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進入到了2009年,這一年的中國仍然保持著飛速的發展,美國金融危機帶來的風險正在被中國逐一化解。
雖然一些企業遭遇了較大的危機,但整體上社會繼續保持著欣欣向榮的狀態。普通人在震驚過後,頭也不回地奔向自己要的幸福。
因為不管如何,生活要繼續。
在孟榮取得突破性進展的同時,閆果在學校也麵臨著一係列的難題。新婚過後便是長久的分居兩地,為了緩解思念之苦,她便把主要的精力都用來投入教學任務之中,而現實中學校出現的各種狀況,也由不得她分散注意力。
首先,隨著近幾年的改革,端江中專多了大學部,兼並了市內幾所技校,整體上越做越好,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一些不好的苗頭陸續出現,比如學生們對學習興趣的下降,比如生源質量的滑落等等,對於這些,大家都憂心忡忡,但毫無辦法。
有一位記者描述這段時間的職業教育現狀,非常委婉地指出:縱觀各個時期,職業教育在國家需要和個人選擇之間,似乎總是存在錯位。“低人一等”的偏見,“斷頭路”“天花板”的擔憂依稀可見。
這段話其實極其精準地剖析了當前學校和社會的現狀。大學擴招仍然在繼續,所有人都在想方設法去上一個大學,因為整個社會已經形成了隻有讀大學才有出息的氛圍。這種思想大潮是不以人的意誌為轉移的。
在這種思潮下,但凡有點機會的,都不願意進中職學校,對於技術工人的輕視,也顯而易見。大家都向往去城裏當一個白領,沒有人願意去工廠當一個藍領。在整體思想大潮下,學校的生源質量可想而知,以前閆果發現,每屆總還能發現那麽一些思想端正、有一定天賦,具體可塑性的學生,但現在似乎這樣的人才更加稀疏了。
其次,學校在邵校長、盧副校長等一幹穩定的領導班子領導下已經有多年了,但是從去年起,就開始傳出了風聲,學校領導班子要調整,這些閆果也不大關注,但是很快她得到了一些確切的消息,不僅是盧副校長要退休了,邵校長也會調任某高職院校任領導,簡而言之,他高升了。主要領導的離開,意味著接下來學校領導層要大洗牌。閆果對於這些也不驚慌,隻是有些不舍得而已。可是變動就意味著人心動**,這段時間,學校很多中層領導還有一些老師,天天熱衷於傳播八卦,無心教學,閆果對此很是憤怒,她不太理解大家不把心用在工作上,那麽多孩子等著大家去傳道授業呢。但是有人提醒閆果,領導大變動,接下來新任領導肯定會有三把火的,而且傳說上麵還有心要全麵調整班子,到時候一切熟悉的規矩都可能不存在了。不是每個人都能像閆果那麽淡定的,畢竟她要背景有背景,要學曆有學曆,要能力有能力,無論哪位領導來了都還得繼續重視她。
所以,即使閆果個人再努力,也無法改變這樣的大環境變化。
最後,又到了賽事頻繁的季節,學校現在實力增強,每年都能在各種賽事取得一些成績,可是再也無法重現孟榮當初的驚豔成就,現在學校又把幾個賽事的任務交給了閆果,這些事情忙得她焦頭爛額,因為她不僅要帶學生隊,還要自己參加教學賽,需要花大量的時間去備課、試講,做PPT等等,需要牽扯大量的精力。
更重要的是,自從去年新學期開始,也就是閆果新婚的這一年,她開始擔任了新一屆高2班的班主任,以前她主要隻操心教學任務,當了班主任,她要操心的就更加全麵了,不僅要操心教學,還要操心學生的一切,包括他們的學習成績、課堂紀律、思想動態、生活狀況等,這些事情日常還好,有時候會出現一些意外的事情,特別讓人傷神頭疼,剛說了,中職學校最大的麻煩就是生源質量,而這些新生尤其調皮,他們每天要不鬧點事,那都有鬼了。
處理這些雜務,也讓閆果每天筋疲力盡。就是以前她喜歡主持的一些課後興趣班,都已經交由其他老師或是學生自己去主辦了,有些甚至已經荒廢了,無人參加。
她哪裏還有時間去思考和孟榮在一起的未來。
這天,下課鈴響起,閆果疲憊地結束了這一趟課後,拖了幾分鍾給學生們布置完作業,反複叮囑後才抱著教案走出教室。
卻迎麵而來陳老師,隻見陳老師滿麵憂容,似乎已經等候她多時。
“陳老師找我有事嗎?”閆果有些意外,拍了拍身上的粉筆灰,問道。
陳老師吞吞吐吐了半天,正準備說話,卻發現學生們正蜂湧出教室,他一句話又憋了回去,隻是說,“改天再說吧。”說著,他就匆匆地隨著人潮離開了。
閆果覺得他今天有點奇怪,但也沒有多想,她還要回去準備賽事用的教案呢。
但是她剛回到辦公室座位,打開電腦,隻見林大姐匆匆地走進來,招呼也不打,慌慌張張地從抽屜裏拿幾個東西,就邊拔打手機電話邊離開了。
閆果看著大家行色匆匆,似乎發生了什麽大事一般,心中覺得奇怪,忽然桌上電話響了,她接通了,原來是盧副校長,讓她過去一趟。
她匆匆趕到盧副校長的辦公室,卻發現不止盧副校長,還有邵校長也在,此外,在座的還有倆人,一位西裝革履,戴著黑框眼鏡,顯得文質彬彬的中年人,正含笑和她點頭,在他的身邊,還坐著一位年輕人,似乎是助理角色,拿著本子和筆,記錄談話。
“介紹一下,這位可是我們學校的教學標兵,閆果閆老師!”邵校長熱情地在中間介紹。
隻見那名中年人伸出手來,“閆老師,久仰久仰了。”
閆果疑惑地伸出手握了一下,偏頭看向邵校長,隻聽邵校長笑著道,“這位呢,就是來自神京教育集團的董事蔡炳坤先生。”
神京教育集團?閆果想起來了,自己曾經在網上看過他們集團的一些介紹資料,知道這是一家覆蓋全國範圍的教育集團,他們旗下有數十家學校和公司,遍布北京、江浙和南方一帶,是一家非常有實力的教育集團。
但端江學校與他們有什麽關係呢?
