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慶 林園客室 晨 內

遠方隱隱傳來隆隆的炮聲。

窗慢罩住寬大的窗子,憑借微弱的燈光可見:

蔣介石蓋著一條毛毯,斜倚在雙人沙發上睡著了。

蔣經國佇立一旁,有些槍然且疲倦地看著蔣介石。

突然,茶幾上的電話鈴聲響了。

蔣介石就像是觸了電似的“騰”地一下坐起來,蓋在身上的毛毯滑落在地上。

蔣經國急忙伸手拿起話筒,小聲地:“喂!總裁一夜未眠,剛剛休息……”

遠方顯出顧祝同打電話的畫麵:“經國,可我有要事請示總裁啊!”

蔣經國:“那也得等一下再說!”

顧祝同:“不行啊,事關重大,等不及了!”

蔣介石一把搶過話筒,異常生氣地:“墨三!我就是蔣中正,請講吧!”

顧祝同:“總裁!真對不起,攪了您的晨睡……”

蔣介石生氣地:“胡說!我一夜都不曾人睡。你有何要事就講吧!”

顧祝同:“是!共匪為渡過長江北進,陳錫聯所部第十二軍攻占某江,重創國軍第四十四軍;林彪所部第四十七軍於幹豐場、木洞場擊潰國軍第一一0軍第一一一師。羅廣文第十五兵團殘部逃向溫泉,又遭共匪第十一軍截擊,遂渡過長江向嘉陵江之線潰逃……”

蔣介石震怒地:“不要再說了!請告訴我,共匪陳錫聯所部現在什麽位置?”

顧祝同膽怯地:“總裁,就要進抵長江南岸了!”

蔣介石大驚:“啊……”

顧祝同:“另外,東線孫震集團已由萬縣、豐都撤向墊江、大足一線,所部第一二七軍在巫山以東也遭到共匪林彪所部第四十二軍攻擊,業已失去了戰鬥力。”

蔣介石歇斯底裏地大喊:“胡宗南的第一軍呢?”

顧祝同:“報告總裁,第一軍在羅列的帶領下乘汽車已經到達重慶。”

蔣介石:“現部署在什麽地方?”

顧祝同:“以第一師守重慶,以第一六七師沿長江南岸於海棠溪至南溫泉布防,以第七十八師沿長江北岸於江津至重慶一線布防。”

蔣介石:“請以我的命令電告羅列:要發揚一軍的革命傳統,與重慶共存亡!”

顧祝同:“是!”掛上電話,遠方畫麵漸漸消失。

蔣介石拿著傳出忙音的話筒自語:“就這樣結束了嗎?不,不!”他大步衝出客廳。

蔣經國急忙追去,並大聲喊道:“父親!父親……”

林園庭院 外 晨

陰雲密布,壓得山城連氣都快喘不過來了。

隆隆炮聲清晰可辨,響個不停。

蔣介石有些呆滯地站在庭院中央,不知是在辨聽長江南岸的戰況,還是在思索下一步的出路?

蔣經國一籌莫展,十分不安地看著蔣介石。

張群驚慌地走進院中,他一看蔣介石的樣子愕然一怔,問道:“總裁,用過早點了嗎?”

蔣介石冷漠地一笑:“山城將失,我還吃得下早點嗎?”

張群一驚,遂又有些惶恐地說:“總裁,為了與共匪在重慶決戰,您也要用餐啊!”

蔣介石:“算了!在這國破家亡之時,你還有什麽喪氣的消息,都講出來吧!”

張群:“報告總裁,山城就要失陷共匪之手,為了您的安全,我認為……”

蔣介石碎然大怒:“不準再說下去了!”

張群一驚:“那……您說該怎麽辦呢?”

蔣介石:“我哪裏也不去!要走,你們走,我是下定決心,與山城共存亡!”

張群沉吟片時,又說道:“可閻院長說,時至今日,國府應該遷都了。”

蔣介石:“這個閻老西,自從當了李宗仁的行政院長之後,一件像樣的國事都沒幹,就知道遷都,遷都!”

張群:“總裁說得對,他自南京一遷廣州,再遷重慶,現在嘛……他還必須再遷都。”

蔣介石:“請問他想遷往何處?是昆明嗎?”

