!
隻是他克製著,不想自己太過黏著他,真是個傻兒子。
於是,每次抱沫兒的時候,親沫兒的時候,夜絕塵都不會落下夜錦恒,同時抱兩個孩子對他而言並不費力氣。
他隻希望兩個孩子都快樂平安的長大,至於其他的要求,則是建立在他們開心快樂的前提之下。
“爹爹真好,嗬嗬。”
“恒兒不想見到娘親麽?”
“想,恒兒想見到娘親。”等見到娘親以後,他一定會很乖很聽話,再也不讓娘親離開他們,再也不讓。
“恒兒,沫兒,你們是你們娘親拚了命才生下來的孩子,她雖然不在你們身邊,但她很愛很愛你們,這個世上除了爹爹以來,她是最愛你們的人。”
夜絕塵時常都會在兩個孩子麵前提起伊心染,他不想等到找到伊心染的時候,他們的孩子會對她感到陌生。
他無法想象,真要遇到那樣的場景,伊心染會不會崩潰。
“為了生下你們,你們的娘親險些丟了性命,都是爹爹無能,才沒有保護好她,讓你們一出生就沒有娘親陪在身邊。”看著兩個孩子嬌嫩紅潤的臉蛋,夜絕塵就不免回想起伊心染生產的那一天。
他看著她圓滾滾的肚子,因疼痛而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麵頰,聽著她一聲高過一聲的慘叫,卻仍是拚命的用力想要將孩子生下來。
看著那些鮮血,沒有人會知道他已經瀕臨崩潰的邊緣。
他是那麽渴望能夠跟她有一個屬於他們的孩子,可看到她生產那麽痛苦的時候,夜絕塵又是恨,又是悔。
那一刻,他很害怕。
他完全不敢想象,如果伊心染跟孩子出了事,他還能不能獨活。
似是感覺到夜絕塵的情緒不對勁兒,夜錦恒跟夜沫兒伸出小手緊緊的環抱著夜絕塵的脖子,兩顆小腦袋一左一右埋在他的肩頭,軟糯的童音帶著細微壓抑的哭聲,“爹爹,我們會找到娘親的,我們愛娘親。”
夜絕塵一怔,察覺到眼中的淚光,想是嚇到了兩個孩子,立馬仰頭眨去眼中的酸澀,輕拍他們的後背,道:“爹爹一定會把你們的娘親找回來,然後我們一家人再也不分開。”
對兩個孩子夜絕塵是歉疚的,尤其是夜沫兒那句‘因為我跟哥哥沒有娘親’,更是如刀一樣在生生剝著他心裏的肉。
宮裏沒有跟夜錦恒和夜沫兒同齡的孩子,饒是有的大臣家有,夜皇也不放心讓他們陪兩個孩子玩耍。
但伊心染手底下的隱衛孫展,也是傾城一醉的負責人,他的兩個女兒剛好三歲,便被接進宮裏陪兩個孩子。
夜絕塵回宮的第二日,在禦書房跟夜皇談完事情之後,卻不料會聽到那樣一段對話。
原是孫展的兩個女兒,見調皮的夜沫兒在爬湖邊的假山,於是她們也去爬,結果被孫展在宮裏負責保護夜錦恒跟夜沫兒的妻子瞧見,自是抓下來就打了她們一頓屁股。
三歲多的小女娃不知為何被母親打,自然是又哭又鬧好不委屈,童言童語的就問‘為什麽沫兒也爬了假山,娘親卻不打她’。
這話,可是問傻了周圍所有的人,就連軒轅皇後都不知道該說什麽。
美景跟孤霜也是沉默,難道她們能說,因為那是尊貴的小公主,所以不能打麽?
當然不能那麽說。
可這時夜沫兒趴在孤霜的懷裏,睜著泛起水光的眼睛,小聲的說那是因為她跟哥哥沒有娘親,所以爬假山孫展的妻子沒有打他們。
夜沫兒的話,很輕很輕,帶著淡淡的委屈,還有說不出的羨慕。
但聽著這句話的人,莫不是刹那間不紅了眼眶,心裏直泛酸,怎麽都忍不住想哭。
而當時就站在後麵的夜絕塵,更是將他們的話全都聽到了,尤其是夜沫兒那句‘因為我跟哥哥沒有娘親’,不禁讓他臉色‘刷’的一下瞬間慘白,更是險些沒能站住腳,踉蹌著摔倒。
要不是他無能,沒有保護好伊心染,怎會讓他們沒有娘親?
