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德 沉江岸邊 外 傍晚
鏗鏘有力的船夫號子猶如鴿子的哨聲,飛揚在暮靄霞蔚的長空中。
冬天的夕陽燒紅了一碧如洗的西天,如火的餘暉灑在清澈的沉江兩岸。
複活了的沉江:漁翁在江中撒網捕魚,南來北往的木舟穿行在沉江中。
沅江岸邊全是熙來攘往的百姓和小生意人;有的挑著鮮嫩的青菜,有的推著滿載稻穀的“雞公車”,有的是走親訪友的男女老少。
劉伯承、鄧小平在警衛人員的陪同下沿江岸走來。
劉伯承若有所思地看著沉江對岸那座繁忙的簡易碼頭。
鄧小平看了一眼微笑不語的劉伯承,伸手捅了一下:“喂!你在笑什麽?”
劉伯承:“猜猜看?”
鄧小平:“一定是想起重慶有名的朝天門碼頭來了!”
劉伯承:“知我者,鄧政委也!”
鄧小平感歎地:“我也在想啊!快三十年了,朝天門碼頭會變成一個什麽樣子呢?那些靠出賣苦力的‘棒棒軍’,一定還在忍受他們的欺壓吧?”
劉伯承:“我想,豈止是欺壓啊!”他啃然長歎一聲,“好在要不了幾天,重慶就回到人民的手中來了。”
鄧小平:“因此,我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好好地整治重慶父老鄉親賴以生存的天府碼頭!”
劉伯承:“對!”他沉思有頃,“我們是現實主義者,時下,你我還得想如何快一些解放重慶的大事。”
劉伯承說罷看了鄧小平一眼,二人會意地笑了。
接著,劉伯承、鄧小平停在那棵直插雲天的老樟樹下。
鄧小平點燃一支香煙吸了一口,若有所思地遙望遠天。
劉伯承:“據楊勇同誌報告:繼第十六軍解放貴陽之後,第十七軍分兩路於十二日至十九日連下餘慶、開陽、息烽、修文和麻江、都勻、獨山,切斷了川黔路和黔桂路。”
鄧小平:“這就等於完全封閉了桂係白崇禧部經由貴州逃往雲南的退路。”
劉伯承:“是的!”
鄧小平:“這也就為四野於近期解放桂林提供了支援。”
劉伯承:“是的!另外,我第十六軍突破烏江奪取思南,於十九日攻占泥潭,於近期即克遵義、桐梓。換句話說,我五兵團基本完成了底定貴州省的作戰任務。”
鄧小平:“應電告楊勇和蘇振華,在執行作戰任務的同時,應采取政治手段繼續解決殘留在貴州的軍政人員。”
劉伯承讚同地點了點頭:“時下,我們作戰的重點應放在進軍川南,解放重慶方麵來。”
這時,柴處長快步走到近前,說道:“劉司令員,鄧政委,我內線同誌發來了有關宋希鐮、羅廣文下一步軍事行動的急件。”旋即取出一份電文交給劉伯承。
劉伯承迅速看完,轉手交給鄧小平:“立即回司令部!”
常德 二野司令部 內 日
李達指著作戰地圖講道:“在我三兵團等部的追擊下,宋希嫌集團遵照蔣介石的指令,撤離江口,經武隆迅速向白馬山集結,希冀盡快與羅廣文的第十五兵團會師,妄圖利用白馬山有利的地勢阻我軍前進。”
劉伯承:“宋希鐮集團之第十四兵團現退守何處?”
李達:“據內線同誌報告:敵第十四兵團殘部現退守白濤鎮,該兵團司令鍾彬準備設指揮部於白馬山。”
鄧小平:“陳克非的第二十兵團現退守何處?”
李達:“隨宋希鐮行動,準備近日退向白馬山。”
劉伯承:“敵羅廣文的第十五兵團自茶江出動了嗎?”
李達:“據來自內線同誌的報告,尚未出動。”
劉伯承指著作戰地圖:“形勢十分嚴峻!白馬山地勢險要,易守難攻,我們決不允許敵之三個兵團殘部集中在白馬山!”
鄧小平:“換句話說,我們必須在敵之三個兵團殘部向白馬山集中之前,將其分而殲之!”
