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之後,方暉身攜火靈長鋒劍,拜別九華師門,往湖廣而去。師門考較中,方暉又勝兩輪,玄洵掌門因其以小小師弟的年紀,竟問鼎執事弟子,雖最後不敵大師兄碩山道長,仍規外施恩,獎以火靈長鋒劍。

考較五日後,師門以方暉內外所學多雜,本門功夫不純,責令其自求革出師門。眾弟子雖大惑不解之餘,見掌門及方暉師父玄濟道長臉如寒霜,一言不發,無人敢出異議,背後議論紛紛不已。

方暉自九華轉至江淮,朔江而上,長江如練,方暉心內如潮。脫離師門,一時間心無所屬,以往便算頗經世事,總以師門為後盾,此時一旦離師,仍覺二十餘載無親無家,兩手空空,不禁悲從中來。

方暉本欲仍往池州去尋武龍二老,尋思之下,南陽侯府內,那錦衣衛提及池州城外的九名下屬是南陽侯所殺,池州之內,必多錦衣衛眼線,二老想來也不在池州。思前想後,路彥卓等三人之事未了,那黃媛乃是大俠黃雲龍之女,與舊約盟頗有關聯,須去尋得下落。自己被九華逐出門牆,實是因錦衣衛和燕王舊部尋仇關係,不得已為之,想來少林、武當這些大門派應不受其擾,舊約盟中的溫二哥當年是安頓在武當,於是便往湖廣而來。

湖廣武當山勝景有箭鏃林立的七十二峰、絕壁深懸的三十六岩、激湍飛流的二十四澗、雲騰霧蒸的十一洞、玄妙奇特的十石九台等。主峰天柱峰,被譽為“一柱擎天”,四周群峰向主峰傾斜,形成“萬山來朝”的奇觀。武當派自太極祖師張三豐創派以來,已曆百多年,太極拳劍由俗家弟子在江湖上漸漸流傳,此時掌門德廣真人,是昔年武當二俠俞蓮舟的再傳弟子,在江湖上名望甚高。

方暉到得山下,會了知客道人,不再報九華派名號,隻說江湖朋友,來訪武當弟子溫森。知客道人回說不巧,溫森昨日被師門恩準出師下山,與送別的師兄弟在山下大醉一場,說是今日往九華山去尋舊友。方暉心中一緊,心知溫森與自己境遇差相仿佛。細問之下,說是溫森自己向師門稟告出師下山,師門應允,仍算是武當弟子,才心下稍安。

方暉盤算,自己前來武當,溫森卻去九華來尋自己,莫不是路上錯過了,問了山下小鎮情況,當即離了武當,來追

溫森。

行不數裏,兩旁風聲颯颯,鬆濤陣陣,極是愜意。耳聽背後馬蹄聲響,一騎由遠及近,疾馳而來。方暉一路在盤算路徑,需先到知客道人所指點的鎮上,來尋溫森蹤跡,說不定他昨日醉酒,尚未起身也未得知,若是已經起行,要趕便有麻煩。若是平日時節,有此急事,聽得馬蹄聲響,方暉必起奪馬之心,此時卻在武當山下,無論如何不敢造次,略一沉思,如追趕不上,便於前麵小鎮買馬。

沉思未定之際,那馬來得好快,喘息之間,已到身後。方暉閃身路旁,那馬上騎者一帶絲韁,健馬立止,端的是匹好馬。騎者打量方暉一眼,問道:“這位兄台,請問去江淮路上的麒麟鎮,可在這左近?”

方暉抬頭打量此人,見他一方青巾,身上素袍如雪,一塵不染,長眉高鼻,唇紅齒白,目若點漆,與自己差不多年紀,溫文有禮,頓生好感。當下笑答:“應是前麵數裏便至,尊駕*良駒,轉瞬即到。”

那騎者說聲有勞,方待欲行,卻轉過馬頭,問道:“兄台身攜長劍,由武當山方向而來,可是武當弟子?”

