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

醫院外,雷聲不停響起,豆大的雨滴打在窗戶上啪啪作響。

此刻,手術室外。

安黎焦急在走廊上不停打轉,隨著時間一分分的流逝,陶司靳到現在連影子都沒有看到。

陶老爺子看了眼時間,沉聲命令:“老宋,打電話立即讓大少爺過來,告訴他,他這是想要做什麽。”

安黎立即走過來製止,“不用了爺爺,時間還沒到,再等等吧,說不定司靳有什麽事耽誤了。”

話雖這麽說,心裏卻急得好似熱鍋上的螞蟻。但陶司靳願意捐骨髓就已經很難得,她不敢輕易開口去催。

一旁的陶司奕看出安黎心中所想,跟著附和:“那就再等等吧爺爺,外麵還下著雨,肯定路滑開車減速了。”

聽著他們左一句右一句的辯駁,陶老爺子恨鐵不成的氣得跺手杖。如今眼前事情這麽嚴峻,就算是天大的事也該趕來。

這時候,手術室裏的護士走了出來,滿臉焦急的問:“捐贈者還沒來嗎?孩子剛才不知道怎麽回事,忽然情況惡劣,必須馬上動手術,否則隻怕抗不過去這次。”

“怎麽突然會這樣?”安黎心猛地下沉,瞬間好似墜入冰窖。

陶老爺子聽到這,同樣臉色大變,忙催促:“快……快給大少爺打電話!讓他馬上趕過來!”

護士的一句話,讓在場的所有人,情緒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宋叔片刻不敢耽擱,忙走到一邊撥通了陶司靳的電話。

而此時。

陶司靳正在另一所醫院,小跑著跟在推床身側,陪同醫生護士一起將梁穎送往手術室。

“宋叔,什麽事?”他抽空接起了電話,聲音依舊很急。

“小少爺這邊情況不太好,老爺子讓你馬上過來。”

宋叔話音落下,陶司靳還沒來得及開口,就有護士走過來找他簽手術協議。

“宋叔,我等會兒就過去。”他急急掛斷電話,接過護士的筆,揮揮灑灑的簽下了名字。

那頭的宋叔聽著手機裏頭傳來的‘嘟嘟’聲,楞了半響不知道怎麽回答。

“他什麽時候來。”陶老爺子急不可耐的問。

“說是忙完就過來。”宋叔聲音低小,連自己都沒有勇氣。

“忙什麽,他到底在忙什麽,連兒子都不要了!”陶老爺子氣得渾身發抖。指著手機顫聲說:“再打!告訴他,一個小時之內不回來我就死給他看!”

“不行了,必須馬上手術。”又有護士急匆匆跑來。

安黎大腦此時一片混沌,人沒來就做手術,奇奇太過年幼都怕承受不住。可是如果不做,現在就怕不行。

在這生死一刻的關頭,她承認自己膽怯了。

陶司奕同樣忐忑不安,他提議:“先動手術吧。”

陶老爺子看了眼已經完全無法做決定的安黎,沉重的點了點頭,“開始吧。”

安黎猛然抬頭,這簡單的三個字聽得她心頭一震,就好像已經看到了不好的預感一樣。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等在手術室外麵的他們各個都心急如焚,坐立不安。

過去了將近一個多小時,手術室的大門被打開,醫生跟護士從裏麵走了出來。

“醫生,我兒子怎麽樣了?”安黎第一個衝上前去問,心提到了嗓子眼。

此話一出,就見幾個護士推著蒙上白布的推床出來。

安黎雙腿陡然一軟,好在後麵跟著的陶司奕及時扶住。她不可置信的勉強站穩腳跟,顫手掀開了那層白布。

白布下,赫然是奇奇那張蒼白無色的臉,這一刻,她渾身都在顫抖著,“為什麽?為什麽會這麽快,為什麽你們會失敗?”

“請節哀。”醫生愧疚難當。

“什麽節哀?他今年才四歲,連這個世界是黑是白都沒有看清呢!”安黎激動的抓住醫生,眼淚痛心疾首的落下,“你們不是救死扶傷的醫生嗎?為什麽連這麽小的孩子都救不活!”