劉伯承:“電告陳錫聯,我自彭水渡過烏江的部隊要迅猛向西追擊,爭取把敵人殲滅在江口西邊的中官司渡。”
李達:“是!”
劉伯承:“電告王近山,命他立即趕往前線,嚴令第十二軍先頭部隊第三十五師師長李德生所部,限期渡過烏江,與十一軍、四野第四十七軍等部向宋希滾集團、羅廣文兵團發起攻擊。第一步,勿使敵之十四兵團殘部退守白馬山!”
李達:“是!”
劉伯承:“接著,我左翼、右翼兩路大軍要忍饑挨餓,不怕腳底板打泡、出血,搶在敵人的前麵攻占白馬山。”
李達:“是!”
劉伯承:“再電告陳錫聯、謝富治,拿下白馬山之後,我們就等於進人南川、纂江一帶的盆地了。”
李達:“是!”
鄧小平:“同時,還要電告陳錫聯、謝富治這兩個湖北佬,南川、秦江盆地無險可守,不僅容易聚殲已成驚弓之鳥的羅廣文第十五兵團,而且也等於打開了通向重慶的大道!”
烏江東岸 外傍晚
烏江的上空響著激戰的槍炮聲。鏡頭緩緩搖出:
深山峽穀,怪石嶙峋,江水咆哮,勢如脫僵之烈馬。
與烏江並行的是一條彎曲的泥石小路,奔跑著追擊敵人的解放軍指戰員。
遠方駛來一輛吉普車,不停地按著喇叭。搖人車內:
王近山與司機並排坐在前麵,他不住聲地說著粗話:“他娘的,再開快一點”。
司機隻有長時間地按著喇叭。
吉普車外一溜兒小跑的指戰員聞聲向兩邊躲閃,車輪擊起的泥水濺在指戰員的身上、臉上。
王近山生氣地:“他娘的,你開車怎麽能把泥水濺在同誌們的身上呢?”
司機嘶著嘴,自言自語地:“誰叫你讓我開快車呢?”
王近山:“不開快車怎麽行呢?你懂不懂,時間決定戰場上的勝負!”
司機賭氣地說:“不懂!”
王近山大聲地:“你懂什麽?”
司機:“我懂車開快了就會濺起泥水!”
王近山長歎一聲:“咳!誰讓我王近山不會開車呢……”
通向烏江的山間小路 外 **
激戰的槍炮聲繼續響在長空。
李德生提著一盞馬燈站在丁字路口旁邊,有些焦急地看著疲憊不堪的指戰員從麵前快步走過。
疊印字幕:第三兵團第十二軍第三十五師師長 李德生
有頃,遠方傳來汽車的喇叭聲。
李德生循聲望去:
一輛吉普車穿行在隊伍中間,隻見車前那兩束明亮的燈光十分刺眼。
有頃,吉普車戛然停在丁字路口的旁邊。
李德生急忙走上前去,打開吉普車的前門。
王近山縱身跳下,生氣地:“李德生,你站在這兒幹什麽?”
李德生行軍禮:“報告軍長!我站在這兒等你到來。”
王近山:“胡鬧!等我幹什麽?快向我報告:搶渡烏江的方案做好了嗎?”
李德生:“做好了,就等著軍長批準了。”
王近山:“你們計劃在什麽時候搶渡烏江?”
李德生:“今天夜裏!”
王近山:“好,好!”
李德生轉身指著一個山洞:“注意,這裏是喀斯特地形,全是一些或明或暗的洞洞,千萬別把腳威了。”
王近山:“少哆唆,我又不是新兵蛋子,快給我講今晚我軍怎麽渡過烏江去。”
李德生邊走邊說:“是!”
烏江岸邊 外 夜
兩岸繼續響著激戰的槍炮聲。
三營長望著**的烏江不安地問:“陳大爺,這裏真的不能渡過烏江去?”
陳大爺:“我說過很多遍了,渡不過去!這裏的船都被那些狗雜種們搶走了,就說對岸吧,也隻有一隻木船,也被他們用鐵鏈子拴住了。再說,”他指著對岸,“敵人在對岸依山築起了工事,還有一個營的兵力防守,就是插翅也飛不過去啊!”
王近山自山洞中走出,焦急地問道:“大爺,你能說得更詳細些嗎?”
陳大爺一怔:“長官,什麽叫詳細啊?”
