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邊,閆果目睹到了肖長風這裏發生的情況,剛才還幹得熱火朝天的眾人忽然停頓了下來,這麽怪異的場景,不止她,場邊不少人都注意到了。

大家都不由得有些奇怪,與蒲州機械和其利益相關方明顯神情有些緊張了,看肖長風那樣子,就知道他遇到麻煩了。

連肖長風都能遇到的麻煩,顯然這麻煩不小。也不知道這個麻煩會不會影響到後麵的進度,這讓他們焦急。

閆果看到這裏,反而心裏鬆了一口氣,果然如此。都是高手,你能發現的我也能發現。那麽孟榮發現問題是真的了,而且明顯比起來,孟榮發現得還要早。

想明白這一點,就知道,明明場上許多團隊進度極快,但是真正進度比他們更快的是孟榮。

那個在大家眼裏最為落後的團隊,其實是所有團隊中最快的團隊。

這大概就是相對論吧。閆果為之慶幸。

到底不愧是自己看中的男人,她的心中略略有一絲絲小小的激動。不過眼下不是激動的時候,她很快就壓抑下自己的內心,默默地看著肖長風那隊人馬停頓下來,同樣開始在探討解決方案,她站了好大一會兒,想看看肖長風他們到底怎麽解決,但是讓她失望了,她站了好大一會兒,肖長風他們都似乎沒有找到解決之道。

而在另一邊,不時觀察場中諸人表現的龐雨東不經意間地發現了在那裏觀察場中的閆果,他愣了愣,猛地想起這不就是當初他在端江中專看到的那位漂亮老師嗎?可惜,她的眼裏明顯沒有自己,即使目光從這裏掃過,也是冷漠的,完全無視了他的存在。閆果根本不記得他。

龐雨東心中的無名妒火噌地就上來了。而他身邊那位修長身形的技術人員也似乎陷入了一些困頓思考,但是很快他就搖搖頭,覺得根據鄺師傅的教導,在競賽中,優先要考慮的就是盡快盡最大可能完成賽事要求,隻要別人不如他,那他就是最後優勝者。這條訓誡,讓他即使發現了問題,也選擇了規避,實在規避不過,就粉飾一下,總能過關。

畢竟賽事肯定也不想搞砸,總不能不讓人活吧?

那就不是競賽了。

所以他甚至都沒有和龐雨東細講,隻是打斷龐的胡思亂想,簡單地說了一下思路,對於他的這種思路,龐雨東當然沒有意見,下意識地就點頭同意,但忽然,他又想到,如果孟榮遇到這種情況該怎麽解決呢?會不會也這麽簡單粗暴地解決呢?他不敢肯定,孟榮腦子一向活得很,如今他還改掉了粗心的毛病,會不會孟榮有解決的方案呢?

這讓他的心裏很沒了底,對鄺師傅培養出來的這名高手,他是重金禮聘的,並且承諾在賽事以他為主,為的就是最後爭口氣,眼下也沒有別的方法了,隻能相信他。他心裏忐忑,但是卻沒有更好的方法。

而在孟榮那邊,經過一個多小時的推算演算後,始終還沒有找到完美解決的方案,這讓他有些焦躁起來。

看出來他的焦躁,趙滎芝有些心疼地遞上了一個手帕讓他擦擦脖子上的汗水,孟榮接過後,隨後擦了一下又還給了她,趙滎芝小心裏疊起來收進口袋裏,她一直站在旁邊看,也和孟榮探討了幾句,已經明白了問題的難點在哪裏。

但是她雖然學習成績好,涉及到這麽複雜的問題,已經不是她能夠解決的了。

她收起手帕,自言自語道,“要是閆老師在這裏就好了,她一定能幫上忙!”說著,她抬起頭不經意地朝外麵看了一下,這一下,頓時就讓她傻眼了,隻見閆果老師正怔怔地看著她。

她忽然有些慌張起來,剛才遞手帕的動作是不是都看在閆果的眼裏了,這,她就是……有點說不清了。

隻是緊身地脫口而出,“閆老師來了!”

她的聲音有點大,孟榮也聽到了,他皺了下眉頭,“瞎說!閆果怎麽會來?”他說這話是真無意識地,但確實俯案時間長了,忍不住伸了一下腰,抬頭一看,登時也愣住了。

場邊站著那位,穿著簡樸得體,容貌絕佳,眉眼間盡是關心的,不正是閆果嗎?閆果真的回來了?還來到了現場?他的腦袋一下子嗡嗡地,有些難以置信。

他忍不住就朝場外走過去,他控製不住自己的身體。旁邊的羅小暉想拉住他,竟然沒拉住。

於是就眼睜睜地看著他撲向場外,直奔隔著欄杆的閆果。

孟榮身體像是飄了起來一樣,他如墜夢裏,四周的機器嘈雜不休,但是他忽然像是聽見了閆果為他唱的那首《白狐》,萬水千山,萬裏重洋,她終於回來了,就出現在自己最想她的時刻,因為每時每刻自己都在想她,舞動千秋,夜靜相思,英倫諸島,那裏有著他最思念的人,離別時苦,相聚為什麽隻能在記憶裏。人生有許多的成功失敗,但是人一生回顧往事,最成功的事卻不一定是那轟轟烈烈,而是那片刻的安靜溫柔。大海縱有億萬朵浪花,沙灘總有無數的沙海宇宙,獨愛的卻隻有那一抹驚鴻翩若。

孟榮奔跑著過去,閆果的眼裏閃動著淚花,那一刻,似乎什麽都值當了。

閆果的表哥在旁邊臉都有些氣歪了。這個孟榮是不是有點太過份了?這還在賽場上呢,敢往外跑?