“爹爹不要走神。”
“爹爹還有我們…有娘親…。”
甩去多餘的心思,夜絕塵緊緊抱住他的兩個寶貝,柔聲道:“對,爹爹有你們,而且很快就會找到你們的娘親。”
冷冽冷毅在外麵負責趕車,聽到裏麵的聲音也是一陣心酸,就盼著王妃能夠早日回來,王爺也不用那麽辛苦自責。
小王爺跟小公主也能更加的開心快樂,跟其他同齡的孩子一樣有爹有娘。
“王爺,天已經黑了,是否到前麵的客棧落腳歇息。”
“還有多長時間能趕到鎮鬼關。”
“回王爺的話,至少還要三天。”
“到客棧休息,明日一早再趕路。”
“是。”
冷冽沉聲回答,如果不是帶著小王爺跟小公主,騎馬趕路老早便到了鎮鬼關,也能跟南皇提早會合。
幾天之後,夜絕塵帶著兩個孩子趕到鎮鬼關,伊律瑾跟夜月渺已經在此等候了他們好幾天。
夜絕塵來之前並沒有說會帶著他跟伊心染的孩子一同前來,當伊律瑾看到夜絕塵抱著兩個從馬車上下來,整個人都呆住了。
他無論如何都沒有想過,第一次跟自己的外甥見麵是在這樣措手不及的情況下。
當夜錦恒跟夜沫兒在夜絕塵的教導下,用那軟糯的嗓音喊他舅舅的時候,伊律瑾隻覺自己快要連呼吸都不會了。
而後,則是難以抑製的狂喜。
猶記得,幼時妹妹仍跟在他的身後,開心的喊著他哥哥…。哥哥…。
再回首時,妹妹的兒女都已會看著他,甜甜的喊他舅舅了。
時間,過得可真快嗬。
見到兩個粉雕玉琢寶貝的時候,夜月渺則是激動得直掉眼淚,聽到他們喊她姑母,那眼淚更是止都止不住。
等將他們軟乎乎的身子抱在懷裏的時候,夜月渺突然好想好想也生兩個這麽可愛的寶寶。
滿心歡喜抱著兩個孩子的她,因自己這想法羞紅了一張臉,不經意間對上伊律瑾看向她的目光,直讓她恨不得找個地縫躲起來。
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見麵,再見到他的皇姐夜月渺,看到她跟伊律瑾之間的互動,心裏是充滿祝福的。
他一直都希望夜月渺可以得到幸福,無疑伊律瑾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好男人,他相信這個男人會給他的皇姐幸福。
在鎮鬼關休息了兩天,夜月渺由夜絕塵安排的暗衛護送返回夜國,而夜絕塵則跟伊律瑾一同趕往南國。
這一次,馬車裏不但多了一個伊律瑾,有他兩個孩子更不覺得呆在馬車裏無聊了,趕馬車的人也一下子從兩個變成了四個。
卓婭是伊律瑾訓練出來的暗衛,此番也跟著夜月渺去了夜國皇宮,至此,夜月渺的身份也暴露了出來。
片刻的怔愣過後,卓婭很快就接受了這個事實,畢竟在她看來,夜月眇舉手投足間,莫不都帶著一股天生的貴氣,比起南國裏那幾位公主可不知要更像公主多少倍。
得知夜月渺是夜國的長公主,反而解了她心中的疑惑。
如此,她既作為夜月渺的貼身暗衛,自然是要形影不離守在她身邊的。
跟隨夜月眇前去夜國,最好不過。
連續趕了半個月的路,終於是到了南國都城的郊外,吩咐冷冽尋了一家客棧,夜絕塵抱著夜沫兒,伊律瑾抱著夜錦恒住了進去。
此時,夜已深沉,黑壓壓的天空中正飄灑著鵝毛大雪,腳踩到雪地裏,不免留下一個深深的腳印。
“既然都已經趕到這裏,也不急於今晚就采取行動,兩個孩子都累了,先回房間休息,一切等天亮再說。”
