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剛經》開頭,顯現了一種日常的生活場景,佛陀和他的弟子就像普通人一樣,餓了吃,困了睡。然而,當須菩提突然站起來,引出一個終極性的問題,一下子,平常的場景有了不平常的氛圍。然後,當佛陀開口回答須菩提的問題,就完全進入了一個戲劇化的,平常相裏爆發出令人震撼的力量。
關注自己的呼吸,讓心瞬間回歸寧靜
當佛陀和弟子們靜靜地坐在那裏的時候,一位名叫須菩提的弟子站了起來,向佛陀問了一個問題。暫且把他的問題放在一邊,先好好欣賞一下他的動作:他從座位上站起來,**著右肩,右膝跪在地上,雙手合十,向著佛陀說話。
須菩提的動作引發三個疑問:第一,為什麽穿袈裟時隻遮著左肩,而把右肩露出來。據說是為了勞動的方便,我猜想很可能也與印度天氣炎熱有關,就像藏族人穿藏袍的時候也露出一邊,倒不是宗教的原因,而是因為西藏一天之內溫差很大。第二,為什麽要右膝著地?佛教的說法,右代表正道,左代表邪道,膝代表著般若(即智慧),地代表著實相。所謂實相,就是宇宙事物的真相或本然狀態。右膝著地,意味著洞察了空性的智慧與實際存在相遇。第三,為什麽要雙手合十?據說印度人把左手看作不淨之手,把右手看作神聖之手。當左右手合在一起,潔淨的一麵與不潔的一麵相互融合,成為一個整體。真正的含義大概是:
我們必須把世界作為一個整體,我們必須包容作為一個整體的世界,就像虛空包容一切所存在的一樣,沒有任何二元的區分。
這些解釋也許是後人引申出來的,卻逐漸成為佛教的基本禮儀。佛教徒幾乎天天重複著這幾個動作。一般對佛有所憧憬的民眾,也會經常雙手合十。無論右膝跪地,還是雙手合十,不管它是否有多少深奧的象征意義,即使單純從動作本身的形姿來看,都是優美而且讓人心生歡喜。我記得自己第一次去廟裏,見到僧人,打動我的,是他們的姿態和他們的表情。姿態和表情,來源於心,所謂“相由心生”。我們在《金剛經》的第一段和第二段,領略了佛陀和須菩提在日常生活裏的風采,看起來很平常,但是蘊涵著一種感染力。這不是簡單的禮儀所能熏陶出來的。當我們讀完整部《金剛經》,就會明白:因著徹底的覺悟,才能成就佛陀那樣的風采。
但是,從另一方麵看,外在的禮儀、規範也能引發心靈的變化,尤其對於我們一般人,有時候是有效的方便法門,能夠在最短的時間內使我們的心安靜下來。淨土宗甚至認為,即使你對佛法完全不了解,隻要每天念誦佛號,也會功德無量,往生淨土。
藏人從小就不斷地念六字真言。所以,不論在做什麽,他們的神情和動作總是從容、鎮定。
念誦本身是一種靜心的行為。當我們全神貫注於念誦著的音節,外在的紛亂世界似乎遠遠地離開了我們。
為了生存忙碌,每天活在各種動作裏,匆忙,而且都是向外抓取。當我們跪在地上,或者雙手合十,正好與塵世裏各種動作相反,是內斂的,是突然之間走上返回的道路。你可以嚐試一下,不管坐著,還是站著,不管是在辦公室裏,還是在大街上,不管是你一個人,還是周圍擠滿了人,把你的雙手慢慢收回來,慢慢地合在一起,安定在自己的心口,把自己的頭微微地低下,向著地麵。這時候,會產生什麽樣的感覺?