眼看兩人就要抱上一起了,表哥都很想衝出來站在兩人中間。

但是他很快就製止了自己的動作。

隻見閆果嚴肅地伸出一隻手,“停!”

孟榮像是踩了急刹車一樣,他都似乎聽到了鞋底擦地的聲音,配上嘈雜的背景音,發出刺耳的摩擦聲。他有些呆呆地看向閆果,有些迷惑不解。

他不知道,剛才閆果已經在旁邊看了他兩個小時了,再激動的心情,這會兒也消失許多了,而她剛才轉來轉去,腦子裏不停地盤算,隻是為了賽題考慮而已,此時見孟榮發瘋地衝了過來,她隻想立即和他探討一下賽題。

神經大條的她,完全沒有想到這一刹那孟榮心中閃過的萬千惶恐,那一瞬間,孟榮心像突然死了一般,被拒了被拒了……

然後閆果快速地說,“你是不是剛才一直在考慮銑削和車削的難度問題,我在場外也考慮了一下,因為銑削存在刀振,同時銑削的加工麵積不是固定值,是非線性變化,因此編程必須進行大量的函數運算,否則無法保證徑向孔壁切削力一致,即便如此也很難保證圓度;而端麵光潔度,需要用以車代磨的方法才能達到如此高的光潔度,這對手磨刀具有極高的要求,需要在微觀上操作刀尖形狀,普通磨刀砂輪機極難實現這種控製,需要特定的砂輪和極高的砂輪平整度,非常費時間。”

她的話和肖長風剛才說的幾乎一樣,雖然她聽不見,但考慮的都差不多。而孟榮聽到後也愣住了,不由地點點頭,跟他考慮的完全一樣。

“不要被束縛住啊,我在外麵轉了一圈,我發現啊,英國人做事最是刻板,我就覺得他們一定完蛋,我們不要做英國人那樣的人。”閆果說道。

看到孟榮衝出去,周圍的人都有些驚訝,主考官很快也看到了,他有點震怒,倒不是因為這違反賽場紀律,而是對孟榮這樣不專注比賽,還有心情去邊上跟人聊天,這真的有點爛泥扶不上牆的感覺,算是自暴自棄嗎?

他快步走了過去,想製止這場鬧劇,“幹什麽呢?賽場紀律不知道嗎?沒到必要的時候不允許跟場外接觸,你是想直接被淘汰出場嗎?”

“王老師,不是這樣的,這位是我們團隊的老師,她因故沒能來參賽。”孟榮隻得硬著頭皮解釋。

“那我管不著。”王主考很是不滿意地看向孟榮,不客氣地說,“她現在不是報名人員,請你立即回到工位上去,不然,直接淘汰。”

“孟榮,立即改變方法,否則,沒有一隊人馬可以完成任務的。”閆果急聲道。

她的聲音有點大,四周很多人都聽到了,聽她如此說,都有些不滿地扭頭看向這位個漂亮姑娘,怎麽人漂亮就可以胡亂說話嗎?難道這麽多高手就沒有人能夠完成任務?簡直就是笑話,你以為自己是誰呢?

王主考冷笑一聲,“怎麽可能沒人能完成?”

“你自己去看看,肖長風那一隊,你難道不知道嗎?這賽題很有問題,大家都會遇上麻煩的。”

王主考壓根不信,在他的強力要求下,孟榮隻能戀戀不舍地深深看了一眼閆果,準備工位上去。

閆果有些急了,“試試磨削。”

孟榮身體一怔,這也是他剛剛湧起的一個念頭,但是還沒有細思量,而閆果這一句話則是點醒了他,恐怕這個方法非常有用,不然不會兩人想到一塊去了。這說明,自己思考的方向沒錯。

孟榮笑了。他看向閆果,重重地點了點頭,這一瞬間,他就找到了自信。果然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啊!

閆果的一句話,讓他堅定了自己的方向,哪怕這是在賽場上,有點冒險,但是眼下恐怕也隻有這一個解題答案了,而至於怎麽做,他腦海中瞬間有了好幾個方案,從他轉身起,到走回工位,短短幾步路,就足夠他想清楚具體要怎麽操作了。

膽子必須要大,邁的步子要大,不能墨守成規,但不能想著敷衍了事,想著最後比拚運氣,蒙混未必能過得了關。

孟榮深吸了一口氣,那就這麽幹吧。

王主考也沒有真正為難孟榮,又不是高考筆試,這種考試的規矩本來也沒有那麽嚴格,他也不必要揪著這點小事不放。而且,他很快注意到了肖長風那一組的停頓,還有幾隊都陸續停了下來,在討論什麽,臉上盡是為難之色。

真的有大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