張群:“不行,我尚未說服盧漢。”

蔣介石:“那他計劃遷往何處?”

張群:“他說,看來隻有遷往成都了!”他看了看沉默不語的蔣介石,“總裁,您也跟著國府遷往成都吧?”

蔣介石:“我再說一遍:哪裏也不去!至於他閻老西願把國府遷往何處,由他自己決定。”

張群:“總裁,時下的重慶亂作一團,您的安全……”

蔣介石:“難道比亡黨亡國還重要嗎?你們怕,我不怕,經兒,陪著父親上街走一走,看看老百姓的情況!”

“不行!不行啊……”蔣經國、張群邊阻攔邊說。

蔣介石用力推開張群和蔣經國:“你們怕老百姓,我不怕!我要像當年北伐那樣,和老百姓在一起!”昂首挺胸走去。

張群焦急地:“經國!快通知侍衛和車隊。”

蔣經國:“是!”

重慶大街 外 日

遠方繼續傳來激戰的槍炮聲。

陰雲低垂的重慶街頭一片混亂:

軍、政大員們的眷屬帶著金銀細軟搭乘汽車出逃;

工商各界人士拖兒帶女乘坐人力車倉皇出走;

貧窮的下層百姓迎著寒風沿街乞討;

國民黨的軍、警、憲、特以及袍哥大爺依然橫行市麵;

從前方敗退下來的國民黨兵痞三個一群,五個一夥地走在大街上,有的還拿著槍哄搶商家的東西。

一家“巴蜀酒家”的兩扇大門緊閉,門前圍著一群散兵遊勇和拄著拐棍的傷員大聲叫罵:

“開門來!老子有好幾天沒有吃飯了!”

“老子在前線流血掛彩,你們連頓飯都不給吃啊,難道你們的心肺都被狗叼去了?”

“爛了心的老板你聽著,再不開門管飯,老子就砸了你的門麵!”

“對,對!我們這就砸了他的門麵!”

接著,這些散兵遊勇拿著長槍用力撞擊緊閉的大門。

突然,混亂不堪的大街上傳來汽車的喇叭聲,循聲望去:

沿街駛來一輛美式吉普車,不停地按著喇叭。

美式吉普車的後邊是一部黑色的轎車,它緊跟其後,緩緩地向前爬行。

在黑色轎車的後邊是一輛軍用卡車,上邊載有荷槍實彈的衛隊,警惕地察看大街上發生的一切。

鏡頭漸漸搖進黑色轎車之內:

蔣經國坐在司機旁邊的座位上,他的右手緊緊握著美式手槍,目不轉睛地看著前方。

蔣介石夔著眉頭與張群坐在後排座位上,隔著玻璃窗看著街道兩邊的情景,不時地悲歎搖首。

轎車隨著開道的美式吉普車停了下來。

蔣經國打開轎車前門,縱身跳下,向前邊走去。

蔣介石沉思片刻,說道:“嶽軍兄,你我也下去看看。”

張群:“不行!大街上兵荒馬亂的,太危險了。”

蔣介石:“當年,我站在中山艦甲板上,日夜隨侍在觀音山蒙難的中山先生,真可謂是槍林彈雨,我不曾膽怯過;後來,重慶大火,你我冒著日機的轟炸趕到現場,與山城的百姓禍福與共,也不曾害怕過。今天,你怎麽反倒怕了起來?”

張群:“總裁,今非昔比啊!”

蔣介石淡然一笑:“為什麽?”

張群:“那時,老百姓站在我們一邊;時下,他們明裏暗裏通共,盼著山城快些解放……”

蔣介石:“一派胡言!”他伸手打開轎車的後門,走下轎車。

前方傳來大聲吵罵聲。

張群驚呼一聲“總裁!”遂吃力地步下轎車,萬分焦急地,“太危險了,快、快上車吧!”

蔣介石低沉地:“要上你上,我是要看個究竟的!”他放眼向前望去,隻見:

前方街道堵滿了人,看著那些兵痞一邊用槍砸“巴蜀酒家”的大門,一邊大聲地叫罵。

蔣經國快步走回,驚怕地:“父親,快上車!”

