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德 二野司令部庭院 清晨
一棵挺拔、參天的楓樹,其樹冠罩住大半個庭院。
劉伯承微眯著雙眼,一人在樹下打太極拳。
李達快步走進庭院,望著打太極拳的劉伯承停下腳步,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劉伯承轉身看見焦躁不安的李達,停止打太極拳,嚴肅地問道:“李參謀長!有軍機大事要報告吧?”
李達:“對!”
劉伯承:“那為什麽不立即報告?”
李達:“可您正在專心地打太極拳啊!”
劉伯承:“我少打一次太極拳能死人嗎?”
李達微微地搖了搖頭。
劉伯承:“可貽誤了軍機大事呢?”
李達低頭不語。
劉伯承:“我再重申一次:凡軍機大事必須及時報告,就是我人睡了,也要叫醒報告。這是一條鐵的紀律!”
李達:“是!”
劉伯承:“講吧!”
李達:“楊勇同誌來電稱,我五兵團根據您和鄧政委的指示,已經電令占領貴陽的十六軍軍長尹先炳,立即移師向清鎮及其以西地區,準備繼續西進。”
劉伯承:“很好!”
李達:“同時,楊勇同誌業已電令十八軍軍長張國華,率部隊加快趕至貴陽,協同十六軍人川作戰。”
劉伯承:“王秉璋、趙健民率第十七軍向貴陽進發了嗎?”
李達:“進發了!預估今晚就可與十六軍完成接管貴陽的任務。”
劉伯承:“很好!電告王秉璋和趙健民,重申留駐貴州的十七軍千萬不要分散兵力,應以一個師位於貴陽,兩個師進至安順地區,一麵掩護主力向畢節前進,一麵迫使敵人繼續向西撤退,以鞏固貴陽。”
李達:“是!”
劉伯承:“電告杜義德同誌,命他親率第十軍盡快解放遵義,爾後取捷徑出滬縣,加上我五兵團畢節一路、摘連一路,就有三個箭頭向西北挺進,截擊敵人。”
李達:“是!”
劉伯承:“這樣一來,不僅完成了毛主席交給我們的大迂回、大包圍的戰略任務,而且還可以相互策應,也利於下一步渡江作戰之展開。”
一位侍衛走出屋門,喊道:“劉司令員,鄧政委請您和李參謀長吃早飯了!”
劉伯承:“走!吃早飯去。”轉身大步走去。
餐廳 內 晨
一桌十分簡單的早點:一盆白米稀飯,一盤白麵花卷,一碟鹹鴨蛋,一碟小鹹魚。
鄧小平邊吃邊說:“柴處長,雖說古有食在廣州之說,可在我看來,應該改成食在巴蜀。”
柴處長邊吃邊問:“鄧政委,巴蜀之地有什麽名吃嗎?”
鄧小平:“借用日本人講的一句中國話說:大大的有啊!”
柴處長笑了:“先說早點吧!”
鄧小平:“紅油抄手、賴湯圓、涪陵榨菜、小籠包……”
劉伯承走進餐廳,接著說:“川菜還有白市騷板鴨、餘丸子、毛肚火鍋、榮昌燒白……報三天三夜菜名也不會重樣!”
鄧小平:“一句話,重慶解放了,我們的劉司令員請你們吃地道的川菜,我嘛,一定作陪!”
劉伯承、李達、柴處長聽後禁不住地笑了。
鄧小平放下筷子:“劉司令員!請人座,先請柴處長向你報告一個意外的消息。”
劉伯承一怔,落座後說道:“柴處長,請講!”
柴處長:“方才收到貴陽地下黨組織的報告,準備起義的劉伯龍軍長被穀正倫等設計殺害了。”
劉伯承遂整眉凝思。
鄧小平取出一紙文件:“看來,我起草的這紙歡迎劉伯龍起義的電文也派不上用場了!”
劉伯承:“不!我看還有大的用場喲。鄧政委,我建議連同下一步的作戰計劃,一並發給中央軍委和毛主席。”
鄧小平:“很好!我相信毛主席看後會說:一葉知秋,立即啟動對敵人的策反工作。”
劉伯承:“我讚成!柴處長,請電告楊勇同誌,一邊抓緊對黔軍的工作,一邊還要通知情報人員做宋希鐮的工作。”
柴處長:“是!”
鄧小平:“同時,還要電告已經到達重慶的陳濟生,請他與賈應華取得聯係,把劉司令員和陳毅同誌的親筆信轉交給羅廣文,希望他順應潮流的發展,站到人民一邊來。”
柴處長:“是!”
