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趴在陸望懷裏,免遭雪和撞擊的攻擊,兩人抱也抱過,親也親過,但此刻莫名有點害羞。

“好冷。”陸望感慨一句,抬眸笑,“秓秓,你……”

“陸大哥?”

何秓聽到有人辨認,爬起來的速度僅用兩秒,站旁邊裝死。

陸望:“……”

迎麵小跑來的女生,麵露欣喜:“好巧啊,我也在這裏。”

陸望拍去身上的雪:“是挺巧,都在S市。”

她的臉色變了變,並未被敷衍回答影響拿出白色手帕貼心提示。

“你的頭發上都是雪,不處理掉會難受。”

同一時間,陸望從口袋拿出一包紙巾擦去殘留的雪屑,剛好和她錯開手。

不動聲色的拒絕親近,對誰都是一樣如沐春風性質的社交範圍,非要形容,等同於是高懸於空中,隻可仰望的月亮。

光輝不曾灼傷看客,看客哪怕再仰慕也僅能觸到水中虛假的倒影,不可褻瀆。

放在從前,顧雲熙會遵守這一點,陸望救贖她告知她如何腳踏實地站在高處。

於是她被保護,棠棠和陸家人都站在她這邊。

何秓和其他妖魔鬼怪隻能跳腳。

她開始從被欺負角色走出來,催眠自己隻是被月亮暫時迷惑的局中人,把悸動藏在心裏,努力成長,期望有一天能成為他眼中稍微逗留久一點的人也好。

可偏偏有例外了。

顧雲熙分明看到他和何秓在一起時該有的人類感情一樣都不少,為什麽非要在她即將離開倒影的時候,月亮被人獨占呢?

她第一次有了不甘心,何秓明明什麽都有了,還要把她心中的月亮奪走。

在雪場打鬧的熊孩子,遍地都是他們的戰場,沒注意到顧雲熙,扭頭直接撞到她身上。

“啊!”她沒留意,腳步趔趄撲向前方。

陸望順手扶住,低頭詢問:“你沒事吧?”

熊孩子被家長提著後脖頸,壓著來道歉,卻意外將兩人誤認為郎才女貌的一對。

顧雲熙霎時結巴想解釋誤會,結果越解釋越被誤會,她偷偷看向身旁的男人。

小女生的心思,旁人總要比局中人看得清。

站在一旁當背景板,實在沒意思。

何秓隨意拍了拍衣擺,失去看戲的欲望,往前滑動,跟他們拉開距離。

同一時間。

陸望的笑未曾達到眼底,還未感受的溫熱懷抱,扶她的手已然鬆開:“這位是我太太的朋友。”

嬌羞的女生呆住,眨著眼,晶瑩的光澤在眼眶打轉。

家長賠笑討巧的客套話接不下去,尷尬得打著哈哈火速帶孩子離開。

賀嶼安手捧熱拿鐵遲來一步,臉色僵冷目睹全程,路過看戲的何秓,怒氣壓不住的混合進言語。

他冷笑一聲:“怎麽哪兒都有你?”

何秓隻覺莫名其妙,聳肩朝他懟道:“這不哪兒也都有你,大概是惡人自有惡人磨吧。”

滑雪場地很大,先前在咖啡廳碰見,現在還能在分散各處的角落裏碰見。

賀嶼安被嗆回來,麵色不虞。

他站到何秓麵前,先是身高多出一大截氣勢,他冷笑:“我調查過雲熙身邊,當初讓她難堪的人現在沒有一個還能配在S市待下去。”

“所以?”

“所以你以為你欺淩她的證據我會找不到?如果不是她攔著,你能繼續在這裏好好生活?”

他說這話,聲音壓得很低,在外人看來隻是尋常敘舊,盡管兩人的表情都不算友好。

何秓沒有接話隻冷笑了聲,陸望還沒來得及叫住她也擦擦,人就已經滑出好長一截距離。

陸望:“……”

他沒滑雪裝備,等於隻能在這兒被動等待,獨留他一個人應付突然冒出來的這對熱戀小情侶。

小沒良心一個。

何秓掌握不好速度和走向,雙板在雪地摩擦,她在風中感受腎上腺素飆升的刺激,興奮多過恐懼。

風也變得刮人,下半張臉在外快要凍住。

接著,身形無法維持,雪仗也跟不上操作。

後麵的主角團是什麽神仙場麵,她不去想,隻感覺暢快,好在還記得教練的防護動作。

摔在陡坡即便有雪做緩衝,該痛還是痛。

何秓滾了好幾圈才停下,還有些眩暈,仰麵大口呼吸著。

很可笑不是嗎?心情差到極點,在看到陸望和顧雲熙說話後她的情緒就開始不對勁。

她都快要死了,應該沒心情和他們混成一團鬧情感糾葛才對。他們愛誰就愛誰,她誰都不想管。

先活下來,完成自己在那個世界的心願,為畫畫事業努力打拚,把孤獨一擲的賭徒做法砸進插畫裏,何況現在有了比從前更好的條件和富裕的小金庫。

可事實上,她對陸望早就生出別的什麽,其中一部分化作占有欲,讓熟知劇情走向的她做不到客觀放手。

但是,陸望是顧雲熙的男二,是顧雲熙故事裏戀人未滿的錯過。

天空灰蒙蒙的,她自嘲質問自己。

——何秓,你到底搞得清楚狀況嗎?

