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完了大半賬目,溫南蕁揉了揉有點發酸的脖頸,回到了棲雲閣。

有了管家權,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平衡各位主子的花銷,做到不偏頗絕對公平,彼此之間不多給一文也不少給一文。

這可將孟思屏和一雙兒女氣了個半死,但偏偏溫南蕁的做法何祁安很支持,表示這些年來家裏頭的賬目一團亂麻,是應該好好改一改。

棲雲閣原先沒什麽例銀,因為孟思屏說何明燭傻,手上有銀子也不會花,所以在明麵上扣下了何明燭本應得的月例,現在溫南蕁進門,也隻是給溫南蕁一小部分罷了,如今溫南蕁正常將他們夫妻的都要過來,氣的孟思屏上了火,牙根子腫的老高,連著五天隻能喝粥。

見到青桃後,溫南蕁說道:“出去打聽打聽,那個雷子還在不在府裏。”

“婢子替少夫人留意著雷子呢。”青桃回答。

溫南蕁衝她眨了眨眼:“就知道你最可心!”接著她拉了把椅子,讓青桃坐在自己身邊:“雷子怎麽樣了?”

“孟思屏不敢動雷子,也不敢將雷子趕出門去,因為雷子是指正大公子的關鍵人證,若是莫名其妙失蹤或者是死了,很容易叫人發現孟思屏自己做過的事。”

“那雷子還在府上?”

“不錯,不過大夫人之前將他調離了內院,現在在前院做看守,整日也不當差了,聽說吃香喝辣的,前段時間一直禁足,婢子也出不去,所以就沒打聽到更多。”

溫南蕁點了點頭:“這就已經夠了。”

“少夫人問雷子,是不是準備為大公子洗脫罪名了?”

“我原本沒想這麽急的,凡事慢慢來,穩紮穩打最重要。但今日孟思屏那不懂事的女兒偏要來招惹我,這就不能怪我了。”

說到此處,青桃已經明白了她要做什麽。

從小到大,她的這位主子一直是這樣,有仇報仇有怨報怨,從來沒有隔夜仇,因為當天就已經報了。

隻可惜,前世她經曆的太多,導致現在的她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心裏有天大的仇恨卻要自己慢慢消化,這令青桃覺得十分心疼。

“少夫人讓婢子幫忙做什麽?”

溫南蕁思考了一下:“去前頭旁敲側擊的打聽一下,雷子是白日當差還是夜裏。”

與此同時,孟思屏半張臉腫的沒了樣子,春楣拿著一顆雞蛋在她的臉上滾,碰到特別疼的地方氣的孟思屏打了一下春楣的手腕,雞蛋砸在腿上,接著又滾到了地上去。

“疼死我了!”

春楣低頭道歉,說自己沒用。

孟思屏深吸了一口氣,好像想到了什麽一樣,用眼神示意屋內其他的下人出去,頭靠近春楣說:“那個雷子,現在還在府裏,如今是溫南蕁那賤人當家,她很可能會去查雷子。”

春楣問道:“那大夫人您的意思是?”

“不該留在這個世上的人,還是早些了解的好。”孟思屏緊皺的眉頭微微舒展:“他不是值夜來著?到前宅去,找兩個人晚上同雷子喝頓酒,跟大廚房打聲招呼給他們添兩個菜。”

等吃飽喝足,酒過三巡雷子也就不行了,醉酒的人摔在了湖裏被淹死了,這不就是一樁意外嗎?

說幹就幹,春楣也出了門。

解除了禁足後,鈴鐺便親自到大廚房去取食材,背著那些大廚房的人挨個用銀針將食材驗過一遍,這才敢往棲雲閣拿。

拿完後她拎著筐正要出門,就見對麵的回廊下,春楣正腳步急切的往這邊走,鈴鐺下意識縮回了腳步。

春楣並沒有進門,她在門口碰上了大廚房的霍婆子,便在門口同霍婆子交代說:“大夫人囑咐了,晚上給前宅的兄弟們加兩個菜。”

說著,在霍婆子手裏塞了一錠銀子。

霍婆子心下一喜,頓時握緊了那銀子。

兩個菜何至於這麽貴?這分明就是找她辦事,做完菜後剩下的油水都是她的!

“大夫人還吩咐什麽了?”霍婆子殷勤的問道:“前宅那麽多兄弟當差,都添菜嗎?”

她是知道這恒郡王府變天了的事,如今當家的已經不是大夫人了,而是少夫人,沒準兒大夫人想挽回民心,在這兒使勁兒呢唄。

春楣看了一眼左右,壓低聲音湊近霍婆子說:“倒是也不用大張旗鼓的,大夫人為人低調,並不想多人知道,前頭有個叫雷子的,你給他多添兩道菜,再溫些酒水就成了。”

一聽這差事如此簡單,霍婆子頓時覺得手裏的銀子都熱了,這完全不用破費啊!

