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校長是雷厲風行地借著這次競賽取得優異成績的機會,鋪開了他的改革,整個學校的機構將在一段時間內處於動**變革之中。
與這種真正關乎命運的大事相比,閆果所謂利用競賽樹立典型提升學生信心的計劃就相形見拙了,而且變得不那麽重要了。
孟榮和閆果還是太年輕,不懂得在真正的大勢麵前,所有的個人的努力其實並不重要,但是換言之,順應大勢,你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可以是在風口飛的豬。
雖然這次競賽,也就拿到了兩塊金牌,但是團體賽的第二名,則是非常了不起的成就,再怎麽重視都不為過,確實在新生中樹立了榜樣和典範,趙滎芝、梁子君和常歆三人組成了學校的明星公眾人物。
趙滎芝還好,對於這樣小小的成就她並不放在眼裏,一切有如平常,女生雖然不多,也存在很多問題,但是這些都跟她無關,該上課上課,該用功用功,如今,她看到了改變命運的重要機會,更是不放過一切機會勤奮學習,閆果對她非常照顧,把自己當年學習過的教材都找過來給趙滎芝,甚至空餘時間還專門找她,給她補習功課。閆果相信,趙滎芝將是所有學生的楷模,將來必然會有不一樣的精彩人生。
每次閆果看到她那堅毅的眼神,就忍不住感慨,誰能相信這不過是一位17歲的小姑娘?能從艱難困苦走出來的孩子,一定也是這個社會需要的人才。
誰也不會需要那種成天吊兒郎當,不拿學習當主業,隻會將來後悔追趕不及的所謂人才,這是閆果堅信的。
如果她公開說出這種話,梁子君一定會跳出來坦承:沒錯,說的正是在下!
梁子君這次大出風頭後,在他的小圈子裏更是混得如魚得水,成天臭屁得不得了,走哪裏都有一幫同樣不愛學習的學生跟在後麵,端茶遞水擦汗,活脫脫的一副社會大哥模樣。所有看到的人都不免歎口氣,這家夥怕是要廢了。
隻有孟榮看著他,像是看見了曾經的自己,還記得那個時候,他也是那樣的風光,以至於後來還有低年級的小學妹對他念念不忘。他好意提醒梁子君,但梁子君當麵笑嘻嘻,背後變空氣,把他的各種叮囑和經驗教訓拋之腦後了。
也隻能徒歎奈何,看著後輩重複自己的前車之鑒,孟榮心中五味雜陳。
曾幾何時,他也是那樣的浪子,以至於在生命中最美好的時光裏錯失了很多東西,還招惹來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苦澀難當。
孟榮不想去找閆果解釋什麽,接下來的時間裏,一切都隨著學校的安排進行各種工作,談不上按部就班,但對於他一個搞技術的人來說,隻要還搞技術就等於一成不變了。
與閆果也會見麵,但兩人的關係又仿佛回到了剛來時那會的模樣,大家就頂了一個老同桌的名號,其它的什麽也沒有。
好多人暗地裏還鬆了一口氣,在他們的眼裏,這兩人本來就不般配,如果他們走到一起,那可真是老天瞎了眼呢。
就這樣,挺好。
大家談論的時候也不會抱著羨慕妒忌恨,甚至還會帶著淡淡的優越感,仿佛都早預料到了事情的發展狀況。
至於為什麽他們一度從很親密到現在這樣疏遠,誰在乎呢?那些參加競賽回來的老師學生對此當然清楚,暗中也傳出了一些消息,好像孟老師在外麵有其他女友,但具體關係不知道如何,這更篤定了大家的看法。
大家甚至發現前段時間傳出的所謂緋聞是如此搞笑,這兩人就是學校安排一塊負責項目而已,現在項目結束了,不是應該恢複正常嘛。
當事人怎麽想,早就無關緊要了。孟榮很快再次大家的視線裏逐漸消失,他來的時間也不短了,話題價值不過如此,甚至很多人都覺得學校本來就應該養一個這樣從廠裏出來的技術高手,支撐略有些薄弱的實操課程。
這一切都是平凡的。
而不多時,豐禾廠居然又聯係了學校,討論畢業生實習分配的問題,龐雨東再次來到學校進行一次考察,他特意又蹭到孟榮的車間裏,和他一塊待到下班,然後他滿意地看到了,閆果和孟榮擦肩而過,平淡如水的場景。
這讓他有些扭曲的心理緩和了不少,他明白,自己找來許秀媛搞的那一套挑拔離間成功了,是的,閆果對他完全是漠視,這不要緊,隻要孟榮得不到就行了。
他心滿意得地離開了學校,而孟榮對他的造訪雖然很不耐煩,但是他要忙的工作很多,也懶得理他,全程自顧自幹活,直到他離開視線。
他偶爾會給老劉師傅打個電話,也會問起豐禾廠的現狀,得知現在豐禾廠裏龐雨東的話語權越來越大,現在大量插手人事行政,嚴總也極度縱容,這讓他極其無語。所以見到龐雨東,不至於形同陌路,但也已經無話可說了。
孟榮抽空也回了趟老家,直到此時,母親才知道他已經離開了豐禾廠,來到學校半工半讀,還臨時任教,這讓她有些錯愕。
這幾年,孟榮的母親也變得有點蒼老了,相應地便是她的嘮叼開始多了起來,而且孟榮這次還發現母親多了一個讓他有些難以招架的新話題,那就是別人家的孩子了。
她舉了一個例子,說村子裏有一個與孟榮同齡的人,早年就去廣東打工,在一家廢品回收站裏,跟著老板工作,一直做了快十年,平時老實巴交地,按時按量完成老板的任務,但唯有一點,他明明家裏父母雙全,但是平時卻從不跟老板提家裏事情,問就是已經父母雙亡,原因就是這位老板有點怪癖,不喜歡手下人借口家裏有事耽誤收廢品工作,於是一幹多年,取得了老板的信任,隨著這位老板的年齡漸長,他有些幹不動了,覺得賺錢也賺夠了,於是就把廢品回收站交給了這位“父母雙亡”的可憐打工人,於是這位同齡人搖身一變,從打工仔成了一家廢品回收站的老板,可千萬別小看這種廢品回收站,一年收入可不少,現在他終於可以大搖大擺地衣錦還鄉了。
母親說,這位同齡人那可是村裏現在眾口傳頌的致富楷模。
聽得孟榮目瞪口呆,自稱父母雙亡也可以嗎?