李德生:“就是把這裏的烏江險情說得更全麵一些。”
陳大爺點了點頭:“自古說,烏江是個白虎星,落水難逃生。老輩人說,當年太平軍翼王石達開的大將軍李宰輔,帶領十萬大軍想從這裏渡江,大戰了三天三夜,烏江水都染紅了,也沒有渡過去。民國十八年,川黔軍閥在這裏打仗,川軍想從這裏出川取貴州,攻了七八天,滿江漂滿了屍體,還是沒有渡過江去。”
王近山:“陳大爺,還有什麽困難嗎?”
陳大爺指著烏江:“我在這裏放灘五十多年了,江裏的石頭也能數得清,這一帶死水多,遇上死水連鵝毛也要沉下去。叫我說啊,你們還是繞道走吧!”
王近山:“陳大爺,不行啊,今夜過不了烏江,對岸的那些狗雜種就會興風作浪,繼續坑害老百姓!”
陳大爺沉默片時,問道:“長官,你們解放大軍中有識水性的嗎?”
李德生:“有!”他轉身命令道,“三營長!把渡江突擊隊請出來吧。”
三營長對著山洞口:“渡江突擊隊出列!”
二十名身強力壯的指戰員從山洞走出,分列站在兩邊。
李德生:“陳大爺,他們都識水性,一個個都參加過渡江戰役。”
陳大爺:“他們渡過哪條江啊?”
李德生:“長江,聽說過吧?”
陳大爺:“聽說過!小夥子們,這烏江可不同於長江,你們怕不怕死啊?”
“不怕!”
陳大爺:“好!我也豁上這條老命為你們渡江帶路。”
王近山激動地抓住陳大爺的雙手:“老人家,我代表全體指戰員謝謝你了!”
陳大爺:“謝什麽!”他指著三營長說道,“他給我講過了,你們全是為了老百姓過上好日子才打仗的,我幫你們帶路渡江,也是在幫自己嘛。”
王近山:“說得好!”
李德生:“你說我們該怎麽辦吧?”
陳大爺:“你們帶上槍,跟著我遊過江去,把那條木船搶過來,然後大軍再用船過江!記住:雖說天黑了,可也要防備對岸那些狗雜種對我們開槍。”
李德生:“放心!我們已經全都準備好了,在你們渡江之前,先用大炮壓住對岸的火力,掩護你們過江!”
王近山:“李德生!你們準備好白酒了嗎?”
李德生愕然問道:“準備白酒做什麽?”
王近山生氣地:“時下,天寒地凍,他們還要冒著敵人的炮火遊過烏江去,如果能喝上兩口白酒,那該有多好啊!”
李德生為難地搖了搖頭。
王近山用力揮下右拳:“你這個師長是怎麽當的?”
這時,陳大爺從懷中掏出一瓶白酒,在空中晃了兩下,笑著說:“看!我早就準備好了。”
王近山驚喜地看著陳大爺:“你……可真有先見之明啊!”
陳大爺微微地搖了搖頭:“不對,這是趕灘人在冬天必備的東西!”他說罷打開瓶蓋,先喝了一口,然後走到突擊隊員麵前,“小夥子們!為了驅寒,每人都要喝上一口滬州老窖。”他交給排頭的戰士,接著一個個按次序喝滬州老窖。
王近山:“李師長,下令向對岸開炮吧!”
李德生:“是!”他拿起話機,嚴肅地命令:“喂!你是三團長嗎?請立即向對岸開炮!”
霎時之間,炮聲隆隆,一發發炮彈落在了烏江對岸。
王近山用力握住陳大爺的手:“下水吧,一定要注意安全!”
陳大爺笑了笑:“放心吧,我這把老骨頭不值錢,隻要把這些小夥子帶過江去我就算……什麽?”
三營長:“勝利完成任務了!”
陳大爺:“對!就算勝利完成任務了。”他說罷第一個跳進烏江,向對岸遊去。
渡江突擊隊員相繼跳進烏江,跟在陳大爺的身後,奮力向對岸遊去。
王近山望著烏江中的陳大爺和戰士們,感動地自語:“多麽好的人民啊!”
常德 二野司令部庭院 內 夜
劉伯承背剪著雙手在院中踱步、凝思。
鄧小平拿著一份文稿走進:“停!劉司令員,以你、我的名義向西南地區國民黨軍政人員提出的四項忠告寫好了,你看後如沒有意見,就立即通知我們的電台播發!”