蔣介石:“有什麽好怕的?經兒,前邊發生了什麽事情?”

蔣經國:“前邊有一個‘巴蜀酒家’,已經關張好幾天了,可從前方退下來的國軍卻要砸開酒家的大門,強行要老板做飯。”

蔣介石:“胡鬧!傳我的命令,如果再這樣鬧下去,我是一定要軍法從事的!”

蔣經國:“父親!在這個時候,軍法是沒有用的了。”

蔣介石:“我就不信!經兒,跟我到現場去看看。”

蔣經國一把抓住蔣介石:“父親,去不得啊!”

蔣介石:“你不去,我自己去!”他用力推開蔣經國,大步向前走去。

蔣經國再次抓住蔣介石。

恰在這時,隻見“巴蜀酒家”的兩扇大門砸開了,幾個身強力壯的兵痞闖進店去,很快又抬出一籮筐又白又小的饅頭,大聲地喊道:“弟兄們!快來吃摸喲!”

圍堵“巴蜀酒家”的兵痞蜂擁而上,爭搶饅頭。

那些圍觀乞討的百姓也擁了上去,希冀搶個饅頭。

很快,“巴蜀酒家”的門前擠得裏三層、外三層,饑餓的兵痞和乞丐展開了一場爭搶饅頭的大戰。

幾個負傷的兵痞擠不上去,揮動著手中的拐杖,用力亂打前麵的兵痞和乞丐。

站在圈外的一個重傷號無力擠進圈內,他氣得摘下長槍,對著空中拚命射擊。

蔣介石聞聲一驚,向前方看去:

隨著槍聲的響起,爭搶饅頭的兵痞和乞丐驚得站起身來,他們再一看拚命射擊的傷員,遂向四下逃竄。

幾個膽大的兵痞拿著饅頭大口地吃著。

對天射擊的傷員繼續開槍。

不知何時,蔣經國伸出雙手護衛著蔣介石。

張群衝著軍用卡車大聲驚呼:“快保護總裁!”

荷槍實彈的衛隊紛紛跳下車來,對著混亂的群眾射擊。

有的群眾逃進了路邊的胡同,有的慘死在馬路上。

那些從前方潰敗下來的散兵遊勇掉轉槍口,對著開槍的衛隊拚命射擊。

蔣經國和張群強行把蔣介石架進黑色轎車,命令道:“快開回林園!”

司機猛地一踩油門,黑色轎車掉頭沿原路返回。

蔣介石失魂落魄地:“經兒,難道他們就為了幾個饅頭?”

蔣經國:“是!”

蔣介石歎了口氣:“完了,全都完了……”

常德 二野司令部 內 日

鄧小平坐在椅子上,獨自一人在飯桌上玩撲克。

劉伯承、李達走進屋內,二人一看鄧小平用心玩撲克的樣子,遂會意地一笑。

劉伯承:“李達,猜猜看,我們的鄧政委在幹什麽?”

李達:“借玩撲克休息歎!”

鄧小平一邊繼續玩撲克一邊認真地說:“瞎扯!我哪有時間借玩撲克休息嘛!”

劉伯承得意地:“怎麽樣,你這個參謀長參謀錯了吧?”

李達:“那你這個司令員說說看,我們的鄧政委用撲克幹什麽大事?”

劉伯承:“算命!”

李達笑了:“算命?”

鄧小平:“對頭!”

李達一怔:“什麽,劉司令員還說得對頭?”

劉伯承:“不會錯的!”他看著愕然的李達,十分認真地說,“當年,我在蘇聯學習期間,俄國的軍官一遇到不順心的事,他們就拿撲克算命。”

李達:“鄧政委,你這次是用法國人的辦法算命呢,還是用蘇聯人的辦法算命?”

鄧小平:“我是在用中國人的辦法算命!”他熟練地收起撲克,“李達,你這個參謀長再猜猜看,我為了何事算命?”

李達想了想:“是在算我軍何時解放重慶!”

鄧小平:“這用不著我算,你李達這個參謀長最清楚。”

李達:“那一定是在算蔣某人何時撤出重慶!”

鄧小平:“這更用不著算,閻錫山已經發出通令,決定遷所謂國府至成都,他蔣某人還能在重慶呆幾天嗎?”