劉伯承:“還要電告派到郭汝瑰身邊工作的同誌,要郭汝瑰擇機率部起義!”
柴處長:“是!”
劉伯承:“鄧政委,可以吃早點了吧?”
鄧小平拿起筷子,故作嚴肅狀,命令道:“吃!”
重慶 山洞鎮魚池邊 外 傍晚
賈應華肩扛少將軍階,手拿釣具,坐在魚池邊的一把竹椅上,漫不經心地望著池中的魚漂。
疊印字幕 國民黨第十五兵團第一0八軍參謀長賈應華。
陳濟生在警衛的陪同下沿路大步走來。
警衛走到近前,行軍禮:“賈參謀長,您的朋友到了。”他說罷轉身離去。
賈應華放下漁具,站起身來,指著竹椅:“老同學!你不辭辛苦,遠道來訪,請坐!”
陳濟生搖搖頭,問道:“賈參謀長,你今天釣魚的鉤是直的啊還是彎的啊?”
賈應華一怔:“濟生兄,此話何意?”
陳濟生:“如果釣魚的鉤是直的,老兄就自比是薑太公。”
賈應華搖搖頭:“一、我賈某人不是薑太公,你也不是周文王;二、我的確是在等你來指路。”
陳濟生:“幹脆!我此行的目的之一,全為使故舊等不要再誤信共產共妻、傅作義起義後被扣押等騙人的宣傳了!”
賈應華點點頭:“濟生,你已經在兩個方麵都見到廬山真麵目了。說說看,為什麽國軍打不過共軍?”
陳濟生:“簡而言之,是新製度把舊製度打垮了!”他沉吟片時,“我敢斷言,三個月之內全國一定解放。”
賈應華悵然地歎了口氣。
陳濟生:“羅廣文將軍與傅作義將軍相比,軍事上無三軍之強,經濟上也無河套之富,政治上更無可用之籌碼。結果,坐擁三分天下有其一的傅作義將軍,也隻有順應潮流,出任毛澤東的水利部長。”
賈應華再次啃然長歎。
陳濟生:“你還記得黃埔軍校的李明顴老師嗎?”
賈應華:“記得!他向以廉潔馳名軍校。”
陳濟生:“時下,他不僅是共產黨的座上客,而且還讓我勸你―還有羅廣文將軍認清方向,走曆史必由之路。”
賈應華凝思良久,堅定地說:“打開天窗說亮話,你老兄讓我做什麽吧?”
陳濟生取出一封信:“這是劉伯承將軍和陳毅將軍寫給羅廣文司令的親筆信,請老兄務必轉交。”
賈應華接過信收好,沉吟片時,問道:“中共毛澤東先生會怎麽看待這件事呢?”
陳濟生:“他一定會說,革命不分先後!”他望著心情沉重的賈應華,問道,“你和羅將軍是不是還在考慮坐鎮山城的蔣先生啊?”
賈應華微微地點了點頭:“對!另外,據說蔣先生正在重慶召開軍事會議,尚不知他做出什麽決定?”
陳濟生:“叫我說啊,大勢所趨,無濟於事了!”他說罷側目向池中一看,驚喜地喊道,“上鉤了!上鉤了……”
賈應華急忙俯身拿起魚竿用力一甩,一條二斤多的鯉魚甩到魚池邊。
陳濟生急忙抓住鯉魚,摘下魚鉤,雙手捧著活蹦亂跳的鯉魚,笑著說:“今晚有魚吃了,看來我也不虛此行了!”
重慶 西南軍政長官公署作戰室 內 夜
顧祝同指著作戰地圖嚴肅地講道:“鑒於劉鄧共匪楊勇所部相繼攻占我貴陽等地,切斷了川黔路和黔桂路,更鑒於我宋希鐮所部丟失彭水、西渡烏江向南川退卻的現實,重慶保衛戰即將打響。”
在顧祝同的講話聲中疊印:
蔣介石威然地坐在總裁的座位上。
張群、閻錫山、胡宗南、楊森、劉文輝、鄧錫侯等軍政人員依次坐在會議桌前。
顧祝同:“根據總裁的決定,我參謀總部製訂了保衛重慶的作戰計劃。下邊,由西南軍政長官公署劉宗寬副參謀長下達作戰指示!”他說罷走回自己的位置落座。
劉宗寬走到大牆下邊,指著作戰地圖講道:“根據總裁的戰略意圖,為保衛重慶的安全,急令第十六兵團西撤萬縣至豐都一線防守,以第一二七軍開奉節、巫山,防止共匪沿長江北岸西進;以宋希鐮集團向涪陵地區撤退,以第十八兵團在茶江、南川地區布防;以第二十二兵團第七十二軍南開敘永,加強對貴陽、遵義正麵的防守。為加強保衛重慶的防禦力量,命胡宗南所部第一軍、第三軍從速南下,拱衛山城!”
