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文傑並不知道自己燒毀的翡菘是被調包的贗品,而在自身被證實清白之後,他卻因為再拿不出翡菘,無法承受公眾的眼光和非議,以死亡選擇了逃離。
可翡菘終究是他的遺憾與不甘。
翡菘是他所有的心血之作,被掛上了抄襲罵名之後他親手燒掉了它,可自己沒有勇氣追隨它而去,而直到有一天他得知自己被證實清白,翡菘也得到認可和關注,可他已經沒有翡菘了。
於是,崔文傑因翡菘逼死了自己。
這樣的事旁人難以理解,而究竟承受些什麽,連畏懼死亡痛苦的人突然有了死的勇氣,也隻有崔文傑自己體會得到了。
“怎麽可能,你是騙我的!”崔文傑無法相信親手燒毀的翡菘,現在還能存在這世上。
我回道:“你直到死一直封閉在這個圈子裏不肯走出去,並不知道你的翡菘獲得美展金獎,得到美術界名師的讚賞和關注,你已經成功了。”
“隻是你自己還困在沒有信心再創作一摸一樣的翡菘這件事上,其實,如果你放下了翡菘,有勇氣邁出去而不是選擇死亡,你會有機會去創作更加優秀的作品。”
崔文傑頹然的低垂下了頭,口中低喃道:“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
我已經感覺到被扯著的樹枝正在下沉並且發出崩裂聲響,急忙說道:
“你不該再糾結翡菘了,也是放過你自己,深陷在其中的你不斷重複著死亡,永遠也不會解脫出去的。”
崔文傑依然是失魂落魄的模樣,而我也沒有時間再等待,頭上清脆一聲聲響傳來,頓時整個人又下沉,吼口勒緊的力道讓我無法呼吸,徒勞的掙紮,隨後突然整個人一鬆摔落在了地上。
我大口的咳喘著,終於緩過口氣看去,那年輕人也已經掉落在地,臉上掛著一抹釋然的微笑低語道:“我已經成功了嗎,我的翡菘還活著。”
直到星星點點的光亮盤旋上升消失。
那年輕人立刻也咳喘著坐起,大口喘息。
我忙上前幫忙拍著他的後背,“別急,慢慢調整呼吸,已經沒事了。”
那年輕人總算是緩過了氣,他臉刷白的抬頭瞅瞅我,再看看周圍,下一刻蹦起來口中叫道:“媽呀,有鬼!”
年輕人蹦起來就不管不顧的往前衝著跑走了。
沿著地上的綠植走,別到處亂跑!”我起身隻能衝著那迅速跑遠的背影喊叫了聲,也不知道聽沒聽見,眼瞅著人就跑沒了影。
其實也難怪,換誰差點成了吊死鬼都會被嚇破了膽,剛剛我也是被掛了很長一陣子,深刻體會到上吊時那種痛苦的感覺了,自殺還真是難有一種不會痛苦又輕鬆些的方式。
這崔文傑非執著上吊,難怪一開始會沒有勇氣去真的尋死了。
王升和郭蓉時候,崔文傑也算是好好的離開,這已經是很好的事了,可是這覡婆到現在沒有露麵,究竟打的什麽主意?
這時忽的一陣嘩啦嘩啦的腳步聲傳來,我心下一驚趕緊循聲看去,就見一個白霧中一個黑色的影子若隱若現。
我暗自一手握緊涯角,而漸漸看清走出白霧的人,我認出卻是關遠航。
我看著走近的關遠航先問道:“你怎麽在這?”
關遠航回答道:“我到木鳥民宿見到徐誌,聽他說了大概情況,然後他帶我來到了這片林子裏後,樹林裏起了霧我們就走散了,再之後就是聽見了這邊有動靜,就過來了。”
關遠航說完便轉頭尋看,眼中流露悲傷,詢問道:“季瀅真的在這嗎?”
我點點頭,既然已經遇見過了王升郭蓉還有崔文傑,季瀅自然也一定會在這,我如實說道:“季瀅是割腕自殺,隻怕是附身在誰的身上,正在這林子裏的某處要重複死亡的過程。”
“如果真的背負了人命的鬼魂,就沒辦法再超生而且容易成了邪祟,所以要盡快找到她。”
其實關遠航的到來是件好事,有他在季瀅一定會出現。
關遠航明白的點點頭,問道:“需要我做什麽?隻要能幫得到她,我做什麽都可以。”
看著關遠航臉色蒼白,額頭盡是虛汗,虛脫的模樣,我知道他已經在強撐,他自己的時間也不多了,所以現在如果能和季瀅見麵,好好的談談,把誤會解開對於兩個人來說都是好事。
季瀅能夠放下怨恨,關遠航能夠放下心中的虧欠和遺憾,對他們來說才是好的結果。
我說道:“你的聲音一定能傳到季瀅那邊,讓她知道你在這裏,把你想說的話都好好傳達給她。”
關遠航點點頭,他來這裏已經準備好了接受一切,所剩餘的時間裏還能和季瀅見上一麵,是命運恩賜他的機會,他一定會好好把握。
所以關遠航邊尋看周圍邊呼喚道:“小瀅,是我,我來了,你在哪?我想見到你。”
我陪著關遠航往前走,關遠航一路呼喚著季瀅的名字,直到一聲微弱的咳嗽聲傳了來,我倆都停住了腳步,聽了一陣忙循聲找去。
我看著周圍,明明聽見聲音在這附近,可尋看一圈並沒有人影,就在這時,虛弱的說話聲傳了來,
“我……在這。”
那聲音並不是季瀅的聲音,我忙回過神,抬頭看去頓時滿目震驚,就見水缸粗的一棵樹樹杆上,竟然長著一棵人頭!
而且那顆人頭能動,顯然是活著的,就算臉上頭上布滿苔蘚看上去恐怖至極,不過我還是依稀辨認出那張臉孔,竟然正是宋桂西!
“是小瀅嗎?”關遠航詢問著就要趕過來。
我知道關遠航要是見到這樣詭異的情景,恐怕會嚇得要立刻暈死過去,所以急忙抬手止住他的腳步,“不是季瀅,你在附近繼續找,我隨後就到。”
關遠航不明白怎麽回事,不過他心下也是著急要尋找季瀅,所以點了點頭,轉身往前走邊繼續呼喚。
我努力平複下心情,抬頭看著宋桂西,低聲問道:“是那個覡婆做的?”
宋桂西整個身體和這棵樹是融合到了一起,而他還活著,隻露出的腦袋也正在木質化。
他張開了嘴動了動,艱難的開口說道:“他就在暗中看著你,你要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