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慶 楊公館客廳 內 夜

楊森身著西裝,叼著雪茄,靜靜地收聽解放軍電台的廣播。

“……貴陽已經為我軍占領,國民黨的所謂最後戰略體係,又已被我攔腰打斷……四川東南門戶亦已洞開,重慶、成都、康定、昆明等地短期內亦將獲解放。蔣、李、白、閻等殘餘匪幫企圖收拾殘餘力量,退集康、滇、桂邊之計劃已為實際所不允,其退路即將全部為我軍截斷……所謂‘第三次世界大戰即將到來,一切有待於第三次世界大戰’,均為諸匪首之夢想,其目的純係為帝國主義張目……你們應該明了這種形勢,迅速選擇自己應走的道路。”

一位年過半百的家人走進:“老爺,鮮公子有事求見。”

楊森一怔,遂關死收音機:“請鮮公子進來。”

老年家人:“是!”轉身退下。

有頃,鮮公子走進:“楊伯伯!”

楊森低沉地:“天這樣晚了,賢侄前來造訪,一定是奉你父親之命而來吧?”

鮮公子:“這還能瞞過楊伯伯。”他從懷中取出那封信,“這是楊伯伯當年的兩位好友寫給您的信,請我父親代轉。”

楊森凝思片時,接過信封,逐一拆閱兩封來信,遂陷人深沉的思索。

鮮公子:“楊伯伯,我父親說,寫信人還等著您回話呢!”

楊森低沉地:“第一,請代我轉達對二位寫信人的謝意,在此興亡之秋,他們二位還想到我,足見用心之良苦啊!”

鮮公子:“我一定轉告父親。”

楊森:“第二,他們要求我所屬第二十軍撤離重慶時,保證不破壞山城市區建設,尤其不得破壞大溪溝發電廠,不騷擾、搶劫,保證山城百姓的生命財產安全。請轉告:由於蔣先生在重慶,我楊某人隻能做到盡力而為之。”

鮮公子:“那我就代表父親謝謝楊伯伯了!”

楊森:“第三,他們希望我盡一切努力營救被關押在‘中美合作所’集中營的革命誌士。請轉告,我很難做到。”

鮮公子:“為什麽?”

楊森:“我無權過問此事,一切生殺大權都操控在毛人鳳他們的手裏。”

鮮公子:“我會如實轉達。”

楊森沉吟片時,說道:“第四,他們希望我不隨蔣先生去台灣,率第二十軍起義,保證我的生命財產安全。請轉告,我不可能做到。但請你向令尊大人轉告:在我去台灣以後,由我的二公子楊漢烈等人率二十軍起義。”

鮮公子:“楊伯伯,這是為什麽呢?”

楊森:“你不懂,令尊大人一定會懂。”他又沉吟片時,嚴肅地說道,“第五,他們要求我在可能的條件下活捉蔣介石,為新中國立功。我直言相告:做不到。”

鮮公子:“為什麽?”

楊森:“令尊大人知道,從前蔣介石叫我扣留吳佩孚,我都沒有同意,今天叫我活捉蔣介石,我同樣也辦不到。”

鮮公子:“楊伯伯,我還能問個事情嗎?”

楊森:“可以!”

鮮公子:“你為什麽不把漢秀姐姐救出來呢?”

楊森遲疑片時,低沉地:“我同樣……辦不到!”

鮮公子大驚。

常德 二野司令部 內 日

劉伯承憤怒地:“楊森的回複,足以說明他反動的本質,我看就不要在他身上做文章了。”

李達:“我讚成!在我看來,他答應讓他兒子率二十軍起義,也是一紙難以兌現的空頭支票。”

鄧小平:“不!這件事無論能否兌現,至少說明楊森已經在安排自己的退路。”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煙,“如果我們在軍事上徹底打破他的一切幻想,造成兵臨城下之勢,對他―乃至於對其他國民黨將領起義或投誠,都會產生巨大的影響。”

劉伯承:“也好!為了做到仁至義盡,我看還可以動員楊森的長子楊漢興同誌對他隔空喊話!”

鄧小平:“好!李達同誌,這件事就交給柴處長去承辦。”

李達:“是!”

鄧小平:“劉司令員,你還記得當年在太行山的時候,有一位叫朱老總伯伯、叫你叔叔的楊漢秀嗎?”