在劉宗寬的講話聲中搖出與會者的不同表情。
劉宗寬:“根據總裁示諭,楊森市長兼任重慶衛戍總司令。為體現‘軍政一元化’的作戰計劃,總裁決定由楊市長負責重慶保衛戰!”他說罷走回自己的位置落座。
楊森站起,惶恐地:“總裁!我、我……”
蔣介石嚴肅地:“要臨危受命!”
楊森:“可我擔不起這樣重的擔子喲!”
蔣介石:“還有我和閻院長、張長官、顧總長給你撐腰嘛!”
閻錫山:“就是嘛!再說,你不僅是重慶的父母官,還是川中久經沙場的老將,隻要做到一切行動聽總裁的,勝利就一定是我們的!”
楊森槍然地歎了口氣:“那我就盡忠為國了!”
張群:“這也是我等的心聲!”
胡宗南站起身來,激動地:“校長!我作為您最忠誠的學生,再次向您諫言,我們不能在巴蜀之地與共匪決戰!”
蔣介石拍案而起:“我再說一次,這是既定方針!再言棄巴蜀者殺無赦。”他說罷憤然離席走去。
胡宗南急忙趕上前去,攔住蔣介石的去路,近似哀鳴地:“校長!我會無條件地執行您的命令,可是,我希望您也要三思學生的意見啊!”
蔣介石:“我想過多次了!”用力推開胡宗南大步走去。
胡宗南無奈地叫道:“校長!”他低沉地抽泣了。
與會者各懷鬼胎,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北京中南海 毛澤東書房 內 日
毛澤東的寫字台上擺放著一張作戰地圖。
毛澤東駐足寫字台前,用心審視,不時用紅藍鉛筆在作戰地圖上做著各種記號。
有頃,朱德、周恩來走進。
毛澤東依然拿著紅藍鉛筆在作戰地圖上畫著什麽。
朱德與周恩來相視一笑,遂玩笑地說道:“主席!是在察看赴蘇聯訪問的路線圖吧?”
毛澤東聞聲轉過身來,把紅藍鉛筆往作戰地圖上一擲:“老總,錯矣!”
周恩來笑著說:“我看啊,主席是在為早點解放老總的家鄉選擇路線圖。”
毛澤東:“知我者恩來也!”他拿起紅藍鉛筆,問道,“你們說,蔣某人是在重慶、成都和我們決戰呢,還是下令殘兵敗將逃往滇緬邊境呢?”
朱德:“我知道主席是希望在四川和蔣某人打最後一仗!”他指著寫字台上的作戰地圖,“可是,蔣某人曾在山城呆過八年,他自應知道重慶和成都是易攻難守之地啊!”
毛澤東:“這正是我所擔心的!”
周恩來:“但是,蔣介石是一個醉死不認四兩酒錢的戰爭賭徒,他一定會坐鎮重慶、成都,與我們作最後的決戰!”
毛澤東笑了:“這就叫性格決定命運!”
李克農走進:“報告!據西南軍政長官公署劉宗寬參謀長發來的急電,蔣介石決定死守重慶。”
毛澤東喜形於色,拍著手說道:“好!老總、恩來,等大西南解放了,可不要忘了給我們的蔣委員長授勳啊!”
周恩來、朱德笑了。
毛澤東:“克農,還有什麽喜訊要說嗎?”
李克農:“劉、鄧來電,他們在繼續完成大遷回、大包圍的戰略計劃的同時,正在啟動做郭汝瑰、羅廣文、宋希鐮等國民黨高級將領的策反工作。”
周恩來:“很好!”他指著作戰地圖,“你們看,如果郭汝瑰、羅廣文兩個兵團適時起義,就等於打開了楊勇第五兵團占領川南的通道;如果宋希鐮能做識時務的俊傑,也就等於打開了陳錫聯第三兵團直驅重慶的通道。”
朱德:“我看還不到火候!”
毛澤東再次把紅藍鉛筆往作戰地圖上一摔,堅定地:“那就電令劉鄧,堅決、幹淨、徹底、全部地消滅他們!”
周恩來:“隻要劉鄧有了主席講的這種決心,至少郭汝瑰、羅廣文陣前起義是有可能的。”
毛澤東微微地點了點頭,遂又問道:“老總,我聽說你和伯承有一個共同的老朋友,那就是傳說中妻妾有一個排,兒女有一個連的楊森,是這樣的吧?”
