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川一句話點醒了蔣軍:“說得對,當時一定是來客人了,我聽說杜文龍是醫生,有些醫生是有潔癖的,他應該不喜歡別人用他的茶具。”
“正是這樣,而且這個人應該不是什麽很重要的客人,如果客人很重要,他無論如何也不會讓他用一次性杯子。”
“明白,我們立馬調查看看他接待了什麽客人。”
耿樂樂吐完了才進來,整個人臉色蒼白,她弱弱地說道:“真是慚愧啊,第二次出現場還是吐。”
“你踩到血了。”夏川提醒她。
“嘔!”耿樂樂再次跑了出去。
夏川搖搖頭,這丫頭!
突然間他想到了什麽,這個茶室距離正房那麽近,凶手就在這裏堂而皇之殺人取心,怎麽就不擔心驚動隔壁的老太太?
夏川走出杜家,警戒線外,圍滿了看熱鬧的人,都是紅岩村的人,老人女人居多。
夏川出去的時候,程風正在群眾中詢問。
程風四十多歲了,長期的勞累讓他看起來疲憊,頭上的頭發稀薄了很多,原來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也暗淡了許多,可見這兩起案子給他的壓力。
夏川走過去,程風已經在部署了。
程風說:“有群眾反映,紅岩村淩晨的時候有狗密集地叫過,但沒有人注意具體時間,也沒有人出來看。”
“杜老太有失眠的毛病,晚上都要吃安眠藥睡覺,因此晚上家裏發生的一切她都不知道,她一覺睡到日上三竿,醒來發現杜文龍死了,才跑出去呼救。杜老太因為過於悲痛,現在還在住院。”
“還有一個情況,杜文龍以前在春江縣人民醫院當醫生,因為一台手術失敗,導致病人死在手術台上,當時患者家屬鬧得很大,加上對手的推波助瀾,他被處分了,憤怒的他提出辭職,去了外地。”
“他在春江人民醫院當過醫生?”夏川心頭一顫,之前沈雲白特地跟他說了凶手的情況,是一個能接觸到麻醉藥,會靜脈注射的人,莫非那個凶手來自醫院?
他再想第一個死者馬大成,據說他曾經做過醫托,再聯想到兩名死者的死法都一樣,說不定真的與醫院有關。
那麽,蔡國華案與這是相同的作案手法,與這兩起案子有共性嗎?還是這兩起案子是模仿作案?
夏川正在思考,程風打斷了他:“現在種種跡象表明,馬大成案和杜文案可以並案了,夏川,你們先去查查杜文龍以前的醫院,想辦法找到突破口。”
“好。”夏川看著還蹲在地上的耿樂樂,“樂樂,好些沒有,好了就跟我一起走訪。”
耿樂樂站起來,發現自己的腿還是軟的,太丟人了,連續兩天都吐。
她擦了擦嘴,狠狠喝了一大口水才好一些。
“走就走。”耿樂樂氣呼呼過來了。
剛走到警戒線附近,夏川又看見了那些記者,其中那個叫黎小雨的記者排在最前麵,看見夏川,黎小雨拚命招手:“夏警官,這裏。”
夏川一看不好,有麻煩,立馬拉著耿樂樂:“從這邊走。”
看夏川不理她,黎小雨鼻子都氣歪了:“好你個夏川,昨天才請你喝了咖啡,今天就不理我了。”
夏川在後麵揮揮手:“抱歉啊,今天真的不適合,改天我請回來。”
邊上,耿樂樂好奇地道:“你跟黎記者這麽熟的嗎?”