劉伯承:“記得,漢秀同誌是楊森的侄女,偷偷跑到延安進了抗大,後來黨組織又派她到太行山工作。”

鄧小平:“抗戰勝利後,楊漢秀同誌又隨周副主席到重慶做統戰工作,後不幸被捕,現關押在渣滓洞。”

劉伯承激動地:“李達同誌,通知有關同誌,要想盡一切辦法把楊漢秀同誌營救出來!”

李達:“是!”

劉伯承:“好!下邊,由李達同誌報告前線戰況。”

李達指著作戰地圖講道:“四野第四十七軍第一三九師俘中將兵團司令鍾彬之後,第四十七軍第一四一師於上壩西渡烏江,截斷了宋希鐮集團第二、第十五、第一一八軍的退路。”

劉伯承:“立即電令陳錫聯:我第四十七、第十一、第十二軍分為東、中、西三路,對宋希鐮集團殘部、羅廣文兵團采取分割包圍,給予猛烈的殲擊!”

李達:“是!”

劉伯承:“第一步,對陳克非的第二十兵團主力第二軍分段割開,使其首尾難以相顧。接著,將敵第二軍主力擊潰之後,立即乘勝衝上白馬山頂,占領製高點,力爭活捉匪首宋希鐮和陳克非。”

李達:“是!”

劉伯承:“第二步,在我軍主力衝上白馬山之後,遂向羅廣文的第十五兵團發起猛攻,勿使逃走,力爭將其殲滅在南川、纂江盆地之中。”

李達:“是!”

白馬山戰場 外 日

空中鳥瞰:敵我雙方激戰在白馬山上,炮聲隆隆,殺聲震天,一團又一團硝煙在白馬山上空升起。

陳克非的臨時指揮部外 日

在激戰的槍炮聲、喊殺聲中漸次搖出:

大山背陰之處,有一座臨時搭建的軍用帳篷,這就是陳克非的所謂指揮部;

這座指揮部的前方、左方、右方不時落下一發又一發炮彈,隨之硝煙、飛石衝向空中,又漸漸落在地上。

陳克非站在帳篷外,驚恐地聽著震耳欲聾的槍炮聲,看著雙方在山坡殺作一團的白馬山戰場。

有頃,一個通信參謀從帳篷中跑出,驚恐地:“陳司令,據戰場發來的最新戰況通報,共匪如滾滾洪水向我陣地撲來,把我軍截成一段又一段,形成了敵我雙方廝殺在同一戰場上的混亂局麵。”

陳克非:“我兵團主力第二軍呢?”

通信參謀:“據二軍軍長報告:我兵團主力二軍是這次共匪攻擊的重點,早已被切成數段。”

陳克非登眉凝思片刻,命令道:“立即電告二軍軍長:收縮二軍主力,退守白馬山頂。”

通信參謀:“據二軍軍長報告,他早已失去對部隊的掌控!”

陳克非大驚失色。

這時,槍炮聲和喊殺聲越來越近,隻見潰退的國軍像混亂的羊群從指揮部前麵逃過。

陳克非震怒地:“傳達我的命令,後退者殺無赦!”

通信參謀:“陳司令,已經找不到執行您命令的長官了!”

這時,一批潰退的國軍邊喊:“共匪追上白馬山了!”邊擁擠不堪地逃命。

陳克非:“宋主任現在何處?”

通信參謀:“我不是早就向您報告了嗎?天還不亮,他就乘車逃下白馬山了!”

陳克非:“宋主任逃到什麽地方去了?”

通信參謀:“我們已經和他失去了聯係!”

陳克非就像是一頭困獸,他拔出手槍對天射擊。

突然,空中傳來越來越近的哩哩響聲。

通信參謀驚呼一聲:“陳司令!”遂將陳克非撲倒在地。

“轟!轟……”數發炮彈在指揮部前麵相繼爆炸,硝煙罩住了天空,也遮住了通信參謀和陳克非。

硝煙漸漸散去,指揮部前一片不堪入目的屍體。

通信參謀從地上把陳克非扶起來。

陳克非愕然地看著人屍橫陳的戰場,失魂落魄地自語:“怎麽辦呢,我們怎麽辦呢!……”

通信參謀:“陳司令,我們快乘車逃下白馬山吧!”

