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來被驚了一跳,手中的荷葉雞滾落在地,回頭見是太子,有氣無力地行禮後,撿起地上的雞拍了拍荷葉上的灰後,遞給江珩:“買雞去了,給您吃。”

江珩滿眼嫌棄:“還是留給你自己吧。”

徐來默默地收起雞,瞅他一眼,咬著牙支支吾吾:“嗯嗯嗯嗯嗯……”

“你說什麽?大點聲!”江珩聽到耳裏全變成了蚊子的嗡鳴聲,朝他腦瓜子賞了一巴掌。

“我說,我能不能去一趟城外。”徐來大聲道。

江珩轉身朝書房走去:“不行,除非你告訴我為什麽。”

隻聽身後徐來又哼哼唧唧,不過這回倒能聽得清楚,“屬下聽說春木姑娘隨顧姑娘下了鄉,屬下想去看看春木姑娘的傷。”

他前些天得知春木姑娘後腦勺受傷後,帶著東西去看望過幾次,皆被拒之門外,春木姑娘是一點機會都不給。

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差在哪裏,就算是被拒絕,也得問明白了

江珩腳步猛地一頓,徐來低頭撞上他後背,捂著腦袋往後退了一步,弱弱道:“我不去了,我現在一點也不想去了。”

“怎麽不去?徐來,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這麽優秀?”他唇角漸漸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徐來沒覺得太子的背有多硬啊,怎麽這會太子的話聽起來,腦子懵懵的?“您讓我去了?”

江珩拍著他的肩膀,一本正經道:“既然你這麽努力討媳婦,孤也不能坐視不管,總要助你一臂之力才對,孤跟你一起。”

…………

南箏沒帶什麽行李,快馬加鞭,比夏禾父母到得還早一些。

在農莊外,南箏和春木、冬槿下了馬,農莊外連個看守的人都沒有,她們就這麽大搖大擺地進了農莊。

這個農莊位於離京城幾百裏遠的安邑縣,占地很大。

從農莊進來先是一片種糧土地,此時正值凜冬,田地裏隻剩光禿禿的一片。

再往裏,就是管事的和佃戶們的住所。

她到時,天還亮著,田地裏還有不少人蹲在那,不知在幹什麽。

有外來人進入,很快便引起所有人側目,他們眼神交匯,隨即竊竊私語起來。

南箏把手中的牽引繩遞給春木手中,攏了攏自己墨色的鶴氅走過去,這才看見這些人是在撿地上的東西。

她彎著腰,滿臉微笑問道:“你們撿這些東西做什麽?”

“當然是吃啊,真笨,你連這都不知道。”一個小男孩臉上掛著鼻涕,小臉蛋凍得紅彤彤的。

他旁邊一婦人上去就是一腦瓜崩,而後不好意思道:“小孩子瞎說的,姑娘莫見怪啊,這地上有很多之前收糧食時掉的穀穗,我們收集起來處理一下,還能吃。”

這婦人看上去像是這男孩的母親,身上套著粗布襖,手肘的位置已經破洞,裏麵的棉絮漏在外麵。腳上還穿著單布鞋,鞋邊的位置已經磨得起毛,好像隨時都要崩開。

一眼掃過去,這些人的裝扮與這婦人毫無二致。

婦人見南箏不搭話,憨憨一笑,指著不遠處一個齊膝蓋高的麻袋,得意道:“你別看這地上一點一點的,都收集起來,可不少。”

“可你們不是種地有糧食嗎,怎麽還要撿著吃?”南箏十分費解。

小男孩提了一把似掉非掉帶著布丁的棉褲,吸溜一聲,又站出來,“就說你笨,我們的糧食都被收走了,不撿著吃難道要餓死啊。”

婦人忍無可忍,揪起他的耳朵朝他屁股上狠狠踢了一腳,怒問:“就你話多,就你能!還多嘴不?”

小男孩皮實得很,很快從婦人手中掙脫,衝南箏做了個鬼臉而後跑開。

婦人拍了拍手,又撣了撣自己的衣裳,“孩子瞎說,嗬嗬,這糧食不要也是浪費了,不如撿起來吃進肚子裏,你是不知道種糧的辛苦,我們是半點不敢浪費,嘿嘿。”

她是留了心眼的,眼前這女子看上去富貴逼人,就外麵那一件鶴氅來看,大約得抵他們一家子一年吃穿用度,舉手投足間都透露著不凡的氣質,一看就是大地方來的人物。

這樣的人物,除了那個有親戚在將軍府的總管,還能有誰認識。

萬一被總管知道說了他的壞話,這農莊算是待不下去了。

比起這個婦人,南箏更偏向於那個孩子的話,難以置信守著個農莊竟然還會沒飯吃!

她心裏五味雜陳不是個滋味,麵上卻不顯若無其事道:“是我見識短薄,敢問您是否知道丫蛋這個人?”

婦人表情一愣,這大地方來的人竟然是來找丫蛋的?

她不是被人給攆回來了嗎?

“哦,我是她朋友,來看看她。”南箏見婦人滿臉疑問,趕緊解釋道。

她現在還不想表明自己的身份。

婦人立刻熱情地給她指出方向,南箏道了謝,轉身離開。

夏禾家在最南邊的一間矮房裏,房子前麵用籬笆圍起一片小小的地方。

南箏遠遠地看見她拎著兩個木桶,腋下夾著一根扁擔從屋子裏出,看樣子是要去挑水。

夏禾全程麵無表情隻關注自己眼前的活,眼皮都沒抬一下,見水桶裏麵有雜物,蹲下身去清理,驀然聽見一聲輕喚:“夏禾。”

她擺弄水桶的手猛然怔住,愕然失色,隨即嘴角浮起一抹嘲諷,繼續埋頭幹活。

“夏禾。”

這次她敢肯定,這絕不是自己的幻聽!

夏禾心髒開始瘋狂撞擊胸腔,她猛然回過頭,眼淚在看見南箏的那一刻瞬間迸發,如波濤的洪流,來勢洶洶。

她扔下手中的木桶,飛撲到南箏懷裏,所有的委屈在這一瞬全部湧上心頭,無法言說。

“好啦,我來接你回家。”南箏輕拍她的後背,安撫道。

春木忍不住紅了眼眶,在後麵直抹眼淚,冬槿見狀遞上自己的帕子。

夏禾的眼淚浸濕了南箏脖間一大片毛領,哭到後麵,聲音嘶啞隻剩抽抽,方才抬起臉,喊了句:“姑娘。”

她日思夜想的姑娘,終於來了。

南箏纖細白皙透著暖意的手指,撫上她滿是淚痕的小臉,心疼道:“你願意跟我一起回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