劉伯承接過鄧小平擬好的《四項忠告》,快步走到燈光下邊,他一邊細心審看,一邊激動地說:“好啊!這《四項忠告》勝敵三軍,對瓦解敵軍―尤其是動搖敵高級將領的決戰之心,必將會起到重要的作用!”
鄧小平:“還有什麽建議嗎?”
劉伯承沉吟片時:“沒有了!立即通知我們的電台,要盡快播發這則討蔣檄文―《四項忠告》!”
鄧小平:“而且還要一天二十四小時不間斷地播發。”
劉伯承:“完全正確!”隨手把文稿交給鄧小平。
鄧小平邊收好文稿邊說:“讓蔣某人聽了以後睡不著覺!讓他的將士聽了以後盡快起義、投誠!”他沉思片時,問道,“另外,你對戰略全局的發展有何想法?”
劉伯承深沉地:“我判斷敵人在白馬山一帶阻擊失敗之後,將退守南川、某江,接下來,他們或退守重慶,或向西退至滬州、宜賓、畢節、昭通迄昆明地區。”
鄧小平:“我以為以後者可能性最大。”
劉伯承:“因此,應電告楊勇同誌,我十六、十八、第十等三個軍,如能先敵到達敘永、綺連、鹽津地區,即可完成斷敵退滇之後路。”
鄧小平:“換句話說,我們就完成了毛主席交給我們的大迂回、大包圍的戰略任務了。”
劉伯承:“唯有如此,我們才好做解放重慶這篇大文章。”
李達從正房的大門走出,高興地:“鄧政委,劉司令員,好消息,好消息啊!”
劉伯承:“一定是陳錫聯發來了捷報,對吧?”
李達:“對!”
鄧小平:“不急,我們進屋再談!”
常德 二野司令部 內 日
李達指著作戰地圖講道:“據三兵團司令陳錫聯報告:王近山的第十二軍勝利渡過烏江,四野第四十七軍把敵第十四兵團殘部包圍在白濤鎮一帶,預計明天―也就是二十二日,將對敵發起最後的攻擊。”
劉伯承:“好!這樣一來,我們就等於斬斷了宋希鐮集團的一條左胳膊。”
李達:“宋希鐮集團的右胳膊―陳克非的第二十兵團也快被我第十一軍、第十二軍斬斷了!”
鄧小平:“很好!”
劉伯承:“陳克非的第二十兵團殘部現位於何處?”
李達:“在我軍的追擊下正向白馬山逃竄。”
劉伯承走到作戰地圖前,審視片時,果斷地:“電令陳錫聯,力爭把陳克非的第二十兵團殘部殲滅在白馬山一帶。”
李達:“是!”
鄧小平:“宋希鐮的指揮部設在什麽地方?”
李達:“據內線同誌報告:宋希鐮、陳克非、鍾彬的指揮部全都設在白馬山頂。”
劉伯承果斷地:“電令陳錫聯,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趕在敵人的前邊衝上白馬山頂,活捉宋希鐮、鍾彬和陳克非!”
李達:“是!”
鄧小平晃了晃手中的文稿:“為了敦促宋希鐮集團徹底繳械,我們在執行軍事打擊的同時,再給他來個文攻。”
白馬山羊腸山路 外 日
白馬山周圍響著激戰的槍炮聲。
白馬山頂上的寒風呼呼地吹著。
潰敗的國民黨軍隊嚇得向四處奔逃:有的扔掉槍械,有的扔掉彈藥,有的近似瘋了似的尖叫、狂跑……
一輛軍用吉普車沿著山路駛來,響著刺耳的喇叭聲。
潰逃的國民黨兵被吉普車擠下山路,他們大聲地罵著難以人耳的粗話:
“當官的!我日你八輩的祖宗……”
化人吉普車內:
宋希鐮坐在後排座位上,他看著山路兩邊慘不忍睹的情景,聽著潰逃將士的漫罵,遂緊遭雙眉閉上兩眼,接著又把大衣領子豎起,妄圖堵上兩隻耳朵。
突然,車外傳來一聲巨響:“啪!”
