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陝公路 外 夜
夜幕中飄著鵝毛大雪,隱約可見透邀的大山披上銀裝。
險惡的盤山公路:大雪盈尺,覆蓋在彎曲的公路上。
我第十八兵團的指戰員迎著漫天的飛雪,健步走在艱險的川陝公路上。
一輛吉普車不停地按著喇叭緩慢地爬行在山路上。
化人吉普車中:賀龍叼著煙鬥坐在後排座位上,一邊抽煙一邊與馬識途交談。
馬識途指著窗外大雪彌漫的夜景,感慨地:“賀老總,當年孔明出岐山、伐北原,十幾萬大軍外加軸重糧草,要比您揮兵人川難多了吧?”
賀龍:“那是自然!話又說回來,這點困難對毛大帥摩下的指戰員而言,真是小菜一碟!”
馬識途一怔:“為什麽?”
賀龍樂觀地:“因為我們是共產黨員!”
馬識途:“說得好!”
賀龍:“我離開北京的時候,毛大帥對我說,當年李白一個人人川,就吟出了‘蜀道難,難於上青天’的絕唱!可是,孔明多次指揮千軍萬馬出川,過險穀,走棧道,還不知打過多少仗,在他寫的《出師表》中,卻沒有留下一個難字。”
馬識途:“對!對……”
賀龍:“毛大帥問我,賀胡子,你說這是為什麽呢?”
馬識途:“賀老總,您是怎麽回答的呢?”
賀龍:“我想了一下,覺得怎麽說都不滿意。最後,我幹脆地說道,就像作戰打仗一樣,我聽毛大帥的!”
馬識途:“毛主席又是怎麽說的呢?”
賀龍:“毛大帥說,李白是詩人,他吟詠的是個人的感受;孔明是政治家,他想的是為蜀國爭天下,他麵對一切困難,隻能吟詠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馬識途:“毛主席講得太好了!我們這些共產黨人,隻能為新中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前方,一個戰士站在山路中央,打著手語攔住去路。
司機停下車,回過頭來說:“賀老總,前方有情況,請下車步行吧!”
賀龍:“好!服從命令聽指揮,下車步行。”他說罷打開車門,跳下車來,轉身又把馬識途扶下車。
馬識途難為情地:“這多不好意思!”
賀龍:“這有什麽不好意思的?爬雪山,走雪路,我比你有經驗,走!”他說罷昂首迎著風雪朝前方走去。
山道拐彎處,隻見一位戰士拿著一麵紅色的三角小旗,衝著行軍的指戰員大聲喊道:“同誌們!不要睡覺,每人的腳下要生根,山路下邊是萬丈深淵,掉下去就沒有命了!”
賀龍走到近前,關切地問道:“小同誌!有人掉下去嗎?”
小戰士:“有!方才,為了追殲前麵的敵人,一輛卡車拉著我們連第一排全體指戰員,車一打滑,就連車帶人全都滑到山下去了!”
賀龍嚴肅地:“全都犧牲了吧?”
小戰士低沉地說:“是!”
賀龍:“你們的連長呢?”
小戰士哭了:“我們的連長帶著二排、三排的同誌,正在前麵為犧牲的戰友們開追悼會呢!”
賀龍悲痛地:“走!我們參加追悼會去。”他說罷大步踉蹌地向前走去。
馬識途緊緊跟在賀龍的身後,十分小心地走著。
大雪覆蓋的盤山公路 外 夜
幾十名解放軍指戰員列隊站在盤山公路邊上。
一位排長莊嚴地喊道:“二排、三排的戰士們,向我們犧牲的一排的戰友脫帽、致哀!”
幾十名指戰員整齊劃一地脫帽,致哀。
突然,風雪飛舞的夜空傳來戰士們的號陶聲。
特寫:賀龍、馬識途趕到近前,脫帽致哀。
排長哭泣著喊道:“默哀畢!”
幾十名指戰員昂起頭,依然涕泣不止。
排長:“下邊,請我們的張連長致悼詞!”
張連長望著山下大聲說道:“戰友們!你們為了解放大西南、為了我們新中國流盡了最後一滴血。放心吧!你們第一排的戰鬥任務,交由我們第二排、第三排來完成。戰友們!你們就在這裏安息吧,等大西南解放了,我們全連的同誌一定重新回到這裏,把所有的軍功獎章全都獻給你們―!”
全體戰士號陶大哭,回**在風雪的夜空。
賀龍走到張連長的身旁,硬咽著說:“同誌們!我賀龍,也要講幾句!”
