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檸抵達公墓園的時候,太陽剛剛越過地平線。

燙金色的光輝斜斜地照在一排排冰涼的石碑上,淒涼的風寂寞低語,似逝者的哀鳴低泣。

安檸踱步到了刻有鬱聽白名字的墓碑前。

心裏很不是滋味。

他還活得好好的,就算是時常發病,也沒必要這麽著急地準備好墓地吧?

又或者...

他隻是為了陪陪夭折的孩子,怕孩子一個人孤單寂寞,才刻意替自己也立了個碑?

有了這層認知。

安檸更加內疚自己沒能保護好孩子。

起初。

她還以為鬱聽白根本無所謂孩子的死活。

直到現在。

她才發現其實鬱聽白也在用自己的方式默默地守護著他們的孩子。

就算已經夭折,也一定要立個碑陪在身邊。

哪怕很不吉利,他還是這麽做了。

安檸不敢細想這些事。

匆匆地走過了刻有鬱聽白名字的墓碑,將她采購的滿滿一袋子的玩具擺放在了眼前被漆成藍粉條紋的石碑前。

碑文上的名字用的是“鬱悶”,碑前還亮著十幾盞小夜燈。

“對不起啊寶貝,現在才來看你。”

安檸蹲在墓碑前,極為專注地介紹著每一件玩具。

有芭比娃娃,仙女棒之類的女孩子喜歡的玩具。

也有模型飛機,變形金剛等男孩子喜歡的玩具。

她才介紹了一半,聲音就已經哽咽了。

她還不知道自己的孩子的性別,她甚至沒有好好地跟他告別。

怎麽就這麽沒了?

鬱聽白之前曾對安檸說過,如果非要選擇的話他希望她懷的是女孩。

可墓碑上鐫刻的卻是一個男孩名兒。

想來...

鬱聽白一定是不舍得讓自己的閨女受這種苦,才刻意地將孩子的名字改成了男孩的名字。

安檸越想越難過。

她不止舍不得孩子,也舍不得鬱聽白。

她愛了他整整十年。

好不容易等到他說愛她的那一天。

卻因為亂七八糟的原因,形同陌路。

鬱聽白抵達墓園的時候。

安檸正趴伏在墓碑前,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怎麽的,一點動靜也沒有。

“鬱董,少夫人怎麽也在這?”

陳虢抱著滿滿一箱子的玩具跟在了鬱聽白身後。

意外瞥見安檸的背影,他“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可能是年紀大了。

他實在是見不得這種陰陽相隔,生離死別的場麵。

“......”

鬱聽白極力地想要將安檸忘掉。

她卻總是一次又一次地撞上來!

鬱聽白闊步上前,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冷聲道:“滾,這裏不歡迎你。”

“他也是我的孩子啊...”

“安檸,是你不要他的。”

鬱聽白鬆開了她的手,旋即又讓陳虢收掉她帶來的玩具,“帶上你的劣質玩具,趕緊滾。今後,別讓我再在這裏見到你,你不配出現在這裏。”

“抱歉,給你添堵了。”

“安檸,沒必要一直活在過去。這裏有我,你既然選擇了離開,就沒必要再回頭。”

鬱聽白痛恨安檸的絕情和狠心。

但他並不希望她一直活在愧疚裏。

她還這麽年輕。

隻有忘掉這段不愉快的記憶,才能過好往後的每一天。

“我知道了。”

安檸點了點頭。

起身的那一瞬間。

隻覺地轉天旋,兩眼一黑,就暈死了過去。

“安檸!”

鬱聽白慌了神,抱起她風急火燎地出了公墓園,“陳虢,去最近的醫院。”

將安檸抱上車後。

鬱聽白讓她枕著他的大腿,小心地護著她的身體,以防她因為路途顛簸磕到碰到。

這段時間,她又瘦了。

身上沒有一點肉,抱著都覺得硌得慌。

鬱聽白不喜歡現在的她,看著總覺得心口發堵。

他想不明白他都已經按照她的意思,和她離婚。

她的狀態怎麽還是這麽差?

“陳虢,去收購我說的那家派單公司。”

“鬱董...那家公司好像沒什麽前景。”

“再說吧。收購之後,將她提拔上來,別讓她去派發傳單。”

鬱聽白在病床前守了安檸兩個小時。

其實他也在想。

如果結婚的時候他能夠平和一些接受她,結局會不會不一樣?

“聽白,檸檸沒事吧?”

安羽彤得知鬱聽白和安檸兩人在醫院的時候,妝發都沒有弄好,就心急火燎地跑了過來。

見鬱聽白一直抓著安檸的手。

她氣得臉色煞白。

昨晚,鬱聽白都已經答應了她,從今往後隻疼她一人愛她一人。

沒成想。

安檸這個不要臉的狐狸精居然還好意思用苦肉計博同情。

“高燒不退,可能是體虛導致的。”

鬱聽白不動聲色地收回了手。

他雖然對安羽彤毫無感覺,但終究是被她的一腔熱忱打動了。

她是他的救命恩人。

因為救他,心髒受到了永久性的損傷。

要是在短期內沒有找到合適的心源,她最多隻能活半年。

出於愧疚。

鬱聽白最終還是接受了安羽彤這份讓他感到有些無所適從的愛。

安羽彤看不慣鬱聽白這麽關心安檸。

她嗲著聲音抱怨道:“我還以為她得了什麽絕症呢!前幾天我也發燒了,怎麽不見你這麽關心我?”