陳克非:“對!對……”他像發了瘋似地向那輛美式吉普車衝去。

通信參謀快步跑到吉普車旁,打開車後門,與陳克非相繼鑽進吉普車內。

司機慌忙啟動吉普車,沿著盤山公路向山下衝去。

接著,炮彈在吉普車的後邊起爆,一切都消失在硝煙中。

隨著人聲鼎沸的喊叫,解放軍指戰員衝上白馬山頂,把戰旗插在白馬山上。

戰旗獵獵作響,解放軍指戰員揮動手中的槍歡呼。常德 二野司令部 內 日一盤沒下完的軍棋:

劉伯承、鄧小平分坐在兩邊,肅然審視棋局。

李達坐在一邊,他這個裁判忽而看看劉伯承、忽而又瞧瞧鄧小平,有些焦急地搖搖頭。

鄧小平看了李達一眼:“李達,你這個參謀長可不能站在司令員一邊喲,不然就算劉司令員輸!”

李達:“鄧政委,我可是被你封為舉世無雙的公正裁判喲!”

劉伯承:“李達,你怎麽還不明白?我們的鄧政委又是在為輸棋製造輿論了。”

李達:“這我不管!”他俯首看了看雙方對陣的棋子,遂又做出各種姿態。

鄧小平:“李達,你一會兒整眉,一會兒斜眼,一會兒又歎氣,這一定是在向劉司令員傳遞某種信號吧?”

李達:“我還用傳遞信號嗎?你這盤殘棋除了總司令和大本營以外,有實力的棋子都被劉司令員吃光了。要是我啊,早就繳槍投降了!”

鄧小平故作輕鬆狀:“不要忘了,我還有一枚炸彈呢,一旦碰上他的總司令,我仍然有起死回生的機會!”

劉伯承:“我們鄧政委的精神可嘉!”遂又緘默不語,整著眉宇審視棋局。

李達看了看表,不耐煩地:“劉司令員,這一步棋都過了五分鍾了!”

劉伯承:“不急!讓我再想一想。”

鄧小平故作得意狀:“不用想,我早就算過了,你那枚棋子是總司令,我這個棋子嘛,恰好是一枚帶響的炸彈。”

李達忍不住地又看了看雙方的棋子,長長地歎了口氣,說道:“劉司令員,我把你們二位這盤殘棋好有一比啊!”

劉伯承:“比作何來?”

李達:“劉司令員的實力,就像是我們的陳錫聯率部登上了白馬山,隻要揮師迎頭打羅廣文一個冷不防,不要十天,我們就揮師攻占蔣介石的大本營山城重慶了!”

劉伯承:“你不要盲目樂觀!時下,宋希滾殘部退向何處?陳克非從白馬山潰逃之後,又準備向何處流竄?接下來,他們會不會與羅廣文合兵一處,繼續作垂死的抵抗?”

李達微微地搖了搖頭。

劉伯承:“你算過沒有,我們如果盲目用兵,將會付出多少代價?再說,蔣介石又會做何兵力部署?”

李達沉默不語。

鄧小平:“劉司令員說得對啊,一著不慎,滿盤皆輸喲!”

劉伯承拿起自己的棋子向鄧小平的棋子一碰,笑著說:“鄧政委,我可是滿盤皆贏喲!”

李達把兩枚棋子平攤在桌麵上:“好!鄧政委的總司令碰上了劉司令員的炸彈!”

鄧小平用手把棋盤上的棋子丫推,大聲說:“不算!不算……都是李達這個地下工作者向劉司令報告了戰情。”

劉伯承大笑過後站起身來:“鄧政委,輸了就要認輸,雙方對壘,沒有古人說的‘細作’怎能打勝仗?”

“報告!”柴處長走進室內。

劉伯承笑著說:“看!我們負責‘細作’的柴處長到了,一定送來了重要的情報。”

鄧小平:“講!宋希鐮率殘部現在退向何處?”

柴處長:“據內線同誌報告,我軍攻占白馬山之後,宋希鐮率殘部向南川潰退!”

劉伯承:“你們知道宋希鐮下一步的行動方向嗎?”