朱德:“是的!不過那是二十多年以前的事了。”
毛澤東:“恩來,我記得你曾對我說過,楊森的大公子楊漢興是李大釗的弟子,他的侄女楊漢秀是我們抗大的畢業生,現被關押在重慶的渣滓洞裏。”
周恩來沉重地:“對!”
李克農:“據重慶地下黨組織的報告稱,楊漢秀,還有幾百位被關在白公館、渣滓洞的共產黨員和進步人士,他們的處境十分危險,時時都有被敵人殺害的可能。”
朱德:“電告重慶地下黨組織,一定要設法營救他們!”
周恩來、李克農沉重地搖了搖頭。
毛澤東緩緩地踱步凝思,他突然駐足,問道:“我們可否在大軍壓境的前提下,由老總和伯承寫信策反楊森呢?”
朱德:“據我對楊森的了解,成功的可能性是很小的!”
毛澤東一揮右手:“為了營救這些把敵人牢底坐穿的同誌,就是有百分之一可能,也要試一試!”
朱德、周恩來、李克農讚同地點了點頭。
毛澤東:“恩來!這件事就交給你和克農同誌了。”
周恩來、李克農微微地點了點頭。
毛澤東:“下邊,我們再研究蔣某人下一步的行動計劃!”重慶 長江岸邊 外 夜蔣介石拄著一柄手杖,默默地眺望滾滾東去的長江。張群、顧祝同站在蔣介石的兩邊,他們一言不發,任憑江風吹拂。蔣介石悵然而歎:“墨三,宗南走了嗎?”
顧祝同:“走了!不過,他還有意見讓我向您轉達。”
蔣介石:“講!”
顧祝同:“他不明白您為什麽要用昏噴無能的楊森指揮川中的戰事。”
蔣介石動怒地:“不懂政治!請嶽軍兄代我回答。”
張群:“一是為了穩住楊森不生異心;再是利用楊森出麵代總裁處理一些棘手之事。說到指揮大權嘛,我想楊森也清楚,國軍隻聽總裁一人的。”
蔣介石:“墨三,明白了吧?”
顧祝同:“明白了!我一定向宗南如實轉達。”
蔣介石低沉地:“嶽軍兄,我深知川東大門被劉鄧共匪打開之後,山城失陷隻是早晚之事。說說看,我們未來最安全的退守之地在何方呢?”
張群:“昆明!”
蔣介石:“盧漢歡迎我們去嗎?”
張群:“下午,我和盧漢通了電話,希望他能把昆明讓出來,把雲南省政府所在地遷往滇西,可他死活不同意。”
蔣介石槍然自語:“時至今日,我才徹悟家貧出孝子,國難見忠臣的真諦啊!”
張群慌忙地:“總裁!我明日即飛雲南,當麵向盧漢力陳大義,請他務必為國分憂!”
蔣介石歎了口氣:“那我就謝謝嶽軍兄了!”他轉身問道,“墨三,你的工作呢?”
顧祝同:“遵照總裁的指示,我已密令李彌、餘程萬率部向昆明進發,與此同時,設在山城的三軍指揮機關開始向雲南昆明轉移。”
蔣介石:“看來,也隻好如此了!”他沉吟片時,“墨三,宋希鐮所部退到什麽地方了?”
顧祝同:“據報,宋希鐮的司令部已經退到武隆縣境的江口鎮了。”
蔣介石:“經國還沒有見到宋希鐮他們吧?”
顧祝同:“據羅廣文報告:經國於今日離開他的司令部,驅車向江口進發。”
蔣介石擔心地:“沿途安全吧?”
顧祝同:“時下兵荒馬亂的,誰也說不準。”
蔣介石槍然歎氣,下意識地在胸前畫了個十字。
白馬山羊腸山路 外 日
一輛軍用卡車不停地按著喇叭,緩慢而又小心地行進在彎曲的山道上。
卡車上站著一排荷槍實彈的衛兵,警惕地望著山上山下。
特寫:白馬山到處都是從前線潰逃而下的國民黨官兵,他們身著單衣,活像是失去主人的羊群向四處逃竄。
軍用卡車的後邊是一輛美式軍用吉普車。化人車內:
蔣經國身著戎裝,肩扛上將軍階,表情肅穆地坐在後排座位上,右手緊緊握住別在腰間的手槍,兩眼癡癡地望著車外。
突然,吉普車行至山道拐彎處,山坡下響起交火的槍炮聲。
蔣經國本能地拔出手槍:“停車,準備戰鬥!”