“別鬧,她剛剛流過產。”

鬱聽白有些不耐煩,將安羽彤推到了一旁。

安羽彤很不服氣,不情不願地站起身之後,又悶悶地提了一嘴,“我剛剛在門外都聽說了。你打算為安檸收購派單公司。”

“就算離婚了,她依舊是我孩子的媽。”

“你這話說得就好像全世界就她一個人會生孩子一樣。你要是喜歡孩子,我給你生。”

“羽彤,時間不早了。我先送你去歌劇院上班?”

鬱聽白不想和安羽彤談論生孩子的事。

他之所以答應試著和她交往一段時間,不過是出於愧疚和責任。

至於她的身體。

他還真是一點興趣都沒有。

“好吧。”

安羽彤見鬱聽白又一次轉移了話題,心裏大為不爽。

不過她不敢當著他的麵忤逆他的意思。

隻悄悄地背著鬱聽白,給安檸發了數條辱罵短信。

【安檸我警告你,鬱聽白現在是我的男朋友,你要是敢搶,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聽白說你滿世界發傳單,這讓他覺得很丟臉。】

【為了保全鬱家的麵子,他隻好收購派單公司,準備讓你去管理。】

【你最好識相點,自己選擇離開。】

【否則,我就找媒體曝光你恬不知恥地勾引別人男朋友的下賤行為。】

......

安檸轉醒後。

病床邊早就已經不見鬱聽白的身影。

取而代之的是憂心忡忡的夏蝶。

“檸檸,你終於醒了。”

“蝶姐...你怎麽來了?”

“你這丫頭!出了這麽大的事居然瞞著我。”

夏蝶歎了口氣,順勢攥緊了安檸冰涼的手,不容商榷地道:“回來做我的助理。”

“蝶姐,我在網絡上的風評很差,會連累到你的。”

“什麽連累不連累的?這事兒就這麽定了。”

夏蝶沒有給她反駁的機會,神叨叨地接著說:“這個月就先這麽辦,我給你放幾天假,你好好休息。下個月呢,你隻管去上學,我得去外地拍戲。不過你放心,工資我會照常發,你隻管照顧好我在麗江花園裏的寵物狗就好。”

“可是...”

安檸還想著拒絕,無意間發現安羽彤大肆辱罵她的微信,不由得蹙緊了眉頭。

安羽彤這是認準了自己不會向鬱聽白告狀?

她說的話未免也太難聽了。

夏蝶瞥見了安檸手機屏幕上安羽彤發來的大段辱罵的話語,氣得直接搶過了安檸的手機。

“魏嫻雅的女兒果真不是省油的燈!”

“檸檸,我告訴你。對待這種貨色,絕對不能心慈手軟。”

夏蝶話音一落,直接將安羽彤說過的話截圖給了鬱聽白。

“蝶姐,你將聊天記錄截圖給他做什麽?”

“當然是讓他看清楚安羽彤醜陋的嘴臉。”

“可是...他就算知道了這些事,也隻會無條件地偏袒她。”

安檸低落地垂下了頭。

此前她和安羽彤的每一次較量,幾乎都是以安羽彤的大獲全勝而告終。

讓她出乎意料的是。

鬱聽白這一次並沒有像之前那樣袒護安羽彤。

他很快就給了她一個明確的回複。

【我已經讓陳虢去收購派單公司,好好養病,我會約束好她。】

【不用了。我決定繼續跟在夏蝶姐身邊,多謝好意。】

【隨便你。】

鬱聽白見安檸又一次地拒絕了他的好意。

冷不丁地將手機摔得粉碎。

坐在副駕上的安羽彤見鬱聽白突然發著脾氣,嚇得直達寒顫,“聽白,你怎麽了?”

“不知好歹的東西...”

“你是在說檸檸?”

安羽彤心想著,除了安檸,再也沒有人能讓他氣成這樣。

有了這層認知之後。

安羽彤連忙大著膽子,伸出手輕撫著他的胸膛,“為檸檸那種沒心沒肺的人生氣,不值得的。”

“羽彤,我記得我警告過你,不許刁難她。”

“今後要是讓我發現你發信息辱罵她,我絕不饒你。”

鬱聽白冷冷地看著安羽彤,一字一頓地道。

比起讓他氣得腦殼兒作痛的安檸。

他更厭惡安羽彤這種兩麵三刀的行為。

“聽白,我知道錯了。”

安羽彤沒想到安檸那個悶葫蘆居然還會在鬱聽白麵前告狀。

見鬱聽白動了怒,她再也不敢亂來。

她淚眼汪汪地看著鬱聽白,可憐兮兮地捂著胸口,語音哽咽地道:“心髒好痛,我知道錯了,你就原諒我這一次吧。”

“下車。”

鬱聽白還沒有將安羽彤送到目的地,就把她趕下了車。

這會子,他隻想找安檸問個明白。

為什麽屢次拒絕他的好意?

趕到醫院的時候,護士卻告訴他安檸在二十分鍾前就已經出院了。

無奈之下。

他隻好蹲點安檸租住的公寓樓,上她家裏堵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