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傾盆而下,雨點打在墓碑上啪啪作響。

陶司奕跪在寧珠墓碑前嚎啕大哭,連雨聲都遮蓋不住他內心深處透出的悲哀。

“回去吧。”安黎打著傘立在陶司奕身邊,這樣的畫麵,曾經也發生過在她身上。隻是沒想到不久之後,這種角色互換,自己站在了當初陶司奕站的位置。

也正是因為曾經也失去過最摯愛的人,所以盡管寧珠生前對她諸多刁難,她也多少有點可惜。

更同情陶司奕的遭遇,明明可以平靜生活,如今卻生生與寧珠陰陽兩隔。盡管寧珠這個人有點可恨,但無法否認的是,寧珠對陶司奕好到沒話說,畢竟是親生兒子。

陶司奕仿佛聽不見一樣,內心久久支撐的決堤,在寧珠死後的那一刻徹底崩潰。

他寧願死的人是自己,也不要承受這種生生分離的痛苦。腦海中不斷響起寧珠當初說的話,他開始有些後悔了。

安黎見陶司奕久久沒有說話,擔憂的半蹲在他身邊,柔聲勸說:“司奕,咱們先回去吧,你在這裏跪太久了。”

“你會覺得你在你兒子麵前跪太久嗎?”

陶司奕紅著眼眶的一句話讓安黎頓住,她僵在原地,記憶中不由自主的浮現出奇奇那張稚嫩的臉。握在陶司奕手臂上的力道也無意識的鬆了幾分,“對不起,我……”

“你走吧,我現在不想看到你。”陶司奕扭過頭,痛苦的閉上雙眼,他甚至不止的如何去麵對安黎,這個他一直最愛,此刻卻有些怨恨的女人。

“我……”安黎原本還想再說些話,張了張嘴又不知道說什麽,最後隻得咽下。

就這樣,安靜的站在陶司奕身邊許久,一直到黑夜降臨,才見陶司奕緩緩起身。她欣喜若狂正要去攙扶,還沒觸碰到就被陶司奕不動聲色的避開。她望著自己摸空的右手,心跟著沉了沉。

“司奕——”

“不要跟著我了。”陶司奕甩開安黎伸過來的手,跌跌撞撞的往出口走。

“陶司奕!”安黎下意識要跟上去,可腳下一滑整個人險些摔倒,她急忙扶住旁邊的大樹才勉強穩住身體。可等她再定睛去看的時候,陶司奕的身影已經從眼前徹底消失,入眼的隻有一片漆黑。

酒吧內。

陶司奕濕漉漉的坐在吧台上,引起不少人的注意,就連酒保都禮貌性勸阻,“先生,你要不要先換身衣服再來?”

“不需要,拿酒來。”

“這……”酒保剛要再說話,酒吧負責人一眼認出了狼狽的陶司奕。一個不受家族喜歡,更不受陶司靳喜歡的弟弟。

“原來是二公子來了,真是稀客,平時沒見二公子來啊。”酒吧經理故作諂媚的上前,眼神中卻充滿鄙夷。

雖然偽裝的很好,卻依舊被陶司奕清楚撲捉。這種眼神猶如刀子一般,狠狠插在他心裏。

他一把拎起經理衣領,一向待人溫和謙遜的他,此刻卻像是換了個人一樣,“你是什麽眼神,絕對我不配來這個地方嗎?”

“奕少我什麽都沒說,你是不是看錯了,這裏燈光太暗容易眼神不好使。”經理唯恐天下不亂,即使被陶司奕看穿也依舊麵不改色心不跳的否認。

“太暗?”陶司奕重複著經理這信口胡謅的話,抬手一拳重重打在經理臉上,緊接著又是一拳。將寧珠去世壓抑的痛苦,盡數發泄在經理身上。

“快讓人進來!”經理沒兩拳就被打得無力反手,衝著還愣著的酒保們大喝,才將他們緩過神。

陶司奕被幾個大漢分別擒住雙臂摁在吧台上,經理才從地上踉蹌著爬起來。他揉著被打倒出血的嘴角,沒好氣的啐了陶司奕一口。上前狠狠打了陶司奕一耳光,“叫你一聲奕少是抬舉你,誰不知道你在陶家就是個不受寵的私生子。”

“你再說一遍。”陶司奕怒視著經理,血紅的雙眼幾乎要噴出火來。

經理冷笑兩聲,手背一下下拍打著陶司奕的臉,“你就是個私生子,我說你了又怎麽樣?你以為自己是呼風喚雨的陶司靳呢,看看你這幅模樣,來這我都嫌你髒了我家地。窩囊廢,拖出去!”

“混蛋。”陶司奕幾次想要衝過去,被麵前幾個男人直接從裏麵丟了出來。

重重摔在雨水之中,地麵上濺起的汙水全打在他那張俊逸非凡的臉上,彰顯著他無盡狼狽。

耳邊,是酒吧經理那一句句‘窩囊廢’。他雙手緊攥著,心底燃起雄雄憤怒。就在這時,一把雨傘打在頭頂,擋住落下的雨。他驀然抬頭,對上一雙藍色瞳孔。對方背對著光,加上戴著口罩,看不清具體的麵孔。

“想開點,所有人遇到這種情況都難以接受。”男人明明生著一雙外國人才有的藍色眸子,卻說著一口流利的國語。

“你是誰?”陶司奕問。

“你猜。”男人寵陶司奕一眨眼。

“你跟我媽的死有關係?”陶司奕凝視著麵前的陌生人,不知道為什麽,自然而然的覺得這個人跟寧珠有脫不開的關係。

男人‘額’了一聲,忽然噗嗤一笑,“似乎是有點關係,所以,你要找我報仇嗎?”

“你覺得呢?”陶司奕話畢,猛地從地上起身一拳打過去,被男人險險躲過,他惱羞成怒還想再打過去,去反被男人一拳打了過來。

男人甩了甩出手的拳頭,居高臨下看著躺在地上的陶司奕,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的冷笑,衝著搖了搖中指,“你太弱了,還不夠跟我對抗,等你變強再說吧。”

“混蛋——”陶司奕立即從地上爬起來,可男人接下來的話讓他硬生生停了下來。

“我希望你能保持起碼的冷靜,你又不能把我怎麽樣,有時間在這裏跟我耗,還是思考一下酒吧經理的話吧。等你什麽時候可以跟陶司靳並肩而立了,再什麽時候來找我吧。”

男人將傘丟在陶司奕麵前,雙手插兜,像個沒事人一樣在雨中漫步。

陶司奕凝望著男人逐漸消失的背影,耳邊重複想著他的話,腦海裏也重複酒吧經理奚落的眼神,雙手握得咯咯作響。

從前,他從未覺得自己不爭不搶有什麽不好。但如今,他覺得自己從前錯的離譜。

在這個強者才能生存的法則裏麵,像他這種,唯有變強才能守護住想守護的,也能得到原本屬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