“黎黎,你冷靜點。”陶司奕上前勸阻,陶老爺子更是紅著眼說不出話。

“我怎麽冷靜啊,奇奇沒了,讓我今後怎麽支撐自己活下去!”安黎撕心裂肺的癱坐在地上,瞬間感覺天塌了下來。

現場一片混亂,其中一個小護士,趁他們不備,悄無聲息的逃離。

走到無人角落,迅速發過去一條簡訊。

‘任務完成。’

安黎哭聲震耳欲聾,充滿了悲傷與絕望。

所有人都心情沉重,陶老爺子因此舊病複發躺在了醫院。陶司奕無力顧忌兩邊,忙的不可開交,一時之間,氣氛有著詭異的窒息。

安黎失魂落魄的獨自坐在病房內,抱著奇奇早已冰涼的身體喃喃自語。劉海被眼淚打濕黏在臉上,雙目空洞失去了色彩。

‘砰!’

病房門被人從外麵突然推開,陶司靳氣喘籲籲趕來,看到眼前這幅場麵,內心頓時百感交集。

他艱難的蠕動薄唇,試圖想要解釋。可麵對奇奇已經冰冷的屍體,他半天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出去——”安黎看都沒有看他一眼,聲音平靜聽不出情緒,唯一能夠感受到的就是這巨大的沉痛感。

“這件事我……非常的抱歉。”陶司靳難得的沒有跟安黎起爭執,也難得的開口說抱歉。

安黎眼淚無聲滑落至她嘴裏,苦澀的滋味亦如她此刻的心,她聲音輕的讓人心疼,“你沒錯,錯的全是我。是我不該將他的命壓在你身上,明知你視他為眼中釘肉中刺,又怎麽會真心答應救他。”

“你——”陶司靳氣得滿臉憤然,可看在情況如此特殊的份上,硬生生又忍了下來,低沉道:“不管你信不信,我沒想到事情會這樣。”

“你當然沒想到,但凡你考慮到事情的嚴重性,和奇奇的岌岌可危,你就不會毫不猶豫掛斷宋叔的求救電話。離婚吧,這一次,我真的成全你——”

最後那一句,安黎說的極其自然,就像是在說一件無足輕重的小事。

就連她自己都沒有想過,有一天,會如此平靜的跟陶司靳提出離婚。

“離婚?”陶司靳聽到這,不禁譏笑出聲。壓抑的怒火在這一刹那洶湧而出,他一把將安黎從病**揪起來,“為了這麽個野種,你竟然要跟我離婚?”

野種二字。

讓安黎恍然明白,奇奇在他心裏從始至終就是個野種。

她淚水在眼眶打轉,抬眸望著眼前的男人,突然就笑了,笑著笑著眼淚跟著掉了下來。

“你笑什麽?”陶司靳看清了安黎眼中的絕望,心一點點跟著揪緊。

“我笑自己愚蠢啊,愛了這麽多年的男人,原來骨子裏是這樣一個敗類。”安黎說著,繼續哈哈大笑起來。

陶司靳勃然大怒,他雙手緊揪著她衣領,氣的咬牙切齒,“你憑什麽說我是敗類?但凡你懂得一點廉恥之心,當年就不會生下這個野種。”

“對,我就是生了野種,所以你厭惡我的同時,也要殺了我嗎?來,我現在就給你這個機會。”安黎眼含熱淚說著,將水果刀塞進陶司靳手裏,握著他的手將水果刀抵在自己脖子上。

“你瘋了嗎!”陶司靳氣急的推搡了一把,卻沒將她推開。

“我是瘋了,那都是被你逼瘋了!既然你不殺我,那我殺了你好了,這樣咱們所有的一切就一筆勾銷。”安黎將搶回的水果刀抵在陶司靳麵前,眼淚滾滾而落。

“瘋子,還不把刀放下!”陶司靳憤怒的衝上前,試圖想要奪回那把水果刀。

忽然,安靜的病房響起‘噗嗤’悶響,他胸膛傳來一陣劇痛。

他低眸看著自己胸口旁插著的那把水果刀,和安黎那雙帶血的手。

這一幕清楚的告訴他,安黎要殺他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