“賀老總!賀老總……”同誌們圍著賀龍哭了。
賀龍:“同誌們!你們的父母把你們交給我賀龍了,我應該把立功的兒子再還給你們的父母,可你們不是死在戰場上,而是掉在了山下,我賀龍對不起你們的父母啊!”他哭著朝山下鞠了三個九十度的大躬。
張連長:“賀老總!是我的責任,您處分我吧!”
賀龍悲痛地:“不!應該受處分的是我賀龍。”
張連長大聲喊了一句:“賀老總!……”他失聲哭了。
賀龍:“不要哭了!抬起頭,告訴我,這輛滿載一排戰士的卡車,為什麽會掉到山下去?”
張連長:“今夜出發前,王團長告訴我們:兄弟部隊剛剛端掉一個敵人的師部,就接到了一個由成都打來的電話:說蔣介石明天要舉行閱兵式,急調駐紮在前麵不遠處的一個什麽軍樂隊……要他們連夜趕回成都,參加閱兵。否則,嚴懲不貸!為此,王團長命令我們連打先鋒,乘坐剛剛繳獲敵人的卡車火速前進,一定要把敵人這個軍樂隊全部俘虜!結果,卡車司機為了閃躲一個行軍睡覺的戰士,他來了個猛刹車……”他再次號陶大哭,說不下去了。
賀龍:“你們一定不要處分這個行軍睡覺的戰士!”
張連長:“是!”
賀龍沉吟片時,轉身拍了馬識途一下:“大知識分子,辛苦一點,跟著我接收這個軍樂隊去!”
一座教室 內 夜
教室內漆黑一片,隱約可見:
一張張課桌拚成一張大床,上邊躺著幾十個國民黨軍樂隊樂手,發出大小不一的斯聲。
“叮叮……”講台桌上響起急促的電話鈴聲。
李隊長信手打開電燈,迷迷糊糊地拿起聽筒:“喂!我是軍樂隊李隊長,有什麽事嗎?”
電話中傳出嚴厲的質問聲:“你們軍樂隊出發了吧?”
李隊長一怔:“天還沒亮呢,去什麽地方?”
“去成都!”
李隊長:“去成都做什麽?”
“參加蔣總裁親自主持的閱兵式!”
李隊長:“我們沒有接到命令啊?”
“這就奇了他媽的怪了!一個小時以前,我就在成都給你們打過電話了啊?”
李隊長大驚:“我……的確沒有收到您的電話啊!”
“好了,立即起床,帶好樂器,乘車趕往成都!”
李隊長:“是!”他掛上電話,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特寫:各種軍樂器整齊地擺在窗台、講台上。
幾十個樂手東歪西倒地坐在用課桌拚成的桌麵上,愕然地看著李隊長。
李隊長驀地從桌麵上跳到地下,大聲命令:“全體聽令,立即起床,帶上樂器,出發!”
“李隊長,去什麽地方啊?”樂手們七嘴八舌地問道。
李隊長發火地:“都不要再問了!再問,我們的腦殼就得搬家了!”
全體樂手大驚,遂慌忙跳下桌麵,整理行囊。
一輛軍用吉普車穿行在風雪交加的曠野。化人車內:
賀龍:“馬識途同誌,我記得你曾說過:解放大西南的形勢可用一句話來形容,那就是秋風掃落葉!”
馬識途:“對! 自從劉、鄧大軍解放重慶以後,我認為應當改為風卷殘雲。”
賀龍:“有氣魄!不過,我還是有三分擔心喲!”
馬識途一怔:“什麽,您還有三分擔心……”
賀龍:“對!比方說你講的風卷殘雲,會不會也卷起沙子,迷了我們的眼睛?再比方說,你講的秋風掃落葉,這落葉多了會不會罩住地麵?我們能不能把這些落葉變成肥料?”
馬識途沉思有頃:“說老實話,我隻想到勝利就要到來了,沒有去想勝利後的事情。”
賀龍歎了口氣:“不想不行啊!毛大帥曾經對我說過這樣一句話:賀胡子啊,你就要人川了,一定要汲取前人的教訓,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啊!”
馬識途自語地:“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啊……”
一座教室 內 夜
李隊長拿起放在講台上的指揮槍,巡視了一遍雙手抱著低音號、圓號、長號以及拿著小號、黑管、雙簧管等不同軍樂樂器的樂手,大聲說:“弟兄們!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集體答說。
李隊長:“聽我的命令,卡車就停在學校的大門外,大家行動一定要迅速,務必在天亮之前趕到成都!知道了嗎?”
“知道了!”集體答說。
李隊長把指揮槍向門口一指,大聲命令:“出發!”