柴處長微微地搖了搖頭。

劉伯承沉吟片時:“一定要準確地掌握宋希鐮、陳克非潰逃的動向!”通向南川的大道 外 日遠方繼續響著激戰的槍炮聲。國民黨的殘兵敗將迎著撲麵的寒風,就像是一群受了驚嚇的羊群向南川潰逃。一輛吉普車行駛在坑窪不平的大道上。化人車內:宋希鐮、羅開甲坐在後排座位上,十分懊喪地交談著。

羅開甲:“宋主任,陳司令的第二軍會被共匪殲滅嗎?”

宋希鐮歎了口氣:“我隻能這樣說:凶多吉少。”

羅開甲:“羅廣文的第十五兵團能阻擋住共匪前進嗎?”

宋希鐮冷笑一下:“像我們這些中央嫡係部隊都被共匪打得落花流水,更何況羅廣文這些臨時編練出來的雜牌軍呢!”

突然,吉普車戛然停在道路中央,幾次發動,均告無效。

坐在司機旁邊座位上的王參謀轉過身來,無奈地:“宋主任,羅參謀長,沒油了!”

羅開甲大驚:“什麽,沒油了?那我和宋主任怎麽辦?”

宋希鐮:“簡單!我們下車,徒步前進!”他說罷打開車門,伸出一隻腳踩在地上。

特寫:一隻穿著草鞋的泥腳。

羅開甲一邊說“屋漏偏逢連夜雨!”一邊走下車來。

王參謀走下車來:“宋主任!這輛吉普車怎麽辦?”

宋希賺:“就扔在這兒吧!”

王參謀惋惜地:“扔在這兒不就成了共匪的戰利品了嗎?”

羅開甲:“連人都有可能變成共匪的戰利品,哪還有閑心去管一輛車子呢!”

宋希鐮悵然慨歎:“羅參謀長說得對,向南川前進!”接著,他邁出穿著草鞋的雙腳向前走去。

羅開甲、王參謀等隨著殘兵敗將向前走去。

南川 一座小樓的客室 內 日

羅開甲拿著一張紙條低聲地宣讀:“經初步審查:司令部直屬部隊―警衛團、通訊營、工兵營等尚留二千餘人;第一二二軍丁樹中軍長所剩官兵計三千餘人;第一二四軍顧葆裕軍長所剩官兵約一千八百餘人;;Ji}湘鄂邊區軍政幹部學校的學生總隊約三千餘人,總數約有一萬餘人!”

在羅開甲的講話聲中搖出:

宋希鐮以及諸位敗將不同表情的特寫。

羅開甲:“宋主任!報告完畢,請你訓話!”

宋希鐮緩緩站起,近似抽泣地說:“我們被共匪徹底地打敗了,責任概由我負。今天,我們在此開會就一個目的,那就是扼要地商議有關下一步的出路。下邊,誰先講?”

軍官甲:“我們的出路在什麽地方呢?我以為在重慶!道理是簡單的,蔣校長在重慶,他不會扔下我們不管的!”

軍官乙:“我不讚成!打開天窗說亮話,隻要我們退到重慶去,就等於聽候國防部處置!我們姑且不說見了蔣校長、顧總長說些什麽,可以肯定的是,我們一定會受那些人的椰榆,你們說這樣做犯得著嗎?”

“犯不著!”

軍官丙:“對!戰勢無情地告訴我們:大西南快保不住了,整個大陸都站不住腳了,我們又不可能全都去台灣,請想想看,他們今後還能再管我們嗎?”

“不能!”

宋希鐮:“你們說我們該怎麽辦呢?”

軍官丁:“時下,我認為隻有一條路:那就是走陳明仁的路,向共軍接洽投降!”

與會者沉默不語。

宋希鐮:“有反對的意見嗎?”

羅開甲:“有!”他站起身來,嚴厲地說,“投降,是軍人最大的恥辱!我們寧可死在槍下,決不跪著向共匪求生!”

室內空氣頓時緊張起來。

宋希鐮:“羅參謀長,你說我們應該怎麽辦呢?”

羅開甲:“我們率部向胡宗南學長靠攏,借謀共存!”

軍官丁霍然站起:“我反對!”

宋希鐮:“請講你的理由!”