吉普車應聲搖擺了幾下,遂停在山路上。
宋希鐮驚恐萬狀地問道:“發生什麽事情了?是不是有壞人向我的車子投手榴彈?”
司機:“不知道!”
他說罷打開車門跳到地上一看:
吉普車的前車胎癟了。
司機打開後車門:“長官,車胎爆了,請下車吧!”
宋希鐮跳下吉普車一看,命令地:“立即換輪胎!”
司機:“報告長官,我們已經沒有備用的輪胎了!”
宋希鐮震怒地:“你為什麽不備輪胎?”
司機:“您忘了吧?昨天夜裏逃跑,輪胎被炮彈皮紮漏了氣,我就把備用的輪胎換上了。”
宋希滾歎了口氣:“那我們該怎麽辦呢?”
司機:“隻有等有備用車胎的吉普車到來!”
宋希鐮:“這要等到什麽時候?”
司機委屈地:“不知道!”
宋希鐮無奈地搖了搖頭,遂大步走上山頂,放眼四望,一陣山風猛地襲來,宋希鐮冷得打了一個寒戰。
這時,山下激戰的槍炮聲越來越響。
王參謀快步走來,他一看宋希鐮憤怒的樣子,忙問道:“宋主任,您怎麽在這兒?”
宋希鐮指著吉普車:“車胎爆了!”
王參謀:“那怎麽辦呢?”
宋希鐮:“聽天由命吧!”
王參謀:“不行!我這就給您找輪胎去。”
宋希鐮:“兵荒馬亂的,你去哪兒找輪胎?”
王參謀:“那……我就守在您的身邊。”
宋希鐮:“你收聽到什麽消息沒有?”
王參謀:“從昨天夜裏開始,共匪就不停地播放劉伯承、鄧小平向我們提出的四項忠告。”
宋希鐮:“具體內容是什麽?”
王參謀:“太長了!”他沉吟片時,“這樣吧,等宋主任安頓下來,我把收音機打開,您親自聽吧!”
這時,迎麵駛來一輛吉普車,不停地按著喇叭。
宋希鐮循聲望去,驚喜地:“陳司令到了!”
有頃,吉普車駛到近前,戛然停下。
王參謀走上前去,熟練地打開車門:“陳司令!請下車。”
陳克非走下吉普車,望著宋希鐮,驚詫地:“宋主任!你怎麽站在這兒?”
宋希鐮指著不遠處的吉普車:“輪胎爆了!”
陳克非命令地:“王參謀!快把我的備用車胎拿去,給宋主任的車子換上。”
王參謀:“是!”他轉身取下備用輪胎,雙手抱著朝宋希滾的吉普車走去。
宋希滾:“情況怎麽樣?”
陳克非高傲地:“很不錯!我的第九師在黔彭邊界、白馬山前與共匪主力部隊酣戰,大有斬獲!”
宋希鐮:“能把共匪阻擋在白馬山下嗎?”
陳克非:“我已電告校長,隻要左翼鍾彬統率的第十四兵團纏住共匪,我就會在白馬山打出一個金門大捷來!”
宋希鐮近似自語地:“你先報告校長了?”
陳克非:“對!我想讓校長先吃一顆定心丸。”
宋希鐮:“好!這正是校長求之不得的喜訊。但是,”他指著遠方說道,“如果共匪在羊角碳過江,占領白馬山,截斷川湘公路,就等於居高臨下控製了要點,我們所有從東麵撤下來的部隊,都被擋在白馬山下。”
陳克非:“我再說一遍:隻要左翼鍾司令的第十四兵團把共匪擋在白灘鎮,這白馬山就不會落在共匪的手裏!”
這時,王參謀喊道:“宋主任!車胎換好了。”
宋希鐮緊緊握住陳克非的手:“再見!我這就趕往鍾彬的司令部。”白馬山上 第十四兵團司令部 內 夜這是用帳篷臨時搭成的司令部,室內隻有幾支蠟燭燃著搖曳的燭光。山下繼續響著激戰的槍炮聲,以及呼呼作響的山風聲,給人一種恐怖之感。
鍾彬身著戎裝,獨自一人緩緩踱步,心情槍然地收聽廣播:
“……國民黨軍隊應即停止抵抗,停止破壞,聽候改編。凡停止抵抗、聽候改編者,無論其屬於中央係或地方係,均一視同仁,指定駐地,暫維現狀,爾後即依照人民解放軍的方式實行改編,所有官兵按級錄用。凡願意放下武器者,一本自願原則,或分別錄用,或資遣回籍。凡迅速脫離反革命陣營並協同人民解放軍作戰者,當論功行賞……”
侍衛引宋希鐮走進:“報告!宋長官到。”轉身走出去。
鍾彬慌忙把收音機關上,不大自然地:“宋主任……”
宋希鐮低沉地:“鍾司令,方才聽的是什麽?”