突然,教室外麵傳來“啪、啪”兩聲槍響。
李隊長和樂手們聽後大驚,有的嚇得把樂器一扔就往桌子底下鑽。
這時,院中傳來張連長的喊話聲:“國軍弟兄們!你們被包圍了,擺在你們麵前的隻有一條路,那就是繳槍投降!”
李隊長嚴厲質問:“你們是哪一部分的?”
張連長:“我們是中國人民解放軍!”
李隊長驚得“啊”了一聲,隨即手中的指揮槍失落在地。
這時,一個趴在桌子底下的樂手哆嗦著問:“李隊長!我、我們沒有槍可繳啊?”
,在這時,張連長大聲命令:“同誌們!對天開槍示警。”
庭院中傳來清脆的槍聲,劃破夜空。
李隊長站在大牆後邊,膽怯地說:“解放大軍,我們是國軍的軍樂隊,沒槍可繳,你們說怎麽辦呢?”
院中傳來張連長的命令:“立即把你們手中的樂器擺在窗口上邊,舉著雙手走出教室!”
李隊長打開窗子向庭院一看,特寫:
張連長舉著手槍站在前麵。
幾十名戰士站在張連長的身後,一起把槍口對準了教室。
李隊長嚇得倒吸了一口涼氣,下意識地把手中的指揮槍放在窗口上,很不情願地舉起雙手,低著頭走出教室。
其他的軍樂手學著李隊長的樣子,先放好樂器,然後舉起雙手、低著頭走出教室。
學校庭院 外 夜
張連長看著走出教室門口的樂手,他舉著手槍大聲地說道:“聽從我的命令,你們要舉著雙手,站成一列橫隊!”
李隊長舉著雙手站在教室門口的前麵。
接著,幾十名樂手舉著雙手很快站成一列橫隊。
張連長走到李隊長麵前:“你姓什麽?擔任什麽職務?”
李隊長:“免貴姓李,是軍樂隊的隊長!”
張連長:“你們的武器呢?”
李隊長轉身指著教室的窗口,特寫:
教室的幾個窗口擺滿了各種不同的軍樂樂器。
張連長笑了:“那叫什麽武器?都是一些洋喇叭嘛!”
李隊長昂起頭,像是受了侮辱似的辯白:“那不是洋喇叭,是閱兵用的軍樂器!”
張連長也把頭一昂,一本正經地說:“在我看來,你們這些軍樂器就是洋喇叭!換句話說,你們這些吹洋喇叭的就是洋吹鼓手!”
李連長高傲地:“不對!我們絕對不是洋吹鼓手。”
張連長:“嘿!當了我們的俘虜還不服氣?我問你:你們這些洋喇叭比我們家鄉的土喚呐能多吹幾個音?”
李隊長:“一個也不多,都是七個音。”
張連長:“你這位李隊長學了多長時間?”
李隊長:“在南京國立音專學了五年。”
張連長大聲笑了:“你可真夠笨的啊!”
不知何時,賀龍和馬識途走到了跟前。
張連長行軍禮:“報告!我們抓了幾十個笨得出奇的俘虜,您說該如何處置?”
賀龍:“張連長!他們笨在什麽地方啊?”
張連長指著擺在窗口的那些樂器,說道:“這些吹洋喇叭的國民黨兵,一共七個音,他們吹了五年,您說笨不笨?”
賀龍:“叫我說啊,一點也不笨!”
張連長:“還不笨啊!我一個星期吹會一個音,最多三四十天就全都會吹了!”
賀龍搖了搖頭:“我保你一個月也吹不會一個音!”
張連長不服氣地:“好!我兩個月學會吹一個音,一年零兩個月也就學會吹這洋喇叭了!”
賀龍:“馬識途同誌,你說呢?”
馬識途:“簡單地說,我們的張連長說的是外行話。”
張連長一怔:“什麽?我說的是外行話?”
賀龍嚴肅地:“沒有錯!”他看著這些被俘的舉著雙手的樂手,大聲說道,“根據我們的俘虜政策,隻要放下武器,就不是敵人!因此,你們都給我放下雙手,抬起頭來吧!”
李隊長和幾十個樂手相繼放下雙手,抬起頭來,驚詫地看著賀龍和馬識途。
賀龍:“你們都是軍隊中的音樂家,請你們原諒我們的張連長,他生在農村,長在軍隊,沒有在城裏念過書,更沒見過這些來自外國的軍樂器,方才說了一些外行話,我賀龍在這裏向你們賠禮了!”他說罷行軍禮。
李隊長大驚:“什麽,您就是我們蔣委員長出高價買您項上人頭的賀龍將軍?”
