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人情緒內斂,很快就收拾了心情,因為幾人知道,此時不是敘舊的好時機。
打完招呼後,謝喻舟開門見山,表情凝重地問幾人:“冊子呢?”
“在這裏。”連雲忙不迭把東西遞了過去,他與謝喻舟認識的時間不如魏華和宋青雲長,情緒脫離的也比較快。
謝喻舟接過後,快速翻開。
霎時,書房內隻剩書頁翻動的聲音。
戚映歡早先讓人準備好了茶點,四杯香茗整齊地擺在桌上,熱氣嫋嫋,卻引不起眾人的注意。
紙張之間的摩擦聲,迫使所有人屏住了呼吸。
謝喻舟的眉頭漸漸深鎖,氣氛也越加凝重,三人連大氣都不敢喘,生怕打斷了謝喻舟的思緒。
等謝喻舟把冊子翻完,便陷入了一陣沉思。
香茗漸漸冷卻,茶葉沉入杯底。
等了好半天,三人也沒等到謝喻舟開口。
最後耐不住性子的還是連雲,他急吼吼道:“謝兄,這份試題到底是真是假?”
謝喻舟朝連雲看去,露出鄭重的表情,對三人道:“自然不可能是真的,不過不管是真是假,你們記住,這份試題你們從來沒見過,你們今日也沒來過謝府。”
連雲還想追問,卻被宋青雲拉住:“光清別問了,接來下來的事不是我們能管的,這件事就交給行之處理吧,他不會害我們的。”
三人畢竟正兒八經考上來的舉人,自然知道這件事的嚴重性。
試題如果是假的,他們買假試題的事情傳出去,免不得被人指指點點。
如果是真的,那問題就更大了,弄到最後會試可能會被迫取消也說不定,到時候他們可就慘了,會試為三年一次,他們豈不是又要等上三年?
魏華不由擔心地問:“行之,這次會試還能順利進行嗎?”
“你們放心回去溫習吧。”謝喻舟對三人安撫道。
有了這句話,幾人從早上開始提著的心總算是落地。
戚映歡把三人送出門口,遺憾地說:“你們來得不巧,回青還睡著呢,不然讓那小家夥見見你們這幾位叔叔伯伯。”
連雲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聽了戚映歡的話立刻手舞足蹈道:“那就說定了,作為叔叔,我會給他準備見麵禮的。”
見連雲擺出叔叔的架子,戚映歡失笑。
然而這時,書房內謝喻舟的表情了沉了下去。
他蹙眉盯著桌上靜靜躺著的小冊子,露出沉思的表情。
其實冊子上的試題,確實是這次春闈的考核內容,他方才嚴詞否定也隻不過是為了安那三人的心。
謝喻舟沒有資格參加會試出題,但不妨礙他知道這一年會試的題目,因為上輩子謝喻舟便是參加的這次春闈。
考題為何會泄露出來?
上一輩子分明沒有發生過這種事,謝喻舟當然不會相信連雲轉述的那番說辭。
什麽賣考題的人是江宴府上的下人,那絕然是不可能發生的事。作為本次的主考官,江宴不可能會把試題帶回府上。
此事十之八丨九是丞相與皇孫一派的手筆。
去年冬天開始,皇帝的身體便大不如前,皇儲之爭迫在眉睫。
這三年來燕王的呼聲蓋過了皇孫,先太子的餘威漸漸在朝中被人遺忘,可皇孫今年還年僅十一歲,仍未能長成參天大樹,
丞相與孫詹事等人應該是急了,所以才會出此下策。
江宴是燕王的得力助手之一,若是能除之,就猶如廢去了燕王的一條臂膀。
謝喻舟一下一下扣著桌麵,臉上無甚表情。
原來如此,怪不得前些日子,葉丞相會推薦江宴作為這次春闈的主監考官,想來是早就盤算好了的。
孫詹事幾人不成氣候,太師致仕後影響力也大不如前。
唯一難以對付的就是葉丞相。
上輩子皇孫即位後,朝中大小事務全都把持在葉丞相手中,那時謝喻舟根基不穩,花了好多年才幫皇孫奪回一部分政權,在謝喻舟死的時候葉丞相已經撕開了偽善的表象,也許在許多年前他就開始謀劃這一切。
這幾年謝喻舟也不是什麽都沒幹,他按兵不動,隻是在等待一個一擊即中的時機,在那之前他還不能暴露。
不過在那之前,該幫的還是要幫,科舉也要順利進行下去。
謝喻舟捧起涼透的茶杯,看向窗外搖曳的梨花樹,半闔了雙眸,斂去了眸中一閃而逝的微芒。
“抱歉了,葉丞相。”謝喻舟眼中閃過一道厲色,他輕聲道:“江大人,我保了。”
不久後謝喻舟把李盟喊進了書房。
“李盟,避著點人,把這封信送去燕王府上。”謝喻舟吩咐道。
“是,大人。”
接下來的事,便是回禦史台起草奏折了,希望燕王他們的動作夠快。
翌日,早朝。
謝喻舟一如既往跟隨著禦史大夫張大人來到太和殿,站在他身後的是同為禦史中丞的潘中丞。
這三年來潘中丞沒少給他下絆子,然而謝喻舟非但沒有著道,反而在禦史台的地位隱隱超過了潘中丞。
這讓潘中丞對謝喻舟的成見越積越深,明明他才是下一任禦史大夫的第一人選,居然讓個年輕人反超,潘中丞心氣不順。在眾人看不見的地方潘中丞白了謝喻舟好幾眼。
掌印太監宗良公公宣讀著一成不變的開場白:“有事起奏,無事退朝。”
“微臣有奏。”
“微臣有奏。”
戶部尚書稟報說,欽天監已經選好了良辰吉日,隻等皇帝舉行春耕儀式。
皇帝揮了揮手說知道了。
鴻臚寺稟報說,北國的大汗退位了,阿丹王子成為了新一任大汗。
皇帝想了想說:“那就派人送些賀禮去,他們北國人不是喜歡玻璃瓷器和布匹嗎,那就送些過去。”
“微臣,遵旨。”
謝喻舟心道:看來謝夫人,最近又能賺上一筆了。
今日早朝的事很多,等了將近一個多時辰,官員才把事情全部事情報告完畢。
有些官員早就打起了瞌睡,春天本來就是容易犯困的時節,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來到宮門口等待早朝,就算是精力充沛的小夥子也有些扛不住。
皇帝的臉上早就露出疲憊,畢竟是六十多歲的人,身體大不如前。
見今日早朝處理得差不多,宗良公公又朝大家喊道:“有事起奏,無事退朝。”
一時沒有人站出來,所有人心中一喜,總算解脫了,此時他們的心情就好比是盼望下課鈴的學生,不說歸心似箭,至少也是望眼欲穿。
但是眾人喜悅的心情很快被打破。
在宗良公公又一次喊道:“有事起奏,無事退朝。”時,謝喻舟一步邁出官員排列的隊伍。
“微臣謝喻舟有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