司機聞聲猛地刹車,吉普車戛然停在山道拐彎處。他回過頭來,焦急地:“您千萬不能下車,讓我下去看看再說。”他說罷打開車門,縱身跳下車來。
司機快步走過山道拐彎處,隻見:
一排荷槍實彈的警衛從卡車跳到山道上,十分緊張地做好了戰鬥準備。
司機大聲問道:“汪排長!山下發生了什麽情況?”
汪排長:“估計又是逃兵為爭搶一口飯吃,或是為了剝下國軍屍體上的一件衣服取暖,他們之間發生了火並!”
司機:“難道他們沒有飯吃、沒有衣穿嗎?”
汪排長歎了口氣:“咳!時下的國軍,也隻有你們這些給長官開車的司機,才會提出這樣的問題!”
司機一怔:“為什麽?”
汪排長指著倒在山路上那些身穿單衣、凍得全身篩糠的傷員,憤慨地說:“你去問他們吧!”
司機沉重地搖了搖頭:“太悲慘了!”
汪排長:“這算什麽?你到戰場上看一看,才會真正知道什麽叫悲慘!”
司機歎了口氣:“何時開車?”
汪排長:“槍聲一停就走!”
司機:“何時能趕到江口鎮?”
汪排長:“天黑之前一定能到!”
司機歎了口氣,自語地:“咳!這可苦了大公子了。”
烏江對岸山坡 外 日
遠方傳來時緩時急的槍炮聲。
宋希滾、鍾彬、陳克非、羅開甲等坐在山坡上不發一言。
山下是奔騰叫囂的烏江河穀,隻見一船一船潰敗而下的國軍在狼狽地渡河。
烏江對岸是彭水城,大火雖然熄滅,但黑煙依然彌漫在空中。
宋希鐮痛心地:“彭水城燒成這個樣子,老百姓一定會罵我們的!再想起我們當年跟著校長高喊‘愛國家,愛人民’的建軍信條,將何以自解啊!”
陳克非不以為然地:“戰爭就是殘酷的嘛,發生什麽樣的情況都是正常的!”
宋希鐮:“請問,我們的校長會同意你的意見嗎?”
陳克非:“不同意又如何?我早就說過了,國民黨的氣數已盡,這就是改朝換代中的一劫!”
羅開甲:“叫我說啊,戰爭本身就是一場大火,像火燒彭水城這樣的事,也是難以避免的!”
鍾彬情緒低沉地:“隻要我們這些當司令、當參謀長的管得嚴一些,我看還是可以避免的!”
陳克非:“時下,兵找不到官,官也找不到兵,我們這些當司令、當參謀長的,有什麽辦法?”
羅開甲附和地:“我看陳司令說得在理!”
宋希鐮抓起一塊石頭朝烏江中一擲:“好了,不要再爭了!”
陳克非、羅開甲冷笑不語。
突然,王參謀邊跑邊喊:“宋長官!請立即回司令部―!”
宋希鐮、鍾彬、陳克非、羅開甲相繼站起身來,望著快步跑來的王參謀。
王參謀跑到近前,上氣不接下氣地:“報、告……”
宋希鐮:“不要急,喘口氣再說。”
王參謀深深吸了一口氣:“羅廣文司令、打來緊急、電話,說……蔣經國、大公子……向江口鎮、趕來。”
宋希鐮:“何時到達?”
王參謀:“羅司令說,夭黑之前、到達。”
宋希鐮:“諸位!立即返回江口司令部,見蔣大公子!”
江口鎮司令部大門 外 **
寒風撲麵,送來遠方激戰的槍炮聲。
宋希鐮、鍾彬、陳克非、羅開甲等軍官駐足大門前,任寒風吹麵,焦急地等候蔣經國的到來。
大街的盡頭傳來汽車的馬達聲。
宋希鐮等循聲沿街道望去:
軍用卡車前麵已經亮起兩盞明亮的燈光。
宋希鐮自語地:“謝天謝地,終於安全地到達了!”
有頃,軍用卡車越過大門,停在前麵。
接著,美式軍用吉普車戛然停在大門前。
宋希鐮急忙打開吉普車門,客氣地:“請下車!”
蔣經國步出吉普車,取出一封信:“宋長官!這是總裁寫給你的親筆信。”
宋希鐮行軍禮:“謝校長!”雙手接過來信。
蔣經國又取出一信:“鍾司令!這是總裁寫給你的親筆信。”
鍾彬行軍禮:“謝校長!”雙手接過來信。
蔣經國再取出一信:“陳司令!這是總裁寫給你的親筆信。”
陳克非行軍禮:“謝校長!”雙手接過來信。
蔣經國取出最後一封信:“羅參謀長!這是總裁寫給你的親筆信。”
羅開甲行軍禮:“謝校長!”雙手接過來信。
宋希鐮望著蔣經國:“您不辭辛苦,冒著危險到一線勞軍,令我等感激涕零!”