與此同時,幾十個樂手愕然地看著賀龍。
賀龍開懷大笑:“對!可你們有所不知,早在二十二年前,我賀龍也曾是蔣委員長手下的一個軍長呢!”
李隊長:“真的?”
賀龍:“我不會騙你的!”
李隊長:“那你為什麽還要起兵反對我們的蔣委員長呢?”
賀龍:“因為他變了,站在了勞苦大眾的對立麵,成了四大家族―以及所有官僚資產階級的代言人。”
李隊長緩緩地低下了頭。
賀龍:“我們從來主張革命不分先後,怎麽樣?你們就像傅作義將軍、陳明仁將軍那樣,站到我們這一邊來吧?”
李隊長:“叫我們投降?”
賀龍:“也可以這樣說吧!你是個讀書人,應該懂得這樣一個道理:向真理投降不丟人,是光榮的。”
李隊長:“可我……隻會指揮軍樂隊啊?”
賀龍:“你知道嗎?我們解放軍最缺的就是軍樂隊!怎麽樣?等我們的《戰鬥劇社》到了,你就去當專家!”
李隊長沉默不語。
賀龍:“不必為難,我允許你們考慮一些日子。不過,我要明確告訴你們:明天就不要去成都幫著蔣某人閱兵了,等我賀龍率部進人成都的時候,你們就奏響《中國人民解放軍進行曲》,和我賀龍一起舉行隆重的人城儀式!”
成都 中央軍校操場 外 日
空中刮著呼呼作響的北風。
操場上卷起亂紙、雜草,在半空中飛舞。
操場中央高高豎起的旗杆,被風吹得搖來晃去。
顧祝同穿著呢子大衣從大樓中走出,寒風一吹,他下意識地把頭縮進了衣領中。
胡宗南大步走進軍校大門,焦急不安地說:“顧總長,我的那支軍樂隊已經失去了聯係,估計很難趕到成都了!”
顧祝同:“沒有軍樂隊,老頭子他怎麽閱兵?”
胡宗南:“我臨時雜湊了二十幾個會敲軍鼓、會吹軍號的樂手,隻好對付一下了!”
顧祝同歎了口氣:“也隻好如此了!”他指著簡易的觀禮台,問道,“準備好陪著老頭子觀禮閱兵的有關人士了嗎?”
胡宗南:“咳!怎麽叫準備好了呢?時下,隻能做到禿子當和尚,湊合這個材料了!”
顧祝同指著風雨飄搖的旗杆:“升旗用的軍旗和旗手,都準備好了吧?”
胡宗南:“好了!”他沉吟片時,“顧總長,大冷的天,我們可否勸說校長取消這次閱兵呢?”
顧祝同:“你又不是不知道老頭子的脾氣,要說你去,反正我不去找挨罵!”
蔣介石臨時下榻處 內 日
蔣介石駐足臥室中央,十分蒼涼地看著穿衣鏡。
蔣經國小心地幫著蔣介石穿戴閱兵禮服。
有頃,蔣介石穿戴完畢,衝著穿衣鏡微微地點了點頭。
蔣經國送上一副白色的手套。
蔣介石熟練地戴上白手套,挎上指揮刀,說道:“經兒,跟著父親……”話未說完,遂又大聲地咳嗽起來。
蔣經國一邊為蔣介石輕輕地捶背一邊說:“父親,您有好幾天沒有睡好覺了,休息一會兒吧?”
這時,室外傳來軍樂高奏《黃埔軍校校歌》的樂曲。
蔣介石:“聽!閱兵的前奏曲奏響了,我應該出場了!”他說罷挺直業已微駝的上身,邁著軍人的步伐走出臥室。
蔣經國微微地搖了搖頭,快步追上蔣介石。
中央軍校操場 外 日
操場上朔風勁吹,發出特別刺耳的叫聲。
觀禮台下站著二十幾個編製不全的軍樂樂手,他們身著禮服,戴著白手套,雙手捧著不同的樂器,在那位隻會機械地上下舞動指揮槍的樂隊指揮的指揮下,拚力地吹奏《黃埔軍校校歌》。
觀禮台上站著顧祝同、胡宗南、俞濟時、毛景彪、劉宗寬等所謂嫡係將領,他們全都忘記了寒風的吹襲,一個個焦急地望著觀禮台一角。
有頃,身著戎裝的蔣經國步履沉穩地走上觀禮台,接著,他又轉過身來,向台下一看:
蔣介石穿著大元帥禮服,胸前掛著各種勳章,左手握著指揮刀的長柄,右手舉到耳邊,目不斜視地登上觀禮台。
顧祝同帶頭迎過來,行軍禮:“總裁!一切準備就緒,就等著您檢閱我三軍官兵!”