鍾彬:“劉伯承、鄧小平向我們發出的四項忠告。”
宋希鐮微微地點了點頭:“第十四兵團的戰情如何?”
鍾彬:“很是不好!我第十五軍的二四三師被共匪擊潰以後,損失甚大,所剩不多的部隊業已退往白濤鎮了。”
宋希鐮:“我十五軍六十四師還有多少人馬?”
鍾彬:“大約還有一千多人。”他沉吟片時,又無限悲哀地說,“另外,我手裏還掌握著七十九軍殘部一千多人,兵團直屬部隊一千多人。”
宋希鐮歎了口氣,遂又微微地搖了搖頭。
鍾彬:“我清楚,隻要我指揮的第十四兵團被共匪殲滅,就等於從左翼包抄了陳克非的第二十兵團,不僅有全軍覆沒的危險,而且共匪就等於突破了川東最後一道防線。”
宋希鐮:“接下來,羅廣文第十五兵團也完全暴露在共匪火力可控的範圍之內,後果是不堪設想的啊!”
鍾彬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宋希鐮:“你打算怎麽辦呢?”
鍾彬:“我準備明天一大早就動身,趕往白濤鎮附近布防,作最後的抗擊。”
宋希鐮:“有多少勝算?”
鍾彬苦笑了一下:“明知是死路一條,但事到如今,還能有什麽辦法呢?”
宋希鐮:“你一定要去嗎?”
鍾彬:“時下,不說為校長盡忠了,就說我鍾某人為了對得起宋主任,也要去!”
宋希鐮一驚:“為什麽?”
鍾彬:“宋主任,你難道忘了嗎?這第十四兵團原是你帶領多年的部隊,你升任主任之後,就把它交給我了……”他突然硬咽了。
宋希鐮:“鍾彬!”他伸出雙手緊緊地抱住了鍾彬。
帳篷中隻有宋希鐮、鍾彬不同的硬咽聲。
江邊 外 晨
曠野上響著激戰的槍炮聲。
大地上飄浮著一團團黑色、白色的硝煙。
身著四野軍裝、頭戴狗皮帽子的指戰員抱著槍,倒在冰冷的外江堤上睡著了。
放哨的小王和小李抱著長槍趴在江堤上,十分警惕地注視著不太寬的江麵。
小王:“聽動靜,我看困守白濤鎮的敵人長不了啦!”
小李:“他們最多還能堅持到中午。”
小王:“換句話說,我們中午就能喝慶功酒,吃慶功飯了。”
小李:“這是一定的!不過,我最希望能立個大功,把立功喜報寄回關外的老家裏……”
小王:“讓我那沒見過麵的嫂子也高興一下。”
小李:“可是,我隻立過三等功,太小了!”
小王驚喜地:“注意!立大功的機會到了。”
小李往江麵一看:
隻見身著戎裝的鍾彬站在船頭,在幾個衛士的護衛下不慌不忙地劃過來。
小李小聲地:“看樣子是條大魚!”
小王小聲地:“沒錯!快把弟兄們悄悄叫醒,一塊兒活捉這條大魚。”
接著,小王和小李用槍托把熟睡的戰友捅醒,小聲地說著:“快醒醒,大魚就要上鉤了!”
幾十個戰士一邊擦眼一邊向江麵上望去。
鍾彬乘坐的木船很快劃到岸邊,在衛士們的攙扶下走下木船,遂又大搖大擺地走上堤岸。
小王端著槍縱身躍上江堤,大聲喊道:“舉起手來!”
同時,小李端著槍縱身躍上江堤,大聲喊道:“繳槍不殺!”
接著,幾十個戰士端著槍相繼縱身躍上江堤,七嘴八舌地大聲喊道:“舉起手來!繳槍不殺!”
