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沒出息。
我在心裏暗罵自己,可無論怎麽罵,也抵不過自己對江平的喜歡。
正當我心思淩亂之際,江平驀然鬆了手,失去支撐物,一個踉蹌,倒在地上。
"我回宅子。"
他撂下這句話,轉身離去。
在出府前,似是想了什麽,又折了回來。
"幺小姐,我明日會來接你。"
我坐在地上望著他,怔怔應下。
"我等你。"
望著他的背影,不知為何,心中竟有一些難受。
雖然從明日起,他就是崔府幺小姐的人了。
但又總覺悵然若失。
一夜未眠。
我並非睡不著,而是去見了阿姐。
自小我就同她約定過,在彼此出嫁的前一晚,要同彼此睡一晚上。
不為別的,隻為祭奠這即將不複存在的閨中生活。
雖然我已同她決裂,雖然她同爹爹告發了我和江平的事,可我還是去了。
縱使掛滿了豔紅綢帶,阿姐的院子也難掩掉落之氣。
邁進門檻,隻覺周圍溫度都降了幾度,我攏了攏衣領。
明明才剛入秋,怎得寒的跟臘月冰窟似的。
"阿姐!"
我同以往大大咧咧地喊道。
阿姐似是也料到我會來,聽著我的聲音,就出門迎我。
她單手扶著牆,芊芊玉體不盈一握,像極了林妹妹,我都怕一陣風吹來,就把她給卷走了。
"阿妙,你終於肯見我了。"
阿姐嘴角扯起一個牽強的笑,聲音飄渺。
"你要是再晚一些,就見不著阿姐了。"
阿姐這話說得莫名其妙,就算和江平成婚了,也是住在崔妙的小院,怎會見不著。
後來轉念一想,崔妙已經和崔娉婷決裂,人盡皆知。
我自然是不會再給她見自己的機會。
再走近些,阿姐化了淡妝,卻也掩不住麵容憔悴,純色蒼白。
我才發現,原先一直文采奕奕,被譽為京城才女的阿姐,已經淪落到如此地步。
"你怎麽了?"
我皺著眉問她。
阿姐微微一笑,唇齒微啟,"病了。"
病了?
何時病的?
我怎麽不知道?
"進屋吧。"
"好。"
我輕聲應下,扶著她進了屋。
躺在**,阿姐的身子忍不住的顫抖,我也軟下心來,從原本的背對背,換成了我摟著她。
阿姐渾身一頓,開始低聲啜泣。
我雖心軟,可嘴上卻不饒人。
"你哭什麽,你揭發了我與江平的事,江平被爹爹打得皮開肉綻,倒是我應該哭才是。"
"我何時揭發的你?"
阿姐抽泣著質問。
非要走言情話本子裏的那一套嗎?
我心中有些生氣,正欲發作,手裏感受著阿姐的骨瘦如柴,又將這氣壓了下去。
"若不是你揭發,我何以被爹爹罰跪祠堂,江平鋃鐺入獄?"
這話說得心平氣和,卻又壓抑按耐。
阿姐愣住了。
許久,未曾開口。
正當我要昏昏欲睡時,阿姐那如蠅呐般的聲音又竄進耳裏。
阿姐說:"阿妙如今也變得文鄒鄒了。"
"連責怪阿姐的話,都文氣十足。"
不知為何,淺淺的兩句話消散了我所有的瞌睡。
後來阿姐睡著了,聽著她輕穩的呼吸聲,我久久不能入眠。
第二日薄陽還未生氣,我悄無聲息地離了阿姐大又空的院子。
走在回自己院的路上,不知為何,胃裏一陣作嘔。
我忍不住扶著牆,開始幹嘔起來。
吐了半天,也未能吐出個什麽,地上隻一攤味道十足的清水。
不能讓江平等急了。
胡亂擦了嘴,匆匆趕回院中,正巧遇上來梳妝打扮的嬤嬤。
一整個早上,我滴米未進,胃裏卻翻江倒海。
後來丫鬟端來了吃食,我聞著味道,也無甚食欲,所幸作罷。
現在成婚是大事。
今日是難得的好天氣,天空中掛著薄陽,萬裏無雲。
向來刺骨的秋風,如今吹在臉上也是暖的。
我等了半天,也沒見阿姐來送自己,直到江平騎的駿馬立於崔府門口時,也未得見。
沒有阿姐,心裏自然是不好受的。
思緒被江平蠱惑人心的話語牽回。
"我來娶你了,幺小姐。"
他翻身下馬,親自為我掀開了轎簾。
紅蓋頭下,江平鮮紅的衣擺在空中搖曳生姿,下馬的那一刻,像極了天上下來的謫仙。
在上轎的前一刻,我忍不住掀開蓋頭瞥了一眼。
剛掀到一半,爹爹的手就打在了我的手上。
我吃痛,乖乖收回手去。
"都快要嫁人了,怎的還這般沒有規矩?"
"爹爹,阿妙知道錯了。"
我賣乖。
雖然沒有掀成,但還是瞥見了的。
江平的頭發長長了許多,根根發絲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溫順的垂在背後。
君子窈窕。
我隻能這麽說。
坐上回宅子的嬌子,江平在前麵騎著馬,周圍有孩童在哼唱,討要洗錢。
一切的一切,都是我不敢肖想的畫麵。
那些話本裏表達的愛意都掛完抹角,原本我是不會的。
可如今,我也是想學著他們文鄒鄒一次。
江因風而起,起的時候,將我也一同帶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