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後,一個模樣清秀的女孩匆匆忙忙地跑進了車管所。

女孩差不多十五六歲。

紮著個馬尾辮,跑得上氣不接下氣。

停住腳步後,她有些茫然地站在車管所大廳中,一雙紅彤彤的眼睛腫得厲害。

安檸瞅著女孩純白色開衫服上箍著黑色袖章,便快步迎了上去。

“請問,你是黃承瀧先生的女兒嗎?”

“我是。”

女孩聽到自己爸爸的名字,又灑下了幾滴熱淚。

安檸見女孩的情緒不太好,輕輕地拉著她的胳膊,在休息區坐了下來,“你媽媽沒有陪你一起來?”

也許是因為安檸的聲音太過溫柔,讓女孩徹底卸下了心防。

遲疑了片刻。

女孩突然哽咽地回了一句:“我媽已經不在了。”

“不在了?”

“我媽剛生下我沒多久,就因為羊水栓塞去世了。”

“抱歉...”

安檸沒想到女孩的身世這樣可憐。

突然有些後悔自己為什麽要這麽莽撞地問她媽媽的事。

“姐姐,我沒事的。”

女孩不希望將負麵情緒帶給他人,勉強地擠出了一抹笑容,連忙轉移了話題,“姐姐,你是在哪裏撿到的錢包?”

安檸原本打算對女孩說明實情和來意。

話到嘴邊。

又猶豫著憋了回去。

在女孩的心目中,她爸爸一直都是超級英雄般的存在。

安檸極不情願壞了女孩爸爸在女孩心中的形象。

為了保護女孩敏感脆弱的心,她隻好編造了一個善意的謊言,“這個錢包是昨天早上在江北府前街撿到的。”

“好吧,那你肯定是認錯人了。”

女孩吸了吸鼻子,失落地低下了頭。

她明知道奇跡不可能發生,但還是期盼著她的爸爸能夠平安無恙地歸來。

安檸看向垂著頭一直不停地掉著眼淚的女孩,忙遞去了兩張紙巾,“可以跟我說說你和你爸爸的事嗎?”

女孩接過紙巾,輕輕地道了聲謝。

她本來不想提及有關爸爸的任何事。

每次想到爸爸為她付出的一切,就會忍不住哭鼻子。

但她實在太想要和別人分享她曾經擁有一個全世界最好的爸爸。

情緒稍微穩定之後,女孩終於將她和爸爸的過往娓娓道了出來。

“我爸爸是一名勤勞的貨車司機,為了將我拉扯大,除了睡覺的時間,幾乎都在開車送貨。”

“他很重視我的學習,每次發獎金都會給我買好多課外書。”

“但是...他對自己又摳到了極致。為了省錢,他一天隻吃兩頓飯,沒有菜就幹吞。”

“一年前,他不幸地被確診為肝癌。醫生讓他好好休養,他偏不聽,做完手術後他又開始沒日沒夜地接活。”

“後來因為一場意外事故,他被判了三年。”

“上個月月底,我爸肝癌複發被特批保外就醫。結果,還沒熬過半個月他就去世了。”

安檸靜靜地聽著女孩的陳述,腦海裏已經浮現出了一個為了女兒付出了全部的老父親形象。

了解了貨車司機的生平往事。

她這才想明白貨車司機為什麽願意冒著牢底坐穿的風險,也要幫魏嫻雅幹那黑心事兒。

平心而論,貨車司機在身患重病的情況下,養活女兒確實不容易。

可無辜的安澤又做錯了什麽呢?

安檸眸色微沉。

為了盡快找到能夠證實魏嫻雅罪證的證據,她不得不繼續追問下去。

“妹妹,你爸爸去世後,你還有沒有別的去處?”

“我家裏就隻有我一個人了。不過,爸爸給我留了一大筆錢,足夠供我讀完大學。”

“那...你知道你爸爸的這筆錢是哪兒來的嗎?”

女孩搖了搖頭,如實答道:“我不知道。”

這幾天她一直忙著處理爸爸的後事,壓根兒沒想到這一茬。

不過很快,她的神情突然警惕了起來,連聲追問:“姐姐,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我爸爸給我留的那筆錢該不會是不義之財吧?”

“不要胡思亂想,那筆錢肯定是你爸爸省吃儉用一分一分攢下來的。”

安檸沒有將實情說出,盡可能地給貨車司機留下了最後的體麵。

臨出車管所的時候。

安檸有些不放心女孩,還給她留下了自己的聯係方式,“要是遇到了自己處理不了的事情,可以給我打電話。”

“謝謝姐姐。”

女孩感激地道了謝。

和女孩分別後,安檸也匆匆地回了鬱家老宅。

她怎麽也沒有想到,今天小小的一個善舉,竟在不久之後意外地救了她一命...

回到臥室後。

安檸又讓林筱瀟幫忙調查黃承瀧銀行賬戶流水信息。

林筱瀟不僅車開得賊溜。

電腦技術更是一般人難以企及的。

她隻花了半個小時,就將黃承瀧的銀行賬戶近三年的流水信息調取了出來。

流水信息顯示,一年前黃承瀧的銀行賬戶上確實有一筆五十萬的進賬。

進賬的時間,剛好是安澤出車禍後的第二天。

安檸仔細地翻看著流水信息,已經可以確定一年前的車禍絕對不是普通的意外事故。

這種情況下,如果能夠證明匯款人就是魏嫻雅,就能坐實魏嫻雅買凶的事實。

棘手的是。

這筆款項的匯款人並不是魏嫻雅,而是一個叫譚仁傑的人。

“譚仁傑...”

安檸反複默念著這個名字,總感覺有些耳熟。

她苦思冥想了好一會兒,依舊毫無印象。

“算了,先去警局報案!”

安檸不再去費心思琢磨這些細枝末節之事。

她尋思著如果譚仁傑和魏嫻雅之間存在著金錢上的交易。

將這事兒交由警方處理,應該很快就會有結果。

可當她拿著黃承瀧的銀行賬戶流水信息前去警察局,要求對一年前的車禍重新鑒定時,卻被告知在已經結案的情況下,如果沒有確鑿的證據,是沒法申請重新鑒定的。

這一刻。

安檸才意識到自己手中的證據還不足以證明魏嫻雅的罪證。

從警局出來的時候,她的情緒是肉眼可見的低落。

就好似被兜頭潑了一盆涼水。

灰頭土臉的,提不起精神。

“安檸?”

一道低沉的男聲從身後傳來。

惹得她身軀一震,瞬間精神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