蔣介石:“很好!”他大步走到觀禮台前,嚴肅巡視:
台下編製不全的軍樂隊繼續吹奏著;
操場的一端站著幾百名身著陸海空軍服的儀仗隊。
蔣介石轉身衝著顧祝同微微地點了點頭。
顧祝同小聲地:“宗南,閱兵開始!”
胡宗南走到觀禮台口,站在麥克風前,大聲命令:“全體注意,一律嚓聲!”
軍樂隊停止奏樂,全場隻有狂風怒號。
胡宗南繼續大聲命令:“蔣總裁閱兵儀式現在開始!第一項,升旗!奏樂―!”
那位指揮向下一揮指揮槍,這支編製不全的軍樂隊再次高奏《黃埔軍校校歌》。
蔣介石帶頭舉起右手,行軍禮。
顧祝同、蔣經國、胡宗南等將領舉起右手行軍禮。
兩個身著禮服的士兵邁著慢正步走來,第一個士兵雙手捧著軍旗走到搖晃的旗杆下邊。
雙手捧著軍旗的士兵一抖軍旗,恰好狂風大作,吹落了他手中的軍旗。
另外一個士兵倏地撲上前去,雙手按住了軍旗。
那個抱著軍旗的士兵急忙趕過來,他們分別抓住軍旗的兩角,十分吃力地走到旗杆下邊,又很不容易地係在了繩子上。
兩個士兵的手哆嗦了,一點一點地向下拉著繩子。特寫:
緩緩升高的軍旗被狂風吹得獵獵作響,旗杆越發搖晃。
軍旗就要升到旗杆的上端,隨著“嘎”的一聲,搖晃的旗杆攔腰折斷,軍旗隨之倒下。
蔣介石大驚。
顧祝同、蔣經國、胡宗南等將領大驚。
軍樂隊停止奏樂。
準備接受檢閱的儀仗隊驚得不知所以。
蔣介石從震愕中醒來,巡視一遍參加檢閱的隊伍,大步走到麥克風前,極其嚴肅地喊道:“全體一律聽從我的命令!我宣布,閱兵正式開始!奏樂―!”
軍樂隊又再次奏響《黃埔軍校校歌》。
三軍儀仗隊邁著整齊的步伐走來。
蔣介石站在台前行軍禮,看著走來的三軍儀仗隊。
顧祝同、蔣經國、胡宗南等高級將領驚魂未定地行軍禮,看著儀仗隊走過觀禮台。
中央軍校會客廳 內 夜
蔣介石依然穿著大元帥著裝,雙手拄著文明手杖,低頭坐在沙發上。
蔣經國從內室走出:“父親,嶽軍叔叔自昆明打來長途電話,說下午乘飛機返回成都。”
蔣介石無力地:“有什麽特殊的消息嗎?”
蔣經國:“嶽軍叔叔說,他回到成都以後當麵向您詳陳。”
蔣介石:“隻要能飛回來,就說明尚未有異常事情發生。”
蔣經國:“閻院長說,今天必須召開國是會議,國府應該立即遷往台灣辦公。”
蔣介石霍然站起:“沒想到這個閻老西是如此怕死!”
成都 行政院會議廳 內 日
閻錫山神態肅穆地:“國家已經到了這樣的地步:四川的實力派劉文輝、鄧錫侯等已經逃到彭縣,一旦與南下的共匪賀龍所部會合,成都就失去了作為陪都的條件;另外,雲南的實力派盧漢堅拒國軍人滇,就是同意國府遷往昆明,也是十分危險的。因此,行政院各部委首長一致決定:國府必須即刻遷往台灣辦公。下邊,請蔣總裁作指示!”
在閻錫山的講話中搖出:
蔣介石身著大元帥戎裝威嚴地坐在總裁的座位上。
顧祝同、胡宗南、蔣經國以及十多名文武百官坐在會議桌的四周,心不在焉地聽著。
蔣介石:“我讚成行政院各部委的決定:國府即刻遷往台灣辦公。我要說明的是,第一,把國府的元老以及他們的家屬,全部遷往台灣;第二,留在四川參加‘川西決戰’的高級指揮員的家屬,也要用飛機運往台灣。調派飛機的事情,由參謀總長墨三負責。”
顧祝同:“是!總裁,一埃‘川西決戰’打響,成都必將變成敵我雙方爭奪的中心。加之成都無險可守,自應另設指揮中心為宜。”
蔣介石沉吟片時,斷然地:“那就在西昌設立總指揮部,繼續與共匪作戰。”
顧祝同:“總裁,由誰先去西昌打前站呢?”