看著閆果滿臉疑惑的樣子,邵校長在旁邊笑道,“閆老師,蔡先生可是專程為你而來的呢?”
閆果更加難以置信。
“連續五年全校教學標兵獲得者,第十五、十六、十七屆全市教學賽事一、二等獎獲得者,第三屆全省銀杏杯團體二等獎指導老師,因此獲最佳指導獎……”蔡炳坤見閆果的表情,便緩緩地但流暢地背出了閆果所獲的一係列獎項。幾乎都囊括了閆果所有的人生高光時刻,而這些都是閆果自己的驕傲,是她自己一係列努力的結果。
“蔡總,這些你都知道?”閆果看了一眼邵校長,邵校長聳了聳肩,表示自己並不知情。
“不難,你的簡曆我們是反複研究過的。”蔡炳坤溫和地道,“像閆老師這樣的優秀教師,即使在地方,那也是聲名遠播,一些報紙采訪過,網上也有你的新聞,了解一下不算太難。”
閆果還是有點震驚,她有些警惕地看著蔡炳坤,“那您關注這些是為了什麽呢?”
“當然是為了給我們教育集團尋找合適的合作者,來之前,我們也了解了一下情況,和你們外公那邊也打了一下招呼。”蔡炳坤見閆果有些警惕,便故意透露了些事情示意閆果放鬆,要知道,閆果的外公雖然早已經隱居,但還是有很大能量的,沒有人會明知背景,還會去故意觸犯閆果。
果然,閆果神情放鬆了一下,禮貌地笑了笑,“那不知道合作些什麽呢?”
“是這樣的,我們教育集團在了解過閆老師的情況後,覺得閆老師目前的知識水平、經驗閱曆,以及工作成就,適合與我們合作,製訂一套更加適合職教類學生學習的教程。”
“啊?”閆果有點傻眼,“要說優秀老師,那可太多了。”
“是這樣,沒錯,優秀的老師很多,但是大部分的綜合水平達不到我們的要求,同時,很多年齡偏大,不了解年輕人的想法,我們更希望的是,製訂一套更加適合年輕人的課程,你懂的,現在這些孩子,學習不太用功,他們更願意把時間用在自己感興趣的事情上,所以我們就想,為什麽不讓他們把興趣和學習結合,寓教於樂呢?職教的教材甚至比普通高中甚至義務教育的教材都要枯燥,他們本來就不愛學習,會用心去接受這種枯燥的教材嗎?那不是癡人說夢嗎?”
這一番話,說到了閆果的心坎上,她不由得連連點頭,這也是她的痛點,她看了一眼一直沒有插話的盧副校長,想起了那年,找孟榮來參與實踐教學,當時他就特別受歡迎。這個道理是一樣的,就是因為實踐樂趣更大,而且更有用而已。
“所以,我們就想找一些合適的老師,與我們合作,重新製訂一套適合提升職教學生興趣的教材,而且,這不是一個短期的項目,我們希望把它做成一項浩大的長期的工程,與時俱進,不停地根據情況進行調整。它會幫助我們的職業教育走向成熟,幫助我們的工業力量得到迅速提升,我相信,它甚至融入到我們民族崛起的曆史進程中去!”
這話說得就些大了,可是很有道理。
看著慷慨陳辭的蔡炳坤,閆果不由得點了點頭,她不由得不動心,作為一名專注於教學的老師,這段時間的現狀讓她很是焦慮,她也曾經無數次想利用自己的一些教學心得,改進當前的教學方式,也進行了一定的嚐試,但係統性的調整她辦不到,個人的能力覆蓋的範圍也太有限。
如果真有機會參與這樣的工程,那麽,其影響範圍是巨大的,成就將是全行業的,也許真的能推動曆史進程。
她當即決斷,要參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