李達轉身看了看微笑不語的劉伯承,問道:“劉司令員,你說我們的鄧政委會為什麽算命呢?”

劉伯承沉思良久:“鄧政委在算蔣某人撤出重慶以前,還要幹哪些傷天害理的事情!”

鄧小平:“完全對頭!”他拿起一份電文,十分沉重地說,“我剛剛收到一份來自重慶內線的報告,蔣某人決意對關押在白公館、渣滓洞等處的政治犯下毒手。”

劉伯承用力揮拳,憤怒地說:“真是天理難容啊!”

李達:“鄧政委!我們必須設法營救這些把敵人牢底坐穿的同誌們啊!”

鄧小平:“我已經電告山城的地下黨組織,要盡全力營救。但是……”他近似硬咽地說不下去了。

劉伯承、李達長時間沉默不語。

突然,劉伯承昂起頭,命令地:“李達同誌,立即電令我第十一、第十二、第四十七軍迅速進軍,按照統一部署發起渡江戰役,盡快解放重慶!”

李達:“是!”

重慶 林園官邸 內 夜

室外傳來隆隆的炮聲。

蔣介石駐足窗前,透過玻璃窗可見夜空被戰火映紅了。

蔣經國從內室走出:“父親,顧總長打來電話,報告羅廣文率部退至長江南岸,征詢父親的處理意見。”

蔣介石低沉地:“羅廣文的第十五兵團還剩多少人槍?”

蔣經國:“顧總長沒有說。”

蔣介石沉思良久:“先請顧總長和羅廣文談話,然後我再視情況安排與他見麵。”

蔣經國:“是!”

毛人鳳手持一份文稿走進:“校長!根據您的指示,我把處決在押共匪政治犯的名單帶來了,請您裁示!”

蔣介石接過這份即將處決的政治犯名單,很快看完,嚴厲地:“很好!為減少後人對我們的罵名,一要分批執行,再是焚屍、清場。”

毛人鳳:“是!校長,羅廣文的弟弟羅廣斌做何處置?”

蔣介石凝思片時:“先放在最後一批吧!”

毛人鳳:“是!這個名單也要報請楊森市長批準嗎?”

蔣介石:“那是自然,他是重慶衛戍區司令嘛!”

毛人鳳:“是!”轉身走出官邸。

“轟!”一發炮彈在林園附近爆炸,震得吊燈晃悠起來。

蔣經國焦急地:“父親!快進防空洞吧?”

蔣介石:“我絕不進防日本飛機轟炸的防空洞!”他賭氣地坐在沙發上,往後一靠遂又閉上了雙眼。

楊森公館 內 夜

室外的槍炮聲越來越急迫,震得屋頂上的塵土落下。

楊森六神無主,忽而在室內快速踱步,忽而停下腳步傾聽槍炮聲的方向和距離。

老年家人走進:“老爺,那位姓毛的局長又打來電話,催問您審批了那個名單沒有?”

楊森不耐煩地:“沒有!”

老年家人:“可這位姓毛的局長說……”

楊森:“我清楚!處決這些政治犯是老蔣的主意,可挨後人罵的事交由我楊森幹。”

老年家人:“那您為什麽還要幹呢?”

楊森:“你不懂!”

老年家人:“是!”他看著心煩意亂的楊森,似有意地說,“老爺,您聽聽這南岸的槍炮聲,山城還能保得住嗎?”

楊森:“那我楊森就更保不住了!”

這時,桌上的電話鈴聲響了。

楊森拿起電話:“喂!請講。”

遠方顯出毛人鳳打電話的畫麵:“楊市長,總裁讓我問你,那份被處決的政治犯名單批了嗎?”

楊森:“我、我這就批!”他掛上電話。

遠方毛人鳳打電話的畫麵消失。

老年家人:“老爺,您就不留後手了?”

楊森搖了搖頭,無限悲哀地:“我連自己的侄女都救不了,更何況是這些人呢!”他拿起毛筆,猶豫片時,遂在那張名單上簽下“楊森”二字。

渣滓洞辦公室 內 夜

長江南岸激戰的槍炮聲響個不停,夜空一片通紅。

徐遠舉驚恐萬狀卻又故作鎮定的樣子講道:“今天下午,你們分七批處決了黃顯聲、劉篤一等數十名死硬分子,對此,上峰毛局長十分滿意!”