“好。”夜絕塵也不再多言,夜沫兒已經在他懷裏睡著,再伸手接過一直強忍著沒有睡過去的夜錦恒,父子三人轉身進了房間。
目送夜絕塵走進房裏,伊律瑾才輕輕的歎了一口氣,這些日子的相處,他以為跟兩個孩子感情已經很好,哪裏知道兩孩子每晚還是非得睡在夜絕塵身邊才安心。
哪怕是他,孩子也不願陪著。
看著夜絕塵對兩個孩子無微不至的照顧,他真心希望伊心染能快些回來。
那樣一個男人,竟是為她做到這般地步,連他這個做哥哥瞧了都不忍心。
沒有娘的孩子,可不就隻能做爹的辛苦一些,即便是他想替夜絕塵分擔一點,白天的時候還好,孩子也黏他,可一到晚上就不行。
許是因為真的覺得對他們有愧,夜絕塵更是舍不得對孩子說重話,一門心思就想寵著他們,哪舍得讓他們受委屈。
翌日,大雪初停,幾日不見的太陽總算是露了臉,暖暖的陽光灑落在雪地裏,空氣都清新了幾分。
夜絕塵跟伊律瑾一人抱著一個孩子走出客棧,不時引來客棧中其他客人的火熱注視,不說兩個大男人是一等一的美男子,看看就非常的養眼,單就是那兩個可愛到不知該如何形容的寶寶,也絕對能嫌足了回頭率。
雖說眾人都在紛紛猜測他們的關係,但卻絕對沒有人敢靠近他們。
“爹爹,沫兒不喜歡他們的眼神。”
“恒兒也不喜歡。”
“主子,馬車準備好了,上車吧。”別說孩子不喜歡了,就是冷冽他們也不喜歡。
咳咳,那種眼神該怎麽說呢,反正就是讓人亂惡心一把的。
快速的上了車,關上車門阻斷了外麵的注視,夜絕塵解下披在夜沫兒肩上的小披風,柔聲道:“沫兒餓不餓?”
“餓。”
“爹爹,我帶妹妹到那邊吃點心。”夜錦恒牽著夜沫兒的小手,兄妹兩個走到矮幾旁,隨意的坐下。
車內鋪有柔軟的地毯,還有火爐,倒也不擔心他們受寒。
“恒兒可真聰明。”伊律瑾輕笑,眼神非常的柔和,“塵能確定龍脈的位置嗎?”
染兒說過隻有那知項鏈能找到南國正確的龍脈所在,可他們沒有項鏈,要怎麽才能找到龍脈,再拿到他們需要的東西。
“南國龍脈就在南國皇陵之中。”
“什麽?”
“是我跟染兒被埋在雪域地底下的時候,染兒研究那條項鏈得出來的結論。”
“那……”
“大哥放心好了,那裏麵的東西是唯一能讓我找到染兒的線索,我是不會弄錯的。”
看到仿佛成竹在胸的夜絕塵,伊律瑾點了點頭,道:“項鏈在你手裏。”
“嗯。”
“如此我便放心了。”
“染兒說項鏈是拿取那樣東西的鑰匙,所以將項鏈在最後時刻交給了我。”
“那咱們先去到皇陵再說。”
“嗯。”
如果有染兒在,憑借她純正的血脈,是根本不需要項鏈就可以取到那件東西的,然而他並非是拉雅一族的血脈。
因此,夜絕塵必須借助這條項鏈方才可行。
幾個時辰之後,在伊律瑾的指引下,一行人來到了南國皇陵。
吩咐冷冽等人守在外麵,夜絕塵跟伊律瑾一人抱著一個孩子朝著皇陵深處走去。
伊律瑾是南國的皇帝,看守皇陵的人自然是不敢攔他。
若想打開南國皇陵的大門,也唯有南國的血脈才可以。
“恒兒,到你爹爹身邊去。”
“嗯。”夜錦恒朝著舅舅點了點頭,小跑到夜絕塵身邊站定。
伊律瑾走到一扇緊閉的石門前,拔出腰間的匕首劃破手掌,將鮮血滴入石門上的一個凹槽裏,直到將整個凹槽填滿,方才將手收回。
“啟——”
轟隆隆!
厚重的石門緩緩滾動起來,南國皇陵隨之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