如果你覺得跪在地上或雙手合十有點過於引人注目,那麽,不妨試試另外一個方法,那就是,當你的情緒波動、感到焦慮的時候,當你受到各種**的時候,立即,把注意力聚焦在自己的呼吸上,全然地關注自己的呼吸,深呼吸,再深呼吸,好像整個世界都消失了,隻有你自己的呼吸聲。這唯一的聲音把你帶回到你的內心,你會聽到你內心的聲音。沒有什麽複雜思辨,你隻要立即安靜回到自己的呼吸,你的整個向外張揚的狀態就會向內回歸,最終,你一定能夠聽到你內心的呼喚。
試一試,這個方法很簡單。不論你在做什麽,不論站著、坐著或是躺著,把注意力集中在呼吸上。
當鼻孔慢慢吸氣的時候,舌尖也慢慢抬起,抵住上顎。稍稍停頓後,用口,慢慢呼氣,舌尖也慢慢放下。
呼氣,吸氣,平緩而清晰地,整個自體會慢慢放鬆下來。這是最簡單的呼吸方法,不妨試試看,也許會有讓你意想不到的效果。
今天困擾你的,也曾困擾過佛陀
須菩提在那樣一種姿態裏,問了一個問題,一個把我們帶向某種終極境界的問題。
所有的宗教或哲學,都是基於某些問題而展開的。即使是平凡的眾生,每天的生活,也幾乎是圍繞著各種問題而展開。我們各人的命運之所以不同,在很大程度上,是由於我們發現的問題以及解決的途徑不一樣。一個人思考什麽樣的問題,往往決定了他生活的格調和路向。
一些人每天想到的問題是:買什麽菜?如何趕上上班的班車?如何把工作做得讓領導滿意?一些人可能把賺錢作為目標,考慮的是哪裏有好的投資,如何用最少的資本獲取最大的利益,一些人可能想著如何快樂,考慮著什麽樣的消遣能夠讓自己快樂,考慮著如何忙裏偷閑去哪裏度假,想著哪裏有好的電影,一些人可能思考著怎樣使得我們所生存的社會變得更好,怎樣縮小貧富差距,怎樣實現民主,等等。
我們關注什麽樣的問題,就會有什麽樣的人生。因此,如何提問,顯得非常重要。我們提出問題,並且思考,其實就是在探尋著一條道路。不同的問題把我們帶到不同的地方。
佛陀原先隻不過是叫喬達摩·悉達多的王子,每天在淨飯王宮裏,過著舒適的生活,不知道貧困,也不知道疾病,更不知道死亡。如果他一直活在與世隔絕的環境裏,也許他就那麽愉快地活著,沒有疑問,也就不會覺悟,當然就不會有佛教思想的展開。然而,有一天,佛陀出了王宮,問題就開始了。
第一天太子出了王宮,到了城外的花園,見到一個老人,佝僂著腰,拄著拐杖,步履艱難。太子在宮裏從未見過這樣的人,就問隨行的車夫:“這個人怎麽了,為什麽他的頭發、身體和別人不一樣?”
“這是個老人。”
“為什麽稱他為老人?”
“稱他為老人,是因為他活不久了。”
“那麽,我也會像他一樣變老嗎?”
“太子啊,我們每個人都會變成老人。”
回到王宮,太子悶悶不樂,心想:“這種名為生的東西真是可鄙,因為它引起生者衰老。”
第二天太子出了王宮,到了城外的花園,見到一個病人,很痛苦的樣子,躺在自己的糞尿裏,別人扶起他,幫他換衣服。太子在宮裏從未見過這樣的人,就問隨行的車夫:
“這個人怎麽了?他的眼睛與別人不一樣,聲音也和別人不同。”
“太子啊,這就是病人。”
“為什麽稱他為病人?”
“太子啊,稱他為病人,是因為他難以痊愈。”
“我也會生病嗎?可以避免生病嗎?”
“太子啊,你和我們一樣,都會生病,無法避免。”
太子回到王宮,悶悶不樂,心想:“這種名為生的東西真可鄙,因為它引起生者衰老和病倒。”
第三天太子出了王宮,到了城外的花園,見到一群人,穿著雜色衣服,在進行火葬,便讓隨行的車夫把車駛近,清楚地看到了那個死人。太子在宮裏從未見過這樣的人,就問車夫:
“為什麽稱他為死人?”
“因為他的父母和親友再也不能見到他,他也不能再看見我們。”
“我也會死去嗎?我的父母和親友再也不能見到我嗎?我也會永遠見不到他們嗎?”
“太子啊,你和我們都會死,無法避免。”
太子回到王宮,悶悶不樂,心想:“這種名為生的東西真是可鄙,因為它引起生者衰老、病倒和死亡。”
第四天太子出了王宮,在城外的花園,見到一個出家人,剃著光頭,身穿袈裟。太子在宮裏從未見過這樣的人,就問隨行的車夫:
“這個人怎麽了?他的頭與別人不一樣,衣服也與別人不一樣。”
“太子啊,這就叫出家人。”
“為什麽叫出家人呢?”
“太子啊,稱他為出家人,因為他善於行正法,善於行正行,善於行善業,善於行福業,善於不殺生,善於憐憫眾生。”
“好極了!”
於是,就讓車夫把車駛近出家人。太子問出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