蔣介石:“先由賀國光飛赴西昌,籌建總指揮部,其他人選,另外開會再議。”
顧祝同:“是!”
蔣介石十分厭倦地:“還有什麽事情嗎?”
胡宗南:“有!總裁是黨國的核心,也是國軍的靈魂,我代表留在大西南的全體黃埔同學晉言:總裁必須立即隨國府遷往台灣辦公!”
顧祝同:“我舉雙手同意!”
“我們全都同意!”與會者七嘴八舌地說道。
閻錫山笑著問道:“總裁,您的意見呢?”
蔣介石:“要走,你閻院長走,我蔣某人堅定地留在成都指揮‘川西決戰’!”他說罷憤然起身,昂首走出會議廳。
接著,蔣經國、顧祝同、胡宗南等相繼起身,快步追趕蔣介石。
閻錫山愕然地看著離去的蔣介石等人,尷尬地搖了搖頭。
成都大街 外 日
大風吹著蓉城的大街小巷,幾乎看不見一個行人。
一輛黑色轎車飛馳而過,化入車內:
蔣介石倚在後排靠背上,眯著雙眼聽蔣經國報告。
蔣經國:“父親,據毛人鳳報告,劉文輝、鄧錫侯等已經逃到彭縣,正在密謀有關降共的事情。”
蔣介石睜開雙眼:“他們已經形成共識了嗎?”
蔣經國:“不得而知。”
蔣介石生氣地:“告訴毛人鳳,在這非常時期,我們必須掌握這些地頭蛇們的準確動向!”
蔣經國:“是!為此,毛人鳳親自遊說王績緒,請他再去彭縣一趟,一是摸清劉文輝、鄧錫侯他們的真實情況,再是視情在他們之間製造矛盾。”
蔣介石暨眉凝思良久,低沉地說:“告訴毛人鳳,還是請王績緒向劉文輝、鄧錫侯這些人曉以大義為好。”
蔣經國:“是!另外,據毛人鳳得到的準確情報,劉伯承、鄧小平於今天―十二月八日移師山城重慶了!”
蔣介石大驚,許久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重慶 長江與嘉陵江交匯處 外 日
重慶響遍《解放區的天是明朗的天》的歌聲。化出:
長江、嘉陵江兩岸少有行人,隻有行乞的老人帶著孩子沿著岸邊走過。
劉伯承、鄧小平在警衛人員的保護下,沿著長江大堤走來。
劉伯承感慨萬千地:“我又回到山城了!二十多年了,昔日的理想終於變成了現實!”
鄧小平:“我又看到揚子江了!轉眼之間就快三十年了,那時,我才剛滿十六歲啊!”
劉伯承:“這說明打爛一個舊世界是何等的不易啊!”
鄧小平望著曆經戰火洗禮的山城,十分沉重地說:“我相信在這戰爭的廢墟上,再建一個新世界更難啊!”
劉伯承:“再難,我們也得重建一個新世界。”
鄧小平:“你說得對啊!否則我們這些共產黨人高唱的‘英特納雄耐爾,就一定要實現’,豈不就是一句騙人的空話!”
劉伯承微微地點了點頭,放眼向江中一看:
江邊碼頭既沒有停泊的貨船,也沒有昔日裝卸貨物的工人,隻有一條聯結岸邊碼頭的梯級石路。
劉伯承指著江邊冷落的碼頭:“走!下去看看。”他說罷帶頭邁步而下。
鄧小平扶著劉伯承沿著梯級石路走到江邊碼頭。
劉伯承蹲在碼頭邊,雙手掬起長江水,放在嘴邊嚐了嚐,情不自禁地說道:“好甜的揚子江中水啊!”
鄧小平向遠方一指,感慨地說道:“多美的山城啊!”
劉伯承:“你我這兩個屬龍的遊子又遊回來了,麵對著這災難深重的山城,還有父老鄉親們,我們該說些什麽呢?”
鄧小平一揮右手:“讓山城更美,讓揚子江水更甜!”
這時,一位警衛人員沿著石路跑了下來:“報告!請劉司令員、鄧政委立即趕回司令部。”
劉伯承伸展雙手,無可奈何地說:“看!你我想對著揚子江多抒發幾句都不行啊!”
鄧小平:“誰讓你是號令三軍的劉司令員呢!”
第二野戰軍司令部 內 傍晚
李達站在作戰地圖前麵凝思。
劉伯承、鄧小平大步走進司令部。
李達轉過身來,焦急地:“時下,是瞬息萬變的重要時刻,可你們二位呢,聽說還對著揚子江發思古之幽情去了!”