蔣經國:“這是我應當做的!”
宋希鐮轉身指著大門:“請!”
蔣經國當仁不讓地向大門走去。
宋希鐮、鍾彬、陳克非、羅開甲緊隨其後走進大門。
江口鎮司令部餐廳 內 夜
餐桌中央點著幾支白色的蠟燭,憑借搖曳的燈光可見:
這是一桌十分豐盛的酒席:山珍海味一應俱全,茅台酒、五糧液也擺上餐桌。
蔣經國走進餐廳,十分自然地坐在主位上。
宋希鐮、鍾彬、陳克非、羅開甲依次圍坐在餐桌周圍。
蔣經國:“諸位!在未就餐之前,我建議先拆閱總裁寫給你們的親筆信。”
“是!”宋希鐮、鍾彬、陳克非、羅開甲說罷,取出蔣介石寫的親筆信,雙手用心捧讀。
陳克非讀罷來信,激動不已地說道:“你們看,校長稱我為‘克非吾弟’,是何等的光榮!未敘‘傷長子經國持書前來代達餘意’,又是何等的體麵啊!”他看著手中的親筆信又說道,“這是我人生曆史上最大的光榮,也是無價的墨寶!”
蔣經國有意地問道:“陳司令,還有何感想啊?”
陳克非:“請轉告校長,我一定要誠懇地秉承總理遺教,做一個三民主義的信徒,勇敢地惜盡職守,發揚黃埔的革命精神,忠實地奉行命令,抱定做個不成功便成仁的軍人!”
蔣經國:“好,好!這才是國軍最為標準的將軍。”
宋希鐮:“民以食為天!我提議先為蔣委員接風洗塵,然後再分別表達內心的激動好不好?”
“好!”鍾彬、羅開甲說道。
陳克非很不高興地冷視同仁。
宋希鐮:“好!接風酒宴開始。”他說罷舉起麵前的五糧液為蔣經國斟酒。陳克非不悅地拿起麵前的茅台酒為自己斟了一杯。
江口鎮山坡 外 夜
夜幕低垂,把武隆的名山大川罩得漆黑一片,似乎一切都進人了夢鄉。
蔣經國、宋希鐮默默地坐在山坡上,一任山風拂麵,遠方依然響著激戰的槍炮聲。
蔣經國低沉地問道:“宋主任,你讀了總裁的親筆信後有何感想?”
宋希鐮:“十分感動!誠如校長信中所說,照此打下去,黨國將陷人萬劫不複之地,吾輩亦將死無葬身之所。”
蔣經國:“你們在川東地區為何失敗呢?”
宋希鐮:“一言難盡啊!首先,共匪實力雄厚,遠勝於我軍,尤以共匪指戰員戰鬥意誌旺盛,不怕任何困難;其次,我所指揮的六個軍,除第二軍較有戰鬥力外,絕大多數部隊殘破不堪,或者是新編的,戰鬥力十分脆弱。”
蔣經國嚴肅地質問:“為什麽共匪戰鬥意誌旺盛呢?又為什麽我們國軍跑到共匪那邊去以後,他們就很快變成能征善戰的共匪了呢?”
宋希鐮霍然起身,分外激動地:“這是因為共匪吃得飽、穿得暖,可我們的前線官兵呢?時至冬天,他們依然穿的是夏季軍裝;打了幾天仗,也沒吃上一頓像樣的飽飯!”他說罷打了一個寒戰,“像我這樣的將官,也隻有靠這件呢子大衣禦寒!”
蔣經國站起身來,脫下自己身上的將軍呢大衣,輕輕地披在宋希鐮身上。
宋希鐮感動地:“不!不……”他慌忙取下大衣又披在蔣經國的身上,“我還頂得住,隻是那些……”他近似硬咽了。
蔣經國低沉地:“不要這樣!不要這樣……”
宋希滾擦了一把淚水:“時下,貴州已被共匪占領,可能一路進攻昆明,一路出畢節,進攻滬州,而川東局勢又是這樣緊迫,校長究竟打算如何應對?”
蔣經國沉吟良久,低沉地說:“行前,父親曾對我說過,他希望你們同心協力,艱苦奮鬥,抱定有匪無我,有我無匪的決心,鞏固川東戰線,給予共匪以迎頭痛擊!”
宋希鐮:“我懂了!”他悲壯地歎了口氣,遂又冷得打了一個寒戰。
蔣經國:“天寒夜深,我們還是回去吧!”