鍾彬下意識地舉起雙手。
衛士們驚怕地舉起雙手。
小王、小李和戰士們把鍾彬、衛士們隨身帶的槍下掉。
小王用槍口碰了一下鍾彬肩章上的兩顆金星,好奇地:“快說,你是什麽官?怎麽會有兩顆銼光瓦亮的金星!”
鍾彬:“在下是國軍第十四兵團中將司令鍾彬!”
小王驚喜地:“好啊!我們終於抓到了一個大官。”
鍾彬:“你們是共軍哪一部分的?”
小李:“四野林彪的部隊!”
鍾彬一怔,自語地:“四野林彪的部隊……”
小王:“沒錯。同誌們!快押著這個大官向連長交差去。”
鍾彬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在戰士們的押解下向前走去。
常德 二野司令部 內 日
鄧小平坐在桌前,雙手捧讀一紙文稿。
劉伯承站在對麵的牆下,表情肅穆地看著作戰地圖。
鄧小平看罷文稿,笑著說:“你給楊森的這封信寫得好,我想他看後會有觸動的。”
劉伯承:“據我對楊森過去的了解,不一定起多大作用。”
“報告!”
劉伯承:“請進來!”
柴處長手持一份電文走進:“朱總司令發來一份給楊森的電文,除帶去周副主席、張瀾副主席等的間候外,還希望他做一位識時務的俊傑。”
鄧小平接過電文讀罷交給劉伯承:“老總的電報和你寫的信,有異曲同工之妙哇。”
劉伯承看完電報:“柴處長!你有辦法把總司令和我的信交到楊森的手裏嗎?”
柴處長:“有!我已和川東特委取得聯係,中共地下黨員蘇雲同誌正在做楊森的工作,我想請他代轉。”
鄧小平:“不行!蘇雲同誌的地位太低了,我想楊森不會和他談這些事的。”
柴處長:“那怎麽辦呢?”
劉伯承:“立即通知這位蘇雲同誌,請他和民主之家的主人鮮英取得聯係,利用鮮英和楊森同是成都陸軍學堂同班同學的老關係,把這兩封信交到楊森的手裏。”
柴處長:“是!”他從劉伯承、鄧小平手中接過電文和信件向司令部門外走去。
有頃,李達興奮地走進:“報告!四十七軍在白濤鎮附近全殲敵第十四兵團殘部,並俘獲敵兵團司令鍾彬中將!”
劉伯承激動地:“真是天大的喜訊!你立即電告四野第四十七軍軍長曹裏懷,政委周赤萍,通令嘉獎所有參戰人員!”
李達:“是!”
鄧小平:“還要電告曹裏懷,一定要發揚人道主義,尊重被俘將官―尤其鍾彬中將作為軍人的人格。”
李達:“是!”
劉伯承指著作戰地圖命令:“電告陳錫聯:命令三兵團和四野參戰部隊,要集中優勢兵力,攻占白馬山,消滅敵陳克非第二十兵團的主力第二軍!”
李達:“是!”
鄧小平:“同時,通知我們所有電台,加大對敵宣傳力度,讓所有敵軍都知道我們《四項忠告》的內容。”
李達:“是!”
劉伯承:“當年,張良用一支竹簫,吹散了西楚霸王的三千子弟兵;今天,我們要用最現代化的收音機,動搖蔣某人數十萬殘兵敗將的軍心!”
李達:“是!”
鄧小平搖了搖頭,說道:“可惜啊,我們不能讓當代的西楚霸王―蔣介石在山城演出長江別姬的好戲!”
李達愕然問道:“為什麽?”
劉伯承搶先答說:“因為宋美齡隻和蔣某人同甘,不能共苦,她早就躲到美國享清福去了!”
鄧小平、柴處長開心地笑了。
重慶林園 蔣介石行營臥室 內 夜
蔣介石身著睡衣,站在窗前,一邊整著眉頭眺望山城的夜空,一邊在收聽解放軍的電台廣播。
“中國人民解放軍第二野戰軍司令員劉伯承、政治委員鄧小平,頃於十一月二十一日向四川、貴州、雲南、西康四省國民黨軍政人員提出忠告稱:國民黨殘餘力量經我人民解放軍在華東、華中、華南、西北各地給予接連不斷的殲滅打擊後,現已接近最後覆滅之期……”
蔣經國悄然走近,關死收音機。
蔣介石本能地命令:“立即給我打開收音機!”