劉伯承笑了:“這就是你這個參謀長的不對了!我和鄧政委回到了闊別二三十載的故鄉,如果不對著揚子江發思古之幽情,那就一定是個不肖的遊子了!”
鄧小平:“算了!和李達這個陝西佬隻能講吃羊肉泡摸。有什麽重要的戰事啊,那就請講吧!”
李達:“方才收到李克農同誌轉來的情報,劉文輝、鄧錫侯、潘文華等實力派,正在彭縣策劃和平起義。”
鄧小平:“很好!立即電告我方有關情報人員,極力促成,越快越好!”
李達:“據柴處長說,由於我方密碼的改變,導致和派到鄧錫侯身邊的同誌失去了聯係。”
劉伯承:“那就請劉文輝先生把電報發往雅安,交由王少春同誌報中央軍委,然後再轉給我們!李達同誌,郭汝瑰那邊的情況怎麽樣?”
李達:“據楊勇、蘇振華電告,郭汝瑰派出聯絡起義的部屬,已經與我五兵團接上了頭。”
鄧小平:“電告郭汝瑰,立即起義!”
李達:“是!另外,在地下黨組織以及我情報人員的努力下,貴州的王伯勳、張濤等將在近期舉行起義。”
劉伯承:“很好!”
這時,柴處長走進,雙手呈上一份電文:“報告!昆明的同誌發來有關盧漢起義的電文。”
劉伯承接過電文很快看完,轉手交給鄧小平。
鄧小平看罷電文,果斷地:“很好!我們的方針是:策動敵人起義先重點開花,那就是力促昆明的盧漢,彭縣的劉文輝、鄧錫侯、潘文華等首先起義。”
劉伯承:“接著,就要在大西南遍地開花,由郭汝瑰、王伯勳等帶頭舉義,其他敵之高級將領絕大多數就會跟著起義。”
鄧小平:“這就叫大勢所趨!”他臀眉凝思片刻,“為了加速昆明起義,我看可以起用周總理在昆明埋伏下的‘昆洛’這個棋子了!”
劉伯承:“我讚成!柴處長,張群飛離昆明了嗎?”
柴處長看了看手表:“再過一個小時,張群的飛機就在成都降落了。”
劉伯承:“請立即電告有關的同誌,嚴密關注蔣介石、張群的動向!”
柴處長:“是!”
成都 中央軍校會客廳 內 夜
蔣介石十分不安地在客廳中踱步。
蔣經國陪著張群走進:“父親!嶽軍叔叔到了。”
蔣介石關切地:“嶽軍兄,昆明的盧漢有異動的情況嗎?”
張群:“尚且看不出來!”
蔣介石:“好,好!我們坐下談。”他說罷坐在沙發上。
張群落座後說道:“盧漢正在戒食鴉片煙,動不動就一把鼻涕一把淚地中斷談話,回去休息。”
蔣介石:“這會是真的嗎?”
張群:“我當麵見過,不會錯的。一句話,他隻想向中央要錢,從不體諒總裁的難處,也忘了我對他的情義。”
蔣介石多疑地:“恐怕沒有這樣簡單吧?”
張群:“那您就親自問問您的黃埔弟子龍澤匯、李彌和餘程萬這三個軍長吧!”
蔣介石:“他們現在什麽地方?”
張群:“就在樓下的會議室裏等著您的傳見呢!”
成都 中央軍校會議室 內 夜
李彌端著茶杯無限悲涼地:“來!我們以茶代酒,三個黃埔弟子一塊兒說說心裏話。喝!”他帶頭喝了一大口。
龍澤匯、餘程萬很是槍然地端起茶杯象征性地喝了一口。
李彌仰天長歎:“當年,我們這些跟著校長打天下的黃埔弟子,被世人比做下凡的二十八宿。真是好景不長啊!如今有的死在土八路的槍下,有的做了共匪的俘虜,就說我吧,一個堂堂的國軍第十三兵團司令,最後打得全軍覆沒,隻身從徐蚌會戰的死屍堆中逃了出來……”他忍不住地硬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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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軍第八軍軍長 李彌
餘程萬:“李軍長!事到如今,還是順變製怒,麵對這殘酷的現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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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軍第二十六軍軍長餘程萬
李彌驀地站起身來,大聲說道:“不!我一定要把滿腹的怒氣宣泄出來。”
龍澤匯:“好!老學長,你就盡情地說吧!”
李彌:“你們都知道吧?我們黃埔一期的同學除了我以外,留在大西南的就剩下胡宗南和宋希鐮了!時下,宋希鐮下落不明,隻有胡宗南替校長苦撐著,老頭子真是可憐啊!嗚嗚……”他竟然失聲痛哭了。
龍澤匯有意地:“李軍長,時下的校長有什麽可憐的呢?”