軍官:“敗軍之將,到何處都抬不起頭,一定是過著寄人籬下、俯仰由人的日子!另外,學長胡宗南的部隊能戰勝強大的共匪嗎?我認為被共匪打敗是肯定的,隻是早晚的事!”

與會的軍官沉寂有頃,遂相繼微微地點頭。

羅開甲焦急地:“宋主任!你就作決定吧,我們聽你的。”

“對!我們聽你的。”

宋希鐮沉重地說道:“我的意見十分簡單:不官一切、不顧一切,走,快點走,走到最安全的地方去,不要被共匪包圍、殲滅!”

“對!對……”軍官們興奮地說。

羅開甲:“宋主任!我們向什麽地方走才安全呢?”

宋希鐮:“你應該知道嘛!今年八月,我就和胡宗南學長商議過:第一步,西昌;第二步,滇緬邊界的騰衝一帶!”

羅開甲一揮拳頭:“我讚成!”

“我們也讚成!”與會的官兵說道。

宋希鐮:“王參謀,把今天的決定草擬成文,發給所有的部隊,要求共同執行!”

王參謀:“是!”

常德 二野司令部 內 日

劉伯承指著作戰地圖命令:“李達同誌,立即命令有關部隊,一定要把宋希鐮的殘部消滅在四川境內,決不讓他逃到滇緬邊界的騰衝去!”

李達:“是!”

鄧小平:“同時,要加強政治工作,爭取逃亡中的宋希鐮起義或投降!”

李達:“是!”

劉伯承:“李達同誌,你一邊電令陳錫聯,集中優勢兵力消滅羅廣文兵團,一邊繼續向蔣介石、楊森發動政治攻勢,爭取把楊漢秀等同誌營救出來!”

李達:“是!”

鄧小平:“同時,請柴處長電告陳濟生同誌,積極做羅廣文所部的策反工作。另外,請他們利用羅廣文的弟弟羅廣斌被關押在白公館,要他們設法營救出更多被捕的同誌!”

李達:“是!”

重慶 楊森的書房 內 日

這是一座四壁皆書、掛有字軸、畫軸的書齋。

楊森雙眉緊鎖、兩眼微閉,一動不動地駐足書齋中央,傾聽收音機中的廣播。

“……我是您的長子楊漢興!雖說我們之間因救國政見不同,您早已宣布與我斷絕父子關係,但是就血緣而言,我們之間的父子關係是無法改變的。時下,新中國誕生了,您所維護的舊中國很快就會在大陸滅亡,在此關鍵時刻,我有義務向您諫言:放下武器,走曆史必由之路,您將會受到全國人民的歡迎。反之,您會被永遠地釘在曆史的恥辱柱上!需要說明的是,這也是毛主席、朱總司令等中共領導人對您的期盼。另外,我還有一個請求,您務必要保護好漢秀妹妹……”

楊森痛苦地關上收音機,轉身一看:

老年家人端著一杯咖啡走進書齋:“老爺,請用咖啡。”

楊森接過咖啡飲了一口,隨手放在寫字台上。

老年家人:“方才,那‘話匣子’裏怎麽會傳出大公子的聲音?”

楊森:“不要問,也不要對外說。”

老年家人:“是!老爺,我看大公子請求您保護好大小姐漢秀……”

楊森:“你更不要管!”

老年家人:“是!”

楊森:“外麵有什麽變化嗎?”

老年家人:“有!早飯過後,我們楊公館門前突然來了很多身穿黑衣服,手拿真家夥的狗。”

楊森聞聲愕然,許久不語。

老年家人:“對此,我們楊家的衛隊個個都氣紅了雙眼。”

楊森嚴肅地:“告訴他們,不可造次。”

老年家人:“為什麽?”

楊森低沉:“這一定是蔣某人的主意。”

重慶林園 蔣介石官邸 內 日

蔣介石木然地坐在沙發上,兩眼癡癡地看著前方。

蔣經國走進:“父親!”

蔣介石碎然站起:“經兒,宋希鐮、陳克非有消息了嗎?”

蔣經國:“沒有!不過,我已經告訴顧總長,請他務必查到他們二人的下落。”

蔣介石沉重地點了點頭:“時下,劉、鄧共匪一定攻占了白馬山吧?”

蔣經國:“是!”