很快有人大步朝她的方向奔來,陸望出現在她的視線中。

他毫不費力將人抱起來:“摔到哪了?”

“沒有。”她不想動,就這麽被抱著,“哪裏都不痛。”

陸望抿唇,親自碰過容易受傷的幾個部位,她一動不動,身體和靈魂分開感受每一份像是死神計時的呼吸。

顧雲熙跟著小跑過來,看陸望的神情還以為她傷得嚴重,便拉住男人結實的臂膀阻攔:“傷者不能擅自移動,我學過一些急救可以幫忙,你先去喊人。”

他沒有把人放下,確認人無礙後,他終於偏移視線看向顧雲熙。

“她沒事,就不打擾你們繼續約會了。”

顧雲熙肩膀一顫:“不是的,我和他……陸大哥,我其實對他……”

賀嶼安走得很慢,明明聽不見交談,他的眼神看過來,對陸望的敵意愈加濃烈。

兩人擦肩而過,空氣都近乎凝滯。

摘下護目鏡,她額角有點腫,鼻梁處有淤青,應該是滾下坡的時候磕碰導致,萬幸沒有擦傷。

何秓盯著他問:“陸望,你為什麽會不喜歡顧雲熙?”

“那你為什麽以為篤定我一定會喜歡她?”

因為我看了書,從頭看到尾,一字一句,在你不知道我的時候我就知道你是誰。

何秓的不信任出在對原劇情的熟知度,她不敢輕易把心底的秘密交出去。

陸家長歪的養女身份和女配的惡毒助攻這兩個屬性疊加,她本身是不討喜的,怎麽可能隻是幾個月的相處,所有人都會對她改變看法?

她頭一次徹底看明白,自己的軟弱,還有過一天是一天的擺爛活法。

總是要有一把助力推動了,才會臨時刺激到多走幾步。

還以為自己一直有方向有目標,卻原來活得最不明白的是她自己。

陸望單膝蹲到她麵前,低聲道:“我從沒有對你說過假話,我對她沒有任何感覺,不喜歡,最深的來往也隻出於她是棠棠的朋友,在適當的時候避免一些事態發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說得那麽委婉做什麽,是我對她做得太過分,你不出手要麽她被我毀了,要麽我被自己毀了。”

她向來有較強的自我認知,忍不住嘴角上翹,矛盾的心理如一團瘴氣被打散。

怕陸望看出她神經兮兮的轉變,幹脆尷尬地扭頭:“我好餓。”

陸望沒說話,表情嚴肅,拉住她欲起身的手,強行又做回來。

“是我的一些行為導致你誤會的話,那我告訴你,我沒想過和別人在一起。”

何秓聽見自己的心跳開始加速,指尖微微發麻。

“秓秓,我……”

門簾嘩啦一聲被掀開,蘇梨花玩得盡興心情特別好:“你們在這裏啊,我找了好半天!”

何秓在蘇梨花人未到聲音先搶進來前,人嚇得就地往後一推,有滑輪的椅子依照慣性在光滑大理石地麵滑出去好遠。

蘇梨花掀開護目鏡,給自己扇風,瞧見何秓正抱胸盯牆角:“你傻瞪著角落幹什麽?”

陸望:“……”

唉。

端午節的假期短,明天她們還有早課,住遠郊的民宿住第二天一大早就得趕,本還有的丁點兒哀怨在討論吃哪家高評分餐廳的話題全部打散。

陸望作為刷卡的那位,果真不多發表意見,一切服從安排。

最後兩個小姑娘定了市中心口碑和性價比都不錯的memories餐廳,蘇梨花一人霸占了後排,沒形象的躺倒像是隨時要咽氣。

何秓就坐進副駕駛,和陸望有一搭沒一搭聊天,兩人默契的沒有提起先前未完的話題。

他將車停在餐廳外,李助理眼前一亮,立馬走過去請示:“已經給何小姐預訂好了座位,陸總,有些事還需要和您借一步說話。”

蘇梨花按著自己酸疼的胳膊和腿,這場滑雪之行,就屬她最滑回本錢。

在玩得盡興這條宗旨上,蘇梨花向來答卷滿分。

服務生過來替她們拿外套,她一轉頭,何秓還在門口:“人就在外邊呢,跑不掉。”

“誰說是在看他!”何秓眨了眨眼,跟她解釋,“我隻是在想這大晚上,還要處理工作。”

“外資所,特別像他這類做到拔尖的很難不忙,我見過不少年輕有為代價是發際線成地中海。”

蘇梨花的形容在腦海裏一閃而過,她想到陸望在辦公室筆尖在紙麵一劃處理著幾十億的項目,她提著沈姨煲的湯喚他吃飯,結果就看到禿子版本的陸望朝她溫柔的笑。

畫麵,恐怖如斯。

“……”

何秓:“下一個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