李彌:“這不是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的事嘛!”他掏出手帕擦了一把淚水,“美國人拋棄了他,共產黨把他當頭號戰犯,各地方實力派都打著自己的小算盤,有意讓校長出醜,看他的笑話……”
餘程萬:“你說的這些我們也清楚,可時下麵對這複雜的亂局,你說該怎麽辦呢?”
李彌重重揮下右拳:“自古征戰要靠子弟兵!我們三個都是黃埔的弟子,絕不能看校長的笑話!”
餘程萬:“也不能讓其他人看我們校長的笑話!”
突然,樓梯上響起有禮貌的掌聲。
龍澤匯、李彌、餘程萬轉身一看:
蔣介石在蔣經國的陪同下,與張群一邊微笑著鼓掌,一邊緩慢地走下樓梯。
龍澤匯、李彌、餘程萬同時行軍禮:“校長!”
蔣介石伸手示意免禮,動情地:“你們的話我不僅全都聽到了,而且還使我想起了什麽是黃埔精神。你們方才的談話,就是真正的黃埔精神!”
龍澤匯、李彌、餘程萬再次行軍禮,異口同聲地說:“願聆聽校長的教誨!”
蔣介石悲槍地:“我的教誨已經沒有多少弟子聽了!為了高揚你們三位所堅持的黃埔精神,我設便宴招待你們的到來。”
龍澤匯、李彌、餘程萬:“謝校長!”
成都 中央軍校的小餐廳 內 夜
一張圓形的餐桌,擺著六個飯盒和六雙筷子。
蔣介石等走進小餐廳,當仁不讓地坐在首席。
張群、蔣經國依次坐在蔣介石的右邊。
蔣介石看了看不敢就座的龍澤匯、李彌、餘程萬,說道:“今天,請澤匯坐在我身旁,你們二位就隨便坐吧!”
龍澤匯、李彌、餘程萬依次坐在蔣介石的左邊。
蔣介石:“時下,是國難時期,我就采用中餐西吃的辦法,宴請我最好的三位學生。下邊,我們邊吃邊談。”
龍澤匯、李彌、餘程萬隻顧低頭吃飯,誰也不發一言。
蔣介石:“你們三位都是從昆明來的,告訴我,如果共匪竄到雲南,盧主席和你們怎麽辦呢?”
龍澤匯昂起頭:“報告校長!遵照您的指示,把雲南變成堅實的反共基地,積極防禦,盡力抵抗。”
蔣介石點點頭:“很好!要是抵抗不住呢?”
龍澤匯:“向滇西撤退,到大理一帶繼續抵抗!”
“對!到大理一帶繼續抵抗。”李彌、餘程萬附和著說。
蔣介石突然變色:“誰叫你們跑到滇西的?”
龍澤匯、李彌、餘程萬懾懦不語。
蔣介石氣憤地:“我的學生必須聽話,效忠黨國,現在雲南就靠你們三個人了!如果你們和盧主席要這樣打算,我就不管你們了!”
李彌、餘程萬相視無語。
龍澤匯:“校長,盧主席和我們有困難啊!”
蔣介石:“有什麽困難?”
龍澤匯:“就說我們這三個軍吧,缺少武器,軍晌也不能按月發出,再說汽油呢,也少得可憐。”
李彌:“對!發不出軍銅,軍心不穩啊!”
餘程萬:“沒有汽油,汽車、裝甲車,等於是一堆廢鐵!”
蔣介石:“武器,倉庫裏有的是;美國借給我們的銀元、美鈔,存在菲律賓,馬上空運給你們;說到汽油,那就更好辦了,請顧參謀總長下令,立刻從海防沿滇越鐵路運到昆明。”他說罷看了看龍澤匯、李彌、餘程萬的表情,嚴厲地問道,“講吧!你們還有什麽困難?”
“沒有了!”龍澤匯、李彌、餘程萬低沉地答說。
蔣介石:“另外,我還要告訴你們,在西南與共匪決戰,我們有三大優勢:一是美國有力的支援;再是胡宗南部還有三個完整的兵團;三是第三次世界大戰即將爆發。一句話,你們隻要發揚黃埔精神,保持軍人氣節,雲南就一定會是固若金湯的反共基地!”
“是!”龍澤匯、李彌、餘程萬答說。
蔣介石側首看了一眼臀眉凝思的張群,客氣地問道:“嶽軍兄,你還有什麽意見嗎?”
張群:“為了把雲南建成固若金湯的反共基地,我決定明天與這三位軍長再飛返昆明!”
蔣介石愕然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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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集 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