“謝上峰!”數名劊子手齊聲答道。

徐遠舉:“上峰毛局長指示:今晚,除去白公館應當處決的政治犯以外,還要將西南長官公署二處羈押在這裏的政治犯,分批在鬆林坡、電台嵐婭等地一並槍決。”

“是!”數名劊子手齊聲答說。

徐遠舉:“上峰指示:一要焚屍,二要清場,三是在天亮前必須完成。”

“是!”數名劊子手齊聲答說。

徐遠舉看了看手表:“八點,準時執行第三批處決任務!”

關押羅廣斌的牢房 內 夜

羅廣斌等十九位獄中戰友擠在鐵窗前,十分興奮地聽著隆隆的槍炮聲,爭相看著炮火密織的夜空,驚喜地議論著:

“啊!重慶就要解放了,敵人就要完蛋了!”

“我們雖然見不到解放了的重慶,可我們也用鮮血書寫了我們英雄的篇章!”

“重慶的人民不會忘記我們的!”

“全國人民也不會忘記我們的!”

“我們雖死猶生!”……

這時,老楊打開牢房,走到羅廣斌身旁,取出一張紙條,小聲說:“這是一位叫文澤的犯人寫的,他讓我轉給你和你的同誌們,希望活著的人能把它帶出去。”

羅廣斌接過紙條,特寫:

《天快亮的行凶》

羅廣斌小聲問道:“老楊,這位文澤同誌呢?”

老楊:“他在今天下午就被槍決了。”

羅廣斌悲憤地點了點頭,遂又用心地拜讀烈士用鮮血寫就的這首詩:《天快亮的行凶》。

有頃,羅廣斌小聲地說:“同誌們!我們的戰友用鮮血寫下了這份最後的遺囑,請大家先傳閱。”

牢中的男女難友爭相傳閱這首(天快亮的行凶》。

有頃,站在院中的劊子手大聲喊道:“八時已到!鄧惠中、劉石泉等二十人應該上路了!”

這時,隔壁號子中傳出口號:“新中國萬歲!中國共產黨萬歲!毛主席萬歲!……”

羅廣斌接過那張寫有《天快亮的行凶》紙條,低沉地說:“戰友們!我們一起朗讀這首《天快亮的行凶》詩歌,為走上刑場的難友送行好不好?”

“好!”

羅廣斌:“那我就帶著大家高聲吟詠!”

荷槍實彈的劊子手押著一批難友走過院中。

羅廣斌和難友們一邊看著消失在夜幕中的難友,一邊無比憤慨地齊聲朗誦訣別詩:《天快亮的行凶》:

……兄弟,不要顫抖,

大踏步跨出號門!

嗬,兄弟,我們走吧,

狗們的死就在明朝!

血永遠寫著殉難者的“罪狀”―

第一:他逃出了軍閥、土豪、剝削者的黑土;

第二:他逃脫了舊社會屠場的欺作、饑俄;

第三:他恨煞了塵世的麻痹、冷漠、誣害;

第四:他打碎了強盜……惡狗加給祖國的枷鎖;

第五:他走上了真理的道路!……

嗬,兄弟,你走吧,勇敢地走吧!

嗬,兄弟,記住我們的戰鬥信條;

假如是必要,你就迎上仇敵的刺刀。

但是真理必定來到,這塊汙土就要燃燒……

嗬,兄弟,不要告別,

每一顆心都已知道!……

在朗誦訣別詩《天快亮的行凶》的聲中疊印:

劊子手押著一批又一批難友走過庭院;

遠方傳來一陣又一陣高呼“中國共產黨萬歲!”“中華人民共和國萬歲!”的口號聲;

接著,又傳來一聲又一聲處決革命誌士的槍聲;

突然,不遠處燃起焚燒烈士屍體的火焰;