蔣介石指著作戰地圖,近似嘶鳴地:“完了!全都完了..一羅廣文兵團是無法阻止劉、鄧共匪前進的。”

“報告!”毛人鳳走進。

蔣介石看著作戰地圖繼續說著:“完了,全都完了.,.…”

蔣經國:“父親,毛局長到了。”

蔣介石轉過身來,故作鎮定地:“你聽到楊森的大公子隔空喊話了吧?”

毛人鳳:“聽到了!”

蔣介石:“這是何等危險的事件啊!”

毛人鳳:“是的!一旦楊森市長在重慶反戈一擊,後果是不堪設想的。”

蔣介石:“你做了相應的部署了嗎?”

毛人鳳:“做了!為了阻止意外事件的發生,我已經派最可靠的弟兄包圍了楊公館。”

蔣介石:“很好!你打算如何測試楊森的真實想法呢?”

毛人鳳:“我想提前起用他侄女楊漢秀這個棋子。”

蔣介石沉吟片時:“好!”

楊森的書齋 內 日

楊森站在作戰地圖下麵,望著那不同的軍事符號。

突然,茶幾上的電話鈴聲響了。

楊森驚得一怔,轉身拿起話機:“喂!”

遠方顯出楊漢烈打電話的畫麵:“我是漢烈! 自從鍾彬被俘,宋希鐮、陳克非兵敗白馬山之後,二十軍的弟兄們軍心浮動,天天議論怎麽辦?”

楊森:“記住:一切聽我的命令!”

楊漢烈:“是!父親,您如果有為難之處,可否把漢秀姐姐送到我這裏來呢?”

楊森:“不行!”

楊漢烈:“為什麽呢?”

楊森悲哀地:“時下的父親已經形同獄囚了!”

楊漢烈震驚地:“豈有此理,我立即回師重慶!”

老年家人走進:“老爺,毛人鳳局長求見。”

楊森:“客廳見!”

楊漢烈大聲地:“父親!您要去客廳見誰?”

楊森:“毛人鳳!”他掛上電話。

遠方楊漢烈打電話的畫麵消失。

楊森整理一下軍容風紀,大步走出書齋。

楊森的客廳 內 日

楊森駐足客廳中央。

毛人鳳手拿卷宗大步走進,嚴肅地:“楊市長!這是總裁親批的有關楊漢秀的處理意見,請閱!”

楊森冷漠地:“不看了!請毛局長按總裁批複的意見辦就是了!”

毛人鳳:“不行!總裁批複的意見是,請楊市長閱辦。”

楊森一怔:“什麽?請我閱辦……”

毛人鳳:“對!”他從卷宗中取出一紙公文,“蔣總裁說,隻要楊市長讓其侄女在這份悔過書上麵簽上楊漢秀的名字,一切都既往不咎!”

楊森:“她若是不簽呢?”

毛人鳳:“我想堅決反共多年的楊市長,是知道應該如何處理這件事的。需要說明的是,總裁是要見證據的。”

楊森沉默不語。

毛人鳳:“再見!”

楊森目送毛人鳳離去,遂悲憤地低聲自語:“總裁是要見證據的……”

瀕臨長江的小洋樓 內 日

楊漢秀趴在地板上,果兒騎在楊漢秀的脖子上,母子二人一邊戲耍一邊哼唱:“酸棗刺,尖又尖……”

果兒:“媽!你什麽時候帶我去看朝天門碼頭呢?”

楊漢秀不知如何回答果兒的問話,遂落下淚來。

果兒跳到地板上,一邊用小手為楊漢秀擦淚一邊天真地說:“媽!你別哭,我不去看朝天門碼頭了。”

楊漢秀用力抱著果兒,硬咽地說:“好懂事的果兒……”

有頃,老年家人引楊森走進。

果兒跑到楊森身邊,抓著楊森的手:“外公,我媽不陪我去看朝天門碼頭,你能陪我去嗎?”

楊森俯身抱起果兒:“外公也不能帶你去看朝天門碼頭。”

果兒呱著小嘴哭著說:“外公不好,外公不好……”

楊森把果兒交給老年家人:“果兒,不要哭了,讓他帶你去看朝天門碼頭。”

老年家人抱著果兒:“老爺……”

楊森:“我不是說了嗎?讓你帶著果兒去看朝天門碼頭!”