蔣經國:“父親……”
蔣介石轉過身來,嚴厲地命令:“打開!”
蔣經國:“父親!我陪著您已經聽過好幾遍了。”
蔣介石不語,突然問道:“你聽後有什麽感想?”
蔣經國:“劉伯承、鄧小平在利用輿論的力量,妄圖擾亂我國軍將士必勝的信心!”
蔣介石:“對,對!”他歎了口氣,“經兒,你和當年在莫斯科的同學鄧小平比起來,進步實在是太慢了!”
蔣經國:“我一定在失敗中繼續前進!”
蔣介石:“好!好……”
蔣經國:“父親,我剛剛收到白崇禧的電報,廣西重鎮桂林於今天下午失守了。”
蔣介石槍然地:“這是預料中之事,盡管我希望這個再嫁的寡婦白崇禧能多守幾天。”
蔣經國:“白崇禧這個再嫁的寡婦會有異動嗎?”
蔣介石微微地搖了搖頭:“我了解他,不會。”
蔣經國:“父親,鍾彬的第十四兵團不複存在了!”
蔣介石驚得瞳目結舌。
蔣經國:“鍾彬中將抱著為黨國盡忠的決心,親臨戰場指揮,終因寡不敵眾,當了共匪的俘虜。”
蔣介石失聲大喊:“天哪!……”
蔣經國:“自從共匪電台播出劉伯承、鄧小平的四項公告之後,不僅軍心浮動,就說山城的百姓也在私下議論。更為可怕的是,像鮮英這些和中共有關係的所謂民主人士,也一個個從地下走到地上,大有蠢蠢欲動之勢。”
蔣介石:“這是最危險的啊!”
蔣經國取出一疊公文:“父親,這是毛人鳳局長整理造冊的所有政治犯名單。”
蔣介石接過這冊政治犯名單,隨手翻了翻,嚴厲地:“告訴毛人鳳,做好一切準備,一侯接到我的命令,立即除掉這些紅透了心的政治犯!”
重慶鮮英的公館客廳 內 夜
鮮英身著中式棉袍站在牆下,兩眼癡癡地望著牆上周恩來親筆書寫的字幅:民主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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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主之家的主人鮮英
鮮公子走進客廳:“爸爸!這些天來,您怎麽老是看當年周公題簽的‘民主之家’啊?”
鮮英:“因為爸爸在這曙光將現的今天,經常會想起過去的事情。那時,山城重慶是抗日的中心,你張瀾爺爺、黃炎培爺爺、沈鈞儒爺爺,還有郭老、周公、葉參軍等等,經常在這座客廳中聚會,暢談抗日救國、反對獨裁、爭取民主、創建新中國的大事。”
鮮公子:“我記得周公說:我們家就是民主之家,將來抗戰勝利了,全國上下都建成像我們家這樣的民主之家後,那就是新中國了。”
鮮英:“可是,蔣先生就是要搞獨裁,反民主,搞蔣氏一家之天下,結果……”
鮮公子:“他隻好搬到台灣去了!叫我說啊,他在山城的日子也屈指可數了。”
鮮英歎了口氣:“可我一想到山城老百姓的死活,我就寢食難安啊!”
鮮公子:“那又有什麽用呢!您不像楊森伯伯那樣有兵、有權,能呼風喚雨。叫我說啊,還是管好我們自己家的事吧!”
鮮英沉吟片時:“不久以前,你楊伯伯告訴我,說你和他管家太太的女兒談戀愛,有這樣的事嗎?”
鮮公子難為情地:“有!”
鮮英:“那你就經常去楊公館了?”
鮮公子:“是!”
鮮英:“你能幫著爸爸給楊伯伯轉送一封信嗎?”
鮮公子:“沒問題!”
鮮英轉身取來一個大信封:“這是爸爸的同鄉好友朱總司令、劉伯承將軍寫給你楊伯伯的信,你今晚能安全地送到他的手裏嗎?”
鮮公子雙手接過信封:“請爸爸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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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集 終
注:關於朱德、劉伯承寫給楊森信的內容,以及下一集楊森的回複,當事人有著不盡相同的回憶。該劇有關內容是在綜合各家的記述,按照戲劇規律編織而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