隨即朗誦訣別詩《天快亮的行凶》的聲音化做衝天的《國際歌》樂聲,回響在被黑暗罩住的重慶上空。

羅廣斌等十九位難友大聲呼喚,為之哭泣,用力地撞擊鐵窗、牢門,最後慢慢地把英雄的頭顱垂在胸前。

這時,老楊悄然打開牢門,附在羅廣斌的耳旁私語了幾句。

羅廣斌沉重地點了點頭。

老楊抬起右腳用力踩了三下地板。

羅廣斌再次點了點頭。

老楊走出牢房,沒有關死牢門,他快步走上二樓,對著下邊羅廣斌的牢房用力踩了三下,他探出頭向樓下一看:

羅廣斌等十九位革命誌士衝出牢房,快步向大門跑去。

老楊看著逃出的羅廣斌等人流下了熱淚。

《國際歌》樂聲大作,聲震太空。

重慶 林園官邸 內 夜

室外激戰的槍炮聲一浪高過一浪。

蔣介石駐步作戰地圖下邊,遭眉凝視那一個個不同的軍事符號。

顧祝同引羅廣文、賈應華走進:“總裁!羅司令和賈副參謀長到了。”

蔣介石轉過身來,客氣地:“請坐,請坐!”

羅廣文行軍禮:“謝總裁!羅廣文以戴罪之身前來晉見,願受軍法懲治!”

蔣介石:“何談軍法懲治?要說懲治,應從我開始!”

顧祝同忙說:“不,不!總裁,應從我這個總長開始。”

蔣介石:“算了,我們還是研商共赴國難的大事吧!”

“是!”

蔣介石坐在沙發上,低沉地說:“廣文,當我獲悉你率部退至重慶之後,我就命人去渣滓洞提你的弟弟羅廣斌,沒想到啊,他又跟著那些禍國殃民的赤色分子越獄逃跑了。”

羅廣文:“謝總裁關照!”

蔣介石:“遺憾啊,我沒能把他交到你的手裏,由你親自為他洗心革麵,回到黨國的立場上來。”

羅廣文:“報告總裁,對此我也無能為力!”

蔣介石:“好!我聽顧總長報告,你部於二十七日在迎龍場、陳青場、南溫泉諸點突遭共匪第三兵團第十一軍襲擊,致使你對部隊失去了控製。”

羅廣文:“是!”

蔣介石:“你打算怎麽辦呢?”

羅廣文:“報告總裁,我決定與賈參謀長立即收拾舊部,再與共軍決一死戰!”

蔣介石:“很好!待十五兵團歸建之後,我們再商議下一步與共軍作戰事宜。”

羅廣文:“是!”他行過軍禮轉身與賈應華走出客廳。

蔣介石:“墨三,你要派人監視羅廣文的行動,絕對不準他們生出麻煩來。”

顧祝同:“請總裁放心,我早已在他的左右安排了人。”

蔣介石:“好!很好。”

這時,一發炮彈落在林園附近,發出震天的響聲。

顧祝同驚怕地:“總裁!這裏太危險了。”

蔣介石故作鎮定地:“不要這樣大驚小怪,像這樣的情況,你我不是見多了嗎?”

顧祝同:“是!”

蔣介石:“墨三,一軍打得還好吧?”

顧祝同:“很不好!由於一軍在重慶是倉促應戰,再加上幾百輛汽車沒油難以啟動,他們隻好依托汽車和共軍作戰,傷亡是很大的啊!”

蔣介石長歎一聲:“難道真的是天不佑我?”

顧祝同:“總裁,重慶失守在即,你還是盡快撤到成都。”

蔣介石:“不!我絕不把一個完整的重慶交給毛澤東。”

顧祝同一驚:“那……您打算怎麽辦呢?”

蔣介石:“我自有定奪!”

重慶 山洞鎮 外 夜

遠方繼續傳來激戰的槍炮聲。

賈應華、陳濟生在郊外一邊漫步一邊交談。

陳濟生:“劉鄧首長指示:請羅廣文將軍、賈應華參謀長留在重慶。”

賈應華:“希望我們做些什麽呢?”