宋希鐮點了點頭,遂無力地向前走去。
江口鎮司令部大門 外 晨
載有荷槍實彈衛兵的軍用卡車停在距大門不遠的前麵。
美式軍用吉普車停在大門的前邊,司機已經坐在駕駛座位上,後邊的車門業已打開。
蔣經國在宋希鐮、鍾彬、陳克非、羅開甲等陪同下無聲地走出大門。
蔣經國走到吉普車前:“諸位!拜托了,請留步吧!”
宋希鐮取出一信:“這是我寫給校長的信,詳陳了我的意見,請代為轉呈。”
蔣經國接過信收好,問道:“你還有什麽話要我向總裁代轉嗎?”
宋希鐮:“我隻有一句話,盡人事以聽天命而已!”
蔣經國低沉地:“我一定轉達!”他說罷走進吉普車內。
宋希鐮:“放心!沿途我全都布置好了,保證您在中午趕到纂江,吃上羅廣文司令為您準備的洗塵宴席。”
蔣經國:“後會有期!”
宋希鐮:“後會有期!”
蔣經國關上吉普車後門,命令地:“開車!”
司機按了一聲喇叭,吉普車緩緩地啟動了。
宋希鐮、鍾彬、陳克非、羅開甲目送吉普車遠去。
纂江 第十五兵團司令部 內 日
身著戎裝、肩扛中將軍階的羅廣文駐足沙盤旁邊,望著那起伏的山巒和軍事記號出神。
疊印字幕
國民黨第十五兵團司令 羅廣文
賈應華走進:“報告!賈應華自重慶返回茶江,特向羅司令報到。”
羅廣文轉過身來,有些急切地問道:“說說看,重慶方麵有什麽重大或特殊的消息嗎?”
賈應華雙手扶著沙盤:“有啊!老頭子召開了保衛重慶的軍事會議,有意思的是,讓楊森全權負責指揮!”
羅廣文:“這是給川人做樣子看的!再講。”
賈應華:“據保密局一位朋友對我說,老頭子正在重慶密謀大開殺戒的事情。”
羅廣文本能地自語:“什麽?他要在重慶大開殺戒..,…”
賈應華:“對!據說毛人鳳親自動手,正在清理白公館、渣滓洞等處的政治犯名單,一侯老頭子核準以後,就交楊森簽署殺令,再由保密局處決!”
羅廣文一怔,遂整著眉頭陷人凝思。
賈應華:“羅司令,您是不是擔心自己同父異母的弟弟羅廣斌啊?”
羅廣文微微地點了點頭。
賈應華:“他是如何落到他們手裏的呢?”
羅廣文:“說來話長,弟弟離家出走之後,轉去西南聯大附中讀書,在這期間,他和馬識途搞在了一起,後來又經江竹綺等介紹加人中共,再後來又被他們的叛徒出賣被捕入獄。”
賈應華:“你不是和保密局的徐遠舉有私交嗎?”
羅廣文微微地點了點頭。
賈應華:“請他幫個忙不行嗎?”
羅廣文:“他和我當麵談過,隻要例行個手續,寫個悔過書,就可以獲得自由。可我這個弟弟至死不從,就是老父親探監,當麵哭著勸他寫悔過書,他也寧死不寫。”
賈應華佩服地:“是條漢子!”
羅廣文:“可一旦真的死了,我怎麽向老父親交代啊!”
賈應華:“放心,交給我去辦!”
羅廣文:“那我就……代表老父親謝謝你了!”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你此次山城之行還有何見聞?”
賈應華:“見到了您的老部下陳濟生!”
羅廣文一驚:“他不是隨傅作義將軍在北平起義了嗎?”
賈應華:“對!他又遵照川北聖人張表老、黃埔老師李明顴的指示,帶著劉伯承、陳毅二位將軍寫給您的親筆信,回到了山城重慶。”
羅廣文陷人沉思,許久沒有講一句話。
賈應華從內衣中取出一封信:“羅司令!這就是劉伯承、陳毅二位將軍寫給您的信。”
羅廣文看著賈應華手中的信遲疑不決,好久才伸出有些顫抖的手接過來信,表情緊張地閱讀。
賈應華真切地:“羅司令,我們可要認清天下大勢啊!”
羅廣文:“不要說了!像這些話,我弟弟在被捕前對我講多了。”他沉吟良久,劃著洋火,小心地把來信燒了,遂又低沉地說,“此事要絕對保密!”
賈慶華:“是!”
羅廣文:“今天中午,我要為大太子蔣經國接風洗塵,到時你要參加。”
賈應華:“是!”