但是村裏誰在乎,都在傳說這娃很機靈,能成事,現在成了大老板,那就是成功,過程什麽的完全不重要。
相比起來,孟榮這位昔日的公子哥富二代,就完全沒有什麽值得一提的表現了。
母親雖然沒有明說,但是孟榮知道,在周邊人的眼中,自己已經成為那位不成器的可憐蟲了。
混了那麽久不過是一個廠裏的技術員,換了一個地方,也不過是一位技術員而已。
有什麽可以值得吹噓的?甚至可以說是敗家子的典範。
孟榮可以想像到村裏人提起自己是如何地痛心疾首,比起那位廢品收購站的同齡大老板,他有什麽好稱道的?
母親也深深受到這種觀念的影響,這在從前幾乎是不可思議的,可是孟榮給母親的錢越來越少了是鐵的事實了,在生活麵前,在原有的道德觀念破碎重組,潛移默化的影響下,母親終於變得跟村裏人沒有太多不同了。
孟榮甚至不敢問,如果換作現在,母親還會把存款拿出來給他去償還廠裏的債務嗎?他甚至都不敢去設想。
而與之相對應的,變化更大的則是妹妹,孟榮敏銳地意識到,孟小泉現在越來越對他能賺多少錢感興趣,至於孟榮關心她的學習,都被不耐煩地頂了回來,讓孟榮頗覺無奈。他隻能強打精神叮囑妹妹一定要好好學習,爭取考上中意學校。
好在現在他能掙錢,是妹妹的學費和生活費主要來源,自小孟小泉對他很依賴,雖然滿臉不爽,卻還是默默地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還算乖巧。
這發生的一切讓孟榮在家裏也有些待不住了,於是匆匆結束休假回來學校。
心情異常沉重,難受的孟榮回到宿舍後,就和衣躺下,一動也不動地昏睡過去。他沒有想到,自己雖然這麽努力,但是沒有成功,在其他人眼裏似乎就越來越沒有價值了。
他都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痛苦一下。
他甚至有些想念在豐禾的時光了,那裏有自己一堆的好朋友,比如羅小暉,如果他這樣頹廢,他一定會拖著自己去喝酒,兩杯黃湯下肚,海闊天也空。
他想著想著,忽然感覺自己身體被人推了幾下,迷糊中睜開眼睛看了一下,隻見羅小暉那嘻皮笑臉的模樣出現在他的眼前。原來還在夢中啊,他閉上眼睛繼續迷糊下去,然後身體被人搖晃得更加厲害了。
他不情不願地再次張開了眼睛,咦,沒看錯,笑得如此賤兮兮的人不可能有第二個,正是羅小暉。
他一躍而起,驚訝道,“真的是你,你,你怎麽來到這裏了,這可是學校啊!”
“哈哈哈哈,你完全想像不到吧?!不光是我,還有陶啟重在外麵等著我們呢,我們來看你了!”
“不是,不對啊,那你們怎麽找到我宿舍的?”
“切,你以為你很難找嗎?你以為是披了吉利服的特種部隊,藏在泥巴裏啊?”羅小暉又歎了口氣,“不過,你還真是有名,我到學校一問,大家都知道你,而且都知道你在哪,還有熱心同學給我引路,直接把我引到這裏來的。”
“熱心同學?”
“對啊,可不是我麽?”門外傳來一個顯得很欠揍的聲音,除了梁子君還有誰。
碰到他了,孟榮嗬嗬一笑,“你還真來得巧,我剛從老家回來,要是你們找到這裏發現我還沒回,真的很悲劇了,都不提前打個招呼呢?”
“打個招呼有驚喜感嗎?”
“打了招呼我看你也很驚喜啊!”孟榮說著,哈哈大笑著緊緊抱了一抱羅小暉,不知道怎麽的,他的眼睛就濕潤了。
正想著你呢,你就來了,我肚子裏的蛔蟲也沒有這麽準時,曹操跑得也比你慢一個節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