陳濟生:“一、可率部起義,加速重慶解放的腳步;二、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把蔣介石扣起來。”

賈應華為難地搖了搖頭:“羅將軍的第資五兵團打散了,已經沒有這樣的力量。”

陳濟生:“劉鄧首長還明確指示:你們留在重慶的部隊雖少,也可享受起義的待遇。”

賈應華為難地歎了口氣,許久沒有講一句話。

陳濟生:“不要為難,先講講你個人的意見。”

賈應華:“南川退卻的時候,由於組織指揮不力,部隊混亂不堪,一時失去了聯絡,羅先生完全成了光杆兒司令,我認為這時起義意義不大,待部隊收攏起來以後再舉行起義,豈不更好嗎?”

陳濟生沉思片刻:“好!”

賈應華:“我的意見,為了便於起義,你這次隨同我們一起往後撤。”

陳濟生:“容我請示領導再定。”

賈應華:“萬一我們失去聯絡呢?”

陳濟生:“我相信組織上會另派新人和你們接頭。”

賈應華緊緊握住陳濟生的雙手:“後會有期!”

陳濟生:“對此,我深信不疑!”

林園官邸 內 夜

蔣介石拿著一份文稿,惡狠狠地說:“毛局長!你製訂的這份炸毀重慶的計劃很好,一句話,要留給劉伯承、鄧小平的是一堆廢墟!”

毛人鳳:“請校長放心,我一定辦到!”

蔣介石:“你準備好了這麽多的炸藥了嗎?”

毛人鳳:“報告校長,我不僅準備好了足夠的炸藥,而且還運到了應該爆炸的工廠、學校、機關、橋梁等處,就等著校長一聲令下,山城重慶立時就會在爆炸聲中化為廢墟!”

蔣介石:“你有這樣多的爆破手嗎?”

毛人鳳:“有!為了幹得漂亮、徹底,我又用專機從台灣運來了一百多位爆破專家。”

蔣介石:“你幹得很好!”

毛人鳳:“謝校長!”轉身走出官邸。

蔣介石自言自語地:“毛澤東啊毛澤東,我看劉伯承、鄧小平交給你的是一個何等模樣的重慶……”

常德 二野司令部 內 日

鄧小平沉重地:“同誌們!根據內線同誌的報告,蔣介石正在策劃執行炸毀重慶的計劃。為此,我已經電令重慶地下黨各級組織,要全力組織工廠的工人,學校的師生,一切愛國的人士,打一場保護山城的革命戰鬥!”

劉伯承嚴肅地:“同時,為了與敵人―尤其是和蔣介石搶時間,我們必須加快解放重慶的步伐!”

鄧小平:“唯有如此,我們才能把損失減到最少!李達同誌,你就下達進軍重慶的命令吧!”

李達對著話筒,嚴肅地命令:“我第十一軍、第十二軍、第四十七軍全體指戰員,你們要按照統一部署,於十一月二十九日,從西起江津,東至木洞地帶,發起北渡長江的戰役!你們要牢牢記住,北渡長江的戰役完成之後,每個指戰員都要發揚下定決心,不怕犧牲,排除萬難,去爭取勝利的革命精神,揮師直指重慶!”

劉伯承走到話筒前,大聲說道:“同誌們!我再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渡江戰役一侯發起,國民黨軍海軍江防艦隊立即宣布起義,配合你們渡江北上,西指重慶!”

鄧小平對著話筒,大聲說道:“同誌們!受苦受難的重慶人民在盼等你們早日到達山城,我們的毛主席也在等著你們解放重慶的勝利消息!”

長江岸邊 外 夜

《中國人民解放軍進行曲》轟然而起,與激戰的槍炮聲、喊殺聲化成一曲最壯烈的戰爭交響曲。

同時,疊印一組北渡長江的畫麵:

數艘木船一字排開,整齊有序地停泊在長江岸邊,火紅的戰旗迎風招展,獵獵作響;

整裝待發的渡江戰士列隊站在長江岸邊,似在等待什麽;

長江南岸的下麵排著一門門大炮,長長的炮身指向北岸;

三發信號彈騰空升起,把夜空照亮;

萬炮齊發,炮火劃破沉沉的夜幕,織出最為壯觀的畫麵;有頃,在長江的北岸升起一團硝煙、烈火;

全身武裝的指戰員迅速登上木船,拿起船槳,拚力劃水;

一艘艘木船猶如離弦的利箭,飛快地向對岸駛去;

