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杜若和周旻說著話,眼角的餘光卻始終不自覺瞥向謝喻舟。

誰能想到眼前這個病弱的少年才是掌控全局的人,不管是趙大人、太子、他,都是他棋盤上的人物。

蘇杜若又想自己身份暴露的那日。謝喻舟告知了他和趙士揚的計劃。

謝喻舟問蘇杜若:“蘇先生想為孩兒報仇嗎?”

蘇杜若沒說話,隻是默認。

謝喻舟問:“紀榮已是當朝禦史,還是葉丞相的耳目股肱,蘇先生又如何能鬥得過他?”

“老夫可不是明知兒子死在別人手上,卻不敢作為的孬種。”蘇杜若心中有怒。

私下報複行不通,以紀榮如今的地位,普通人完全接觸不到。

那如何才能報仇雪恨?蘇杜若很清楚,那人在乎權勢,隻有他比紀榮更有權更有勢!才能把他打入塵埃。

蘇杜若眼神沉靜如墨:“這兩年有不少人想要老夫複起,即便東山不再,我也要回到那裏與紀榮拚上一拚。”

退隱已經的蘇杜若終於冉起了壯誌雄心,與其說是壯誌雄心還不如說是複仇之火。

謝喻舟打量蘇杜若一眼,他已經明白了蘇杜若的決議。

“既然如此,喻舟有個提議。”他說:“如果請蘇先生出山的是太子,那蘇先生在朝堂上分量是不是會更重一些?”

蘇杜若微微思索片刻,便明白了謝喻舟的盤算。

“你是想讓老夫替你背黑鍋?”蘇杜若笑吟吟地看著眼前的少年。

要是太子知道被一個十二歲的少年算計,麵子上可能會過不去,但如果換成是他,那效果就不同了。別人隻會誇自己一句,才略不減當年。

“蘇先生,這話說得嚴重了。”

“不就是這麽一回事嗎?”蘇杜若翻了個白眼。

蘇杜若又細細端詳了謝喻舟一眼,莫不是謝喻舟一開始就打了這個主意?

不對,謝喻舟和趙士揚計劃此事時,大郎還未中毒,他孩兒的事也沒水落石出,根本沒他的事。

但是這個少年的智謀成算已經超乎了他的想象,蘇杜若平生僅見,大概隻能用妖孽一詞來形容!

沒有想太久,謝喻舟的提案最終被蘇杜若答應下來。

但這個黑鍋,蘇杜若也不打算白背,他蘇杜若什麽都愛吃,就是不吃虧!所以他要認謝喻舟做弟子。

讓他一輩子都要頂著自己徒弟的名頭孝敬自己!蘇杜若覺得這筆買賣還是很劃算。

這事都在太子麵前蓋了章,跑不掉了。蘇杜若淺笑。

書房內,四人心思各異,仿佛是人間百態。

戚映歡卻憂心忡忡,她好不容易支開了謝母,便又擔心起了謝喻舟的處境。

思前想後,還是躡手躡腳地靠近了書房。

哪知書房裏的情況與自己想象的大相徑庭,簡直其樂融融。

戚映歡從門口縫隙中窺見,趙大人樂嗬嗬地拿著把扇子,隻差把嘴巴笑脫臼。

周旻更是笑得一臉溫和,哪裏還有之前興師問罪的樣子。

他和蘇杜若似乎在討論什麽,談得倒是挺熱絡。

等等……蘇杜若又是何時來了謝家?

戚映歡感覺自己錯過了最精彩的部分,劇情的上下集脫軌了。

文錦是個武人,耳聰目明,第一時間就看到門口偷偷摸摸的戚映歡。

他喊道:“小丫頭,不陪著謝夫人,怎麽跑這裏來了?”

因為他粗狂的呼聲,所有人也都發現了戚映歡。

她鬼鬼祟祟的表情沒有馬上收斂,一下子有些尷尬。

謝喻舟眼神閃過一絲好笑。

小姑娘明明是個聰明的人,但為什麽總做出些讓人為之發笑的事呢。

蘇杜若開心地對戚映歡喊道:“戚丫頭啊,精神不錯啊,比起昨天那萎靡的樣子好多了。”

昨天是因為那晚沒怎麽睡覺,困的。

蘇杜若開玩笑一樣地說:“戚丫頭,我咳嗽好了,今天能喝酒了吧。”

戚映歡不太清楚自己不在的時候發什麽了什麽,但蘇杜若一定是改變了太子態度的關鍵。

“蘇爺爺,您確定嗎?要不還是先問問胡爺爺。”

麵對蘇杜若顯示親昵的語氣,她恢複了平常姿態。

蘇杜若吹胡瞪眼說:“我還能騙你個丫頭不成,哪需要胡老頭證明。”

周旻把這一老一小的互動看在眼裏,心道蘇青源倒是和謝家相處的不錯,或許他能從謝家入手。

這日,周旻沒在謝家逗留太久。

說完還會再來看望蘇杜若後,便告辭。

等幾人走後,戚映歡緊繃著的情緒馬上鬆懈,她問蘇杜若:“蘇爺爺,您知道周老爺是誰嗎?”

“不就是周老爺嗎?”蘇杜若神神秘秘地笑了下,雙手被在身後,走出了謝家的大門。

戚映歡呆愣了一會兒,才看向謝喻舟:“謝喻舟,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她感覺自己腦子裏就像被人灌了漿糊,看什麽都是懵的。

“你知道蘇爺爺的字嗎?”謝喻舟問。

戚映歡搖頭。

“蘇爺爺名杜若,字青源。”

“蘇青源。”戚映歡念道,若有所思地說:“我好像在哪裏聽過。”

在什麽地方聽過?

猛地,她瞪大了一雙黑白分明的眼,可不是聽過嗎,不就是顧照旭非常崇拜的那位蘇禦史嗎?

三元及第、直諫犯顏、前朝重臣、隱士大儒,就像是戲文裏的人物。

蘇杜若嗎?怎麽都看不出來!

她不太確定的問:“是我想得那位嗎?”

謝喻舟點了點頭。

戚映歡仍是有些不可置信,畢竟在她眼中蘇杜若就是個有點小孩子脾氣的老頭。

人不可貌相!

略去蘇杜若兒子一事,謝喻舟講了太子想要請蘇杜若出山的的事。

戚映歡漸漸明白過來,為何太子會變得如此好說話,原來是有求於人。

“所以蘇爺爺替你背了黑鍋嗎?”戚映歡問。

“是啊,然而天上沒有掉餡餅的事,我這不是賣身給他做弟子了嗎?”

說完,謝喻舟頭痛,蘇杜若恐怕之後會和紀榮葉丞相對上,作為蘇杜若唯一的弟子,他還進金陵呢,已經被站了隊。

蘇杜若不愧是隻老狐狸。

無妨,有利有弊。目前他隻是個童生,那些人不會自降身價來為難自己。掛著蘇杜若學生的名頭,就當下而言利大於弊。

等他去金陵怎麽也得六七年後,到時候誰知是怎麽一個局麵。

“怎麽看你都是占了便宜。”戚映歡不知其中的隱情:“有個大儒做老師不好嗎?”

謝喻舟露出一個讓人看不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