方暉欠身答道:“在下並非武當弟子,江湖上一介小卒,來武當隻是尋訪一位低輩弟子朋友而已。”

那騎者哦了一聲,說道:“低輩弟子我倒是熟識幾個,不知兄台尋訪的是誰?”方暉一愣,心想此人倒是熱心,當下小心答道:“多謝尊駕好心,在下已上過武當,我那朋友恰巧不在。”

騎者恩了一聲,不在多言,拱手作別,絕塵而去。

巳時將盡,方暉趕到前方小鎮,此處便是適才所說的麒麟鎮,武當山腳下,人來人往,倒是頗為熱鬧。方暉問明了昨日溫森與同門飲酒的客棧,徑直而來。

進的客棧,抬頭卻望見一人青巾白衣,端坐桌旁,卻是適才路上所遇騎者。那人正點了酒菜,抬頭見是方暉,嗬嗬一笑,說道:“兄台,人生何處不相逢,小弟做東,坐來閑談幾句。”

方暉忙道:“兩遇尊駕,確是有緣,不過小弟訪友,實是要事在身,不敢逗留。”

白衣人淡然一笑,說道:“兄台也是來訪友,武當山下來,與我相同,所識之人可是武當溫森麽?”

方暉一驚,隨即想

到,他也是來找溫森,同時被那知客道人指點到此處來的,當時笑而不答,說道:“尊駕見問,想是也沒找到朋友,如是小弟尚有要事在身,尊駕慢飲。”

出得門來,問了小二,買了一乘劣馬,往江淮方向行來,心中不免嘀咕,舊約盟規矩,結交江湖朋友越少越好,溫森行事一貫小心,不似乃兄溫恭,這白衣人不知是什麽人,顯然也是江湖人物,來尋溫森,不知有何關聯。

正揣思之間,對麵一趟鏢行人眾,趟子手喊著號子,卻是陝西人武鏢局的。方暉拉馬側過一旁,心想陝西到湖廣,不算近了,這人武鏢局,在江湖上也頗有幾分名聲,看馬隊情形,有幾名鏢師顯是武功不低,卻不知押的是什麽緊要物事。

那趟子手見方暉信馬由韁,避在路旁,上來唱個喏,問武當山還有多遠,方暉隨手指點了,也不多話,繼續前行。

一路追了下來,直到長江之畔碼頭,未見溫森蹤跡,問了碼頭船工,也說來往未見武當弟子。方暉心想此處距武當上不過數十裏,溫森亦無必要藏匿行跡,此處由武當下來去九華,實乃必經之路,溫森未曾來過,途中必是有事了。

念及由此,撥轉馬頭,往來路而回,行不數裏,遠遠望見適才那人武鏢局的人眾,車馬散亂,屍橫遍地,卻是被人劫了鏢去。方暉大驚,此時紅輪西墜,官道上無人,冷冷清清,鏢局屍首橫陳,晚風吹來,極是恐怖。

方暉抬眼望去,見數十步外,一匹白馬斃在大路當中,分明認得是日間那白衣騎者所乘健馬,此時馬屍雖在,人卻蹤跡全無。

方暉凜然生懼,奔至左近,卻見白馬旁一行血跡,直滴到旁邊山路中去了。跟了數步,樹枝上掛著一方青巾,想來是那騎者所戴。方暉沉思之下,武當山下出此血案,凶手可謂膽大妄為,何況這人武鏢局的人眾身手顯然不差,凶手若非武功極高,便是人數甚眾,眾人押鏢上去武當,殞命途中,武當派無有不管之理。

方暉不及細看,心想自己及那騎者皆是今日上武當來尋溫森,此時溫森蹤跡全無,自己與武當照了麵,通了名姓,難免懷疑到自己頭上,這個黑鍋可當真背不起,還是速往武當報訊為是。當下主意已定,策馬加鞭,往武當飛奔而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