夏川搖搖頭:“也不算熟吧,她說她是化工子弟學校的,和我以前的朋友一個班級,我朋友失蹤了,我急於想了解我朋友的情況,就和她聊了一會。”
“你是化工子弟學校的?是不是在化工孤兒院和徐東明一起玩的夏川?”耿樂樂聽罷眼睛一亮,夏川剛來的時候,耿樂樂隻覺得這個名字很熟悉,但聽到他是邊城調過來的,家在江城,便沒有在意,這年月同名同姓的太多了。
“是的,你怎麽知道?”夏川也是眼睛一亮,這個名字讓他心頭發顫,那是他兄弟啊,不是跟他熟悉的人根本不知道。
“我是徐東明表妹啊,比你們三四屆,以前化工廠還沒爆炸的時候,我還到化工廠家屬大院去玩過。”
“你是那個鼻涕蟲?”夏川想起來了,以前他們在大院裏一起玩的時候,徐東明帶著一個小不點過來跟他們一起玩,她老是流著鼻涕,他們叫她鼻涕蟲。
“叫什麽鼻涕蟲,叫跟屁蟲也好啊!”耿樂樂不滿地撇撇嘴。
“抱歉,叫習慣了。”夏川不好意思笑笑,“你怎麽也當警察了?”
耿樂樂歎了口氣:“哎,還不是為了表哥。”
耿樂樂的思緒又回到了當年,那場爆炸,她的姑媽姑父都在爆炸中去世了,隻留下表哥徐東明一個人。
她爸爸耿斌和媽媽楊曉雲都是隔壁春江造紙廠的,耿斌得知了化工廠之事,在辦完姐姐和姐夫的喪事之後,耿斌便把徐東明接回了家。
楊曉雲看到耿斌沒經過自己的同意,便把外甥接了過來,有些惱火。
楊雲陰著臉說:“你怎麽可以不和我們商量就把這孩子接過來了?你心裏還有沒有我,你還想不想好好過日子?”
耿斌長歎一口氣:“他是我外甥,他沒了爸媽,我這個舅舅不養他誰養他?”
“怎麽養,拿什麽養?現在我們造紙廠也改製了,你剛被裁員,我也被降級了,工資隻有以前的三分之二。你還有一個老年癡呆的爸爸,我還有一個生病的媽媽,我們還有樂樂要養,你說我們還怎麽養得動他?”
“沒那麽嚴重,不就是一雙筷子的事嗎?”耿斌好意勸道,“我的工作你不用擔心,我打算先到我朋友的飯店做廚師,我跟朋友說好了,工資不比在造紙廠差。”
“你說的朋友是那個開快餐店的陳林?一個小小的快餐店,說不定哪天就倒閉了,有什麽用?”
“養孩子你以為就是加雙筷子那麽簡單?天真,我們得教育他,得送他去上學,得負責給他娶老婆,哪樣不要錢。現在你無業,什麽都靠我,我們拿什麽來養他?”
“說句不好聽的話,以後養好了,我沒有功勞,如果養不好,就是我這個做舅媽的做得不好,反正什麽落不到好,我何必辛苦侍候?”
楊曉雲連珠帶炮,怒意十足,說什麽也不願意。
耿斌無奈:“那怎麽辦,他都沒父母了,我們總不能看著他在外麵流浪吧,這樣別人還不戳穿我這個舅舅的脊梁骨。”
“誰願意嚼這舌根誰就嚼去,反正我不養,他又不是沒有去處,那個化工廠不是要建孤兒院嗎,讓他去孤兒院好了。”
當時的徐東明,不過十一二歲,雖然年紀不大,但是自尊心極強,舅媽的這番話,他怎麽接受得了,當即收撿衣服出了耿家。
後麵,耿樂樂一個勁求媽媽留下表哥,楊曉雲就是不為所動,最終徐東明還是走了,去了孤兒院。
三年後,化工孤兒院發生火災,據院長傳來消息,徐東明和另一個孩子在火災中失蹤了。
耿斌當場就跌落在地,整個人泣不成聲,一個勁扇自己的耳光:“我對不起姐姐,我沒有照顧好她的孩子,我不配做他的舅舅。”
此後耿斌很長時間都沒有和楊曉雲說過一句話,直到楊曉雲上了大學,他們的關係才緩和一些。
耿樂樂此後很長的時間,也陷入了自責當中,她覺得當時如果她再勸勸媽媽,留下表哥,或許他就不會失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