站在船頭的戰士端著衝鋒槍,猛烈地向對岸射擊。

長江北岸 外 夜

在《中國人民解放軍進行曲》的樂聲與槍炮聲、喊殺聲共同組成的戰爭交響曲中疊印:

一發發炮彈落在長江北岸,炸出一片戰爭的硝煙;

國民黨海軍江防艦隊升起一麵又一麵紅旗,掉轉槍口向國民黨部隊開火;

守備江岸的國民黨陸軍驚得不知所措,有的嚇得舉手繳械,有的棄槍逃跑。

林園官邸 內 夜

槍炮聲不絕於耳,一發發炮彈在林園四周爆炸。

蔣介石身著戎裝,挎著戰刀,一動不動地站在客廳中央。

蔣經國慌忙走進:“父親!共匪已經渡過長江,我們趕快向成都撤退吧!”

蔣介石嚴厲地:“慌什麽?記住:為將為帥者,一定要有臨危不懼的風範!”

蔣經國:“是!可時下……”

這時,桌上的電話鈴聲響了。

蔣介石伸手拿起電話:“喂!你是誰?”

遠方顯出羅列打電話的畫麵:“報告校長,我是羅列!”

蔣介石:“你指揮的一軍現在什麽方位?”

羅列:“報告校長,一軍全體將士依然堅守陣地,阻止共匪前進,直到校長從重慶安全撤離!”

蔣介石:“請代我向全體將士轉告:一軍是我親手創建的英雄部隊,也是我們未來光複山城的本錢,不要為我的生死擔憂,立即撤出戰鬥,向璧山撤退!”

羅列:“校長!我代表全體將士宣誓:您一時不撤離山城,我一軍全體將士就堅守陣地!”

蔣介石感動地:“謝謝你和一軍的全體將士……”他的手有些顫抖地掛上電話。

遠方羅列打電話的畫麵漸漸消失。

蔣經國:“父親!您同意撤離重慶了?”

蔣介石微微地點了點頭:“給毛人鳳打電話,讓他立即啟動炸毀重慶的計劃!”

重慶大街 外 夜

解放軍與潰敗的國軍攻守重慶的槍炮聲響成一片。

毛人鳳親自指揮的轟炸工廠、學校、機關、橋梁等的爆炸聲此起彼伏。

重慶大街一片混亂:從前線撤退下來的殘兵敗將塞滿了大街小巷。

一輛軍用卡車不停地按著喇叭駛來,隻見站在卡車上的衛隊舉著槍對空射擊。

擠在大街上的國民黨軍隊向兩邊奔逃,為卡車讓路。

蔣介石坐在卡車後麵的那輛黑色轎車中,他雙手拄著那柄指揮刀,盡力挺直業已微駝的腰板兒,瞪大就要冒火的雙眼,他不時地看著車外已經變成火海的山城,冷然自語:“炸得好,燒得好,看你毛澤東如何再造一個重慶……”

蔣經國坐在蔣介石的旁邊,聽著滿城的爆炸聲,看著車外在燃燒的民房,有些緊張地抓住別在腰間的手槍……

通向機場的隧道口 外 夜

隧道口兩邊站著十多名爆破手,有些緊張地聽著越來越近的槍炮聲。

隧道口兩邊擺滿一箱又一箱炸藥,全部接好了引信。

有頃,滿載衛隊的軍用卡車駛出隧道口,向前駛去。

蔣介石乘坐的那輛黑色轎車駛出隧道口,戛然停在距隧道日不遠的地方。

蔣介石走下轎車,轉身看著隧道口。

蔣經國跳下轎車,焦急地:“父親!你為什麽要下車啊?”

蔣介石:“我要親眼看看是怎樣炸毀這條隧道的!”

蔣經國:“這又是為什麽呢?”

蔣介石:“我要讓毛澤東知道,奪取一個重慶是不容易的,就是重新打通、建好這座隧道都是很難的。”

蔣經國:“父親,我懂了!”他轉身下達命令,“注意,立即炸毀這條隧道!”

“轟!轟……”

隧道口噴出烈火濃煙。

蔣介石冷漠地笑了,說道:“經兒,扶著父親上車,去飛機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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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集 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