老年家人:“可大小姐她……”

楊森:“那就更需要你帶著果兒去看朝天門碼頭了!”

老年家人:“是!”轉身欲走。

楊漢秀:“等一下!”她走到老年家人身旁,伸出雙手接過果兒,用力抱在自己的懷裏,動情地叫了一聲“果兒!”遂禁不住地失聲哭了。

果兒:“媽不哭,果兒不去看朝天門碼頭了……”

楊漢秀哭著說:“不!果兒要去看朝天門碼頭。”

楊森低聲命令:“快把果兒接過來,帶他去看朝天門碼頭。”

老年家人看著哭成淚人的楊漢秀:“大小姐……”

楊漢秀哭著說:“果兒,媽媽最想的是你啊……”

果兒:“果兒也最想媽媽……”

楊漢秀忍痛把果兒交到老年家人的手裏,轉過身去放聲地哭了起來。

果兒:“媽不要哭,果兒不去看朝天門碼頭了,我要跟著媽媽學唱酸棗刺……”

楊森背轉過身去,命令地:“快走!”

老年家人:“是!”抱著失聲痛哭的果兒走去。

楊漢秀轉身跑到門前。

兩個持槍的警衛攔住了大門。

楊漢秀哭喊著:“果兒!果兒―!……”

遠方傳來果兒的哭喊:“媽媽!媽媽―!……”

遠方果兒哭喊媽媽的聲音漸漸遠去了,消失了。

客廳中隻有楊漢秀的低泣聲。

許久,楊森說道:“漢秀,我們談談你的事吧!”

楊漢秀驀地清醒過來,轉身看著楊森:“還有什麽好談的呢?請把結果告訴我吧!”

楊森取出那紙悔過書:“你隻要在這張悔過書上簽上楊漢秀三個字,你就自由了!”

楊漢秀冷然一笑:“還有嗎?”

楊森又取出一張機票:“這是一張飛往香港的機票,今天下午,你就可飛離重慶,避免共匪對你的加害。”

楊漢秀接過悔過書、機票:“謝謝你的好意,也謝謝你的自由,我願為共產主義獻身!”接著,她把悔過書和機票撕碎,扔在地板上。

楊森震怒地:“張處長!”

張處長走進:“卑職在!”

楊森:“請按計劃執行吧!”他說罷轉身走出去。

張處長:“大小姐……”

楊漢秀:“等一下,我要進內室換衣服!”

小洋樓門前 外 傍晚

一輛黑色的轎車停在門前,後車門業已打開,有兩個特務站在車旁。

轎車後麵停著一輛美式吉普車,有四個特務站在車旁。

張處長走出大門,喊了一聲口令:“立正!”

站在轎車、吉普車旁邊的特務們肅然立正,目視大門。

身著八路軍女式軍裝的楊漢秀走出門口,在張處長的陪同下走到轎車後門。

張處長:“請上車吧!”

楊漢秀冷笑一下,環視生養自己的長江、山城,遂昂首走進轎車的後門。

張處長一揮右手,命令地:“上車!”

站在轎車、吉普車旁邊的特務們鑽進車內,關上車門。

張處長鑽進轎車的前門,隨手關上車門:“開車!”

轎車緩緩啟動,沿著長江岸邊向前駛去。

特寫:

楊漢秀平靜地坐在轎車的後排中間座位上,一邊各坐著一個凶神惡煞似的特務。

張處長轉過身來,低聲地:“開始行動!”

坐在楊漢秀左邊的特務從車座上方取下一個黑色的布袋子,冷不防罩在楊漢秀的頭上。

楊漢秀拚命掙紮,想取下罩在頭上的黑色布袋子。

坐在楊漢秀兩邊的特務死死按住楊漢秀的兩隻手。

楊漢秀大聲喊道:“果兒!再見了―!”

張處長:“不許她喊出聲來,快掐死她!”

兩個特務伸手拚力掐著楊漢秀的脖子。

楊漢秀一邊掙紮一邊高呼:“中國共產黨萬歲!中華人民共和國萬歲!”