纂江 第十五兵團臨時餐廳 內 日
這是一間大戶人家的餐廳,古香古色,尤其是那一應俱全的紅木雕花的餐具,更顯大戶人家的身價。
餐桌的中央擺著一隻銅製的火鍋,四周放著一碟又一碟各種山珍,自然還有不同的野味。
蔣經國在羅廣文、賈應華的陪同下走進餐廳,他又習慣地坐在了首席。
羅廣文輕聲喊了一句:“開宴!”遂坐在蔣經國的左邊。
一位身著土家族服裝的姑娘走進,她拿著一瓶滬州大曲走到餐桌旁邊,放在賈應華的前麵。
蔣經國生氣地:“羅司令!時下國難當頭,你怎麽還請來一位土家族姑娘啊?”
羅廣文笑了:“您有所不知,這裏邊還有一段小小的插曲呢!”
蔣經國一怔:“是什麽小小的插曲?”
羅廣文:“這家主人是武隆縣土家族有名的頭領,抗戰期間,他在重慶曾得到總裁的召見。因此,他拿出家藏多年的滬州大曲,派來他貼身的侍女,為您接風洗塵。”
蔣經國感動地:“行前,我一定要麵謝這位土家族頭領!”
羅廣文:“那是他的無上榮光!開宴吧。”
侍女打開銅製的火鍋蓋,隻見開水滾滾,熱氣騰騰,她一邊向火鍋中投放各種山珍一邊說:“武隆的山珍、菌子,是專供皇帝用的,常年食用,治病消災,延年益壽,老年男人食用還有壯陽奇效,就是八十老翁也能得個胖兒子!”
蔣經國聽後笑了:“不可信,不可信!”
賈應華拿起滬州大曲,分別為蔣經國、羅廣文斟滿酒杯。
侍女拿起一把精製的小漏勺,用心地把火鍋中的山珍撈到蔣經國盛有作料的精巧的碗中:“請長官一試!”
蔣經國拿起筷子,夾了一著熱乎乎的菌子放在嘴裏嚐了嚐,連聲讚曰:“好吃,名不虛傳!”
侍女:“長官再喝上一杯家藏多年的滬州大曲,則更是別有一番滋味!”
蔣經國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好酒!好酒……羅司令,我們邊吃邊談,好嗎?”
羅廣文:“好!首先,讓我先介紹一下十五兵團吧?”
蔣經國邊吃邊說:“好啊!”
羅廣文:“十五兵團是今年十月成立的,我雖是兵團司令,也隻能指揮我任軍長多年的第一○八軍,兵團所屬第四十四軍遠在貴州烏江,第一一○軍的第一四○師在大巴山,第一○四師遠在川西,換句話說,隨我在南川一線駐守的隻有四個師的兵力。”
蔣經國:“那也是一支不小的力量嘛!”
羅廣文:“由於國軍在戰場上接連失敗,形成了將無勝心,兵無鬥誌的局麵,因此十五兵團的戰鬥力是可想而知的。”
蔣經國放下筷子:“我們如何才能阻止劉鄧共匪前進呢?”
羅廣文:“隻有把宋希鐮所部剩下的國軍,再加上我這四個師,一起在白馬山設伏,與劉鄧共匪決一死戰!”
蔣經國:“好!待我回到山城以後報告總裁核準,你們就立即組織白馬山戰役。”
羅廣山:“是!”
蔣經國:“你還有什麽請求嗎?”
羅廣文:“請轉告總裁,為有效指揮,”他指著對麵的賈應華,“我建議由賈應華接任十五兵團的參謀長。”
蔣經國沉吟片時:“我想總裁是會同意的!”
重慶林園 蔣介石的下榻處 內 夜
蔣介石暨眉踱步,自語地:“經兒,羅廣文為什麽要把我為他選配的參謀長換掉呢?”
蔣經國:“他說為了更好地組織白馬山戰鬥。”
蔣介石多疑地:“不會是有什麽異動吧?”
蔣經國:“我看不會的!行前,他還派了這位賈應華少將護送我回重慶,應該說是盡職盡責的。”
蔣介石搖了搖頭,很不放心地:“你可能不知道,羅廣文的弟弟還被我們關在渣滓洞中。”
蔣經國:“俗話說得好,真金不怕火煉,白馬山一戰就可驗出他的心是向著誰的!”
蔣介石深沉地點了點頭:“說得在理!不過,你要電告他們:一是要講明他們的對手是劉伯承和鄧小平;再是要注意戰前保密,時下的共匪是無孔不人啊!”
蔣經國:“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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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集 終
注:劉宗寬原為副參謀長,由於參謀長肖毅肅長期不到職,張群指定其職由劉宗寬代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