楊漢秀的聲音越來越弱了,黑色袋子中傳出微弱的歌聲:

起來,饑寒交迫的奴隸,

起來,全世界受苦的人……

楊漢秀的聲音漸漸地消失了。

突然,軍樂又奏響了《國際歌》的旋律。疊化:

楊漢秀與果兒戲耍的畫麵;

楊漢秀從容應對楊森的畫麵;

楊漢秀著八路軍戎裝走出大門的畫麵……

歌樂山金剛坡碉堡前 外傍晚

《國際歌》的樂聲在山城重慶的上空回**。漸漸化出:

殘陽如血,灑在歌樂山金剛坡碉堡周圍,整個氛圍是那樣的肅穆、壯美。

轎車、吉普車相繼停在碉堡前。

轎車前門打開了,張處長走出轎車,揮手示意抬下。

兩個特務將楊漢秀從轎車內抬下,放在地上,取下罩在頭上的黑色布袋子。特寫:

楊漢秀怒目看天。

張處長取出照相機,對著楊漢秀拍照。

張處長收好照相機,揮手示意,將屍體抬進碉堡掩埋。

兩個特務伏身抬起楊漢秀的遺體,向碉堡走去。

軍樂高奏《國際歌》的樂聲大震。

殘陽就像是噴射鮮血的泉源,把蒼天、大地全都染紅了。

重慶 林園官邸 內 夜

蔣介石坐在寫字台前,整眉審看照片。

特寫:楊漢秀就義後的照片。

毛人鳳有些惶恐地站在一邊,似在等待著什麽。

蔣介石一邊看著照片一邊低沉地說:“毛局長,你看了這張照片以後有何感想?”

毛人鳳:“願聽校長明示。”

蔣介石:“楊漢秀隻是一位在押的中年婦女,她為什麽可以做到不要家族留給她的榮華富貴,也可以舍棄牙牙學語的親生兒子,唱著《國際歌》從容就義?”

毛人鳳:“用楊漢秀的話說,為了共產主義而獻身!”

蔣介石:“這就是共產黨人最有威力的精神力量!”

毛人鳳:“是!”

蔣介石:“當年,共產黨的創始人李守常先生,就是這樣一位為主義而獻身的誌士!後來,瞿秋白也是這樣一位高唱《國際歌》走向刑場的書生!”他沉吟片時,驀地用力拍了一下寫字台,暴怒地責罵:“可是我們有些不肖的中山先生的弟子呢?聽見槍響,就舉手投降;看見錢財、女人,就想方設法地撈到自己的手裏,一個個全都變成了貪得無厭―卻又膽小如鼠的奴才,把我們的精神支柱三民主義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毛人鳳低頭不語。

蔣介石悵然慨歎,無奈地搖了搖頭說:“我們最大的教訓是什麽呢?丟掉了三民主義,迷失了中山先生為之奮鬥一生的革命方向,到頭來,我們有些掛羊頭賣狗肉的國民黨人,豈能不亡黨、亡國啊!”他幾乎都要泣不成聲了。

毛人鳳:“校長,您一定要節製情緒啊!”

蔣介石:“我能做得到嗎?”他碎然放聲哭了,“中山先生啊!我如何才能真正做到繼承您的革命遺誌,把‘革命尚未成功,同誌仍須努力’化做全體國民黨員的行為呢?……”

官邸客廳安靜極了,隻有蔣介石的硬咽聲。

蔣經國大步走進,一看驚得不知所以,近似本能地問道:“父親!您這是怎麽了?”

蔣介石突然止住了硬咽,取出一塊手帕擦了一下滿麵的淚痕,低沉地說:“沒什麽,我是在生自己的氣。”

毛人鳳:“校長,如果沒有什麽事情,我就告辭了。”

蔣介石:“不!我還有重要的事情要你去辦。”

毛人鳳:“是!”

蔣介石:“經兒,前線的戰況如何?”

蔣經國:“宋希鐮、陳克非依然是下落不明,劉、鄧共匪已經衝下白馬山,與羅廣文的第十五兵團接上了火。”

蔣介石近似自語地:“在失去地利的前提下,羅廣文的第十五兵團就更不是劉、鄧共匪的對手了。”

蔣經國:“父親!您說該怎麽辦呢?”

蔣介石凝思有頃,斷然地:“給我再接通胡宗南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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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集 終

注:關於楊漢興同誌隔空向楊森喊話史說不一,其喊話的內容也是作者根據劇情的需要編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