於是她立馬表忠心道:“我明白!春楣姑娘放心就是,我保準兒將事做的妥妥當當,不用春楣姑娘和大夫人操心!”

廚房內的鈴鐺幾乎要豎起耳朵聽了,直到春楣深棕色的裙角消失在回廊,她才敢拎著籃子露麵,接著悄悄的回到了棲雲閣。

這雷子的名字,她當然知道。

如若不是雷子做假證,大公子何至於成了殺人凶手?

一想到這事,棲雲閣上下都被禁足多日,每天都要看人臉色連門都出不去,鈴鐺心裏頭就膈應,回到棲雲閣後就將此事說給了溫南蕁聽。

溫南蕁頓了半晌,問道:“還說了什麽?”

“就是這些,春楣說再給那雷子添壺熱酒呢!果然是幫了大夫人做假證的畜生,看大夫人維護的,當真是讓人惡心。”

溫南蕁淡淡一笑,想到了主意。

青桃很快就返回了棲雲閣,同溫南蕁說:“雷子依舊是值夜的,並沒有變動過,隻是和從前值夜的位置不同。”

“我明白了。”溫南蕁心頭發熱道:“待會兒我出去一趟。”

鈴鐺做好晚飯後,溫南蕁挑了一道翡翠蝦球放進了食盒裏,準備給何祁安添道菜,帶著何明燭一起去到了何祁安的院子。

一進門,她先是說明了自己的來意,拿出了那道菜請何祁安品嚐,又說何明燭近兩日表現的很好,又會背了一首詩。

她還當麵讓何明燭背一首新學的詩。

何明燭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卻也不能拆溫南蕁的台,於是故作傻子腔調背完一句停下來想一想,磕磕絆絆的將詩背完了。

何祁安看的心裏頭很舒坦,為兒子的出息鼓掌,同溫南蕁說:“這都是你的功勞啊!眼下管家的差事交給了你,怕是有的忙了,如果有什麽棘手或者不懂的地方,不必去求你母親,直接來問為父就成。”

“有父親這句話,兒媳覺得那些庶務立馬就上手許多!”說著,溫南蕁臉上的笑意淡了淡:“隻是今日三妹妹找到了兒媳,言語之中似乎在怨怪兒媳搶了母親的管家權。”

何祁安皺了皺眉頭:“別聽她胡說八道,純是你母親給嬌慣出的毛病。什麽叫搶?這世上之事,都是有能為者一馬當先,你母親現在不適宜當家,她一個未出閣的丫頭明白什麽庶務?這重擔叫你挑起來,她囉嗦個什麽。”

“確實是這個道理。”溫南蕁接著說:“兒媳也覺得,三妹妹的確刁蠻了些,但為人是不壞的,小姑娘性子嬌蠻是再正常不過,未出閣時兒媳家裏頭的嫡姐不知比三妹妹不講道理多少!”

坐在桌前的何明燭一頭霧水的聽著溫南蕁說話,不懂她這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

二人被何祁安留在了房中吃飯,溫南蕁慢慢道明了自己來的真正含義。

“眼下已經入夏,兒媳知道京城西邊有個荷花池,這會兒荷花應該都開了。”

“你說的是寧歲池吧?”何祁安問。

溫南蕁瞪著眼睛故作吃驚的問:“父親怎麽知道?”接著又說:“兒媳忘了,父親您貴為郡王,自小在京城長大,怎會不知寧歲池?”

“那兒的荷花的確不錯,為父還是皇子時,常常去那兒釣魚,那裏的魚鮮的很。”

“正是這樣呢!”溫南蕁用公筷為何祁安夾了些菜:“兒媳想著,趁著現在風景好,帶著夫君去撒散心,嫁過來這些日子,兒媳還沒出去走走呢,三妹妹和兒媳有隔閡,不如趁此機會一道帶去,都是姑娘家一同走一走玩一玩,什麽心結不都解開了?”

看著如此懂事的溫南蕁,何祁安心裏十分安慰,歎了口氣說:“你能這麽想,真的是不錯!繡蝶那個不懂事的孩子聽了怕是要找個地縫鑽進去。既然這事你已經尋思好了,那明日你們就一同去吧,多玩會兒不用著急回來。”

“父親同意就好,那明日兒媳去三妹妹院裏找她,帶她一塊兒去。”

離開了何祁安的院子以後,何明燭拿著燈籠走在溫南蕁的身側,問道:“你這又打著什麽算盤呢?”

“等過了今晚你就知道了。”

呦,還神秘起來了。

何明燭看著溫南蕁的側臉,寵溺的笑了笑,伸手攔住了即將刮到她發髻的樹枝:“我那三妹妹可不是好請的,若真帶她去,你我寧歲池獨處可就要被打亂了。”

“你別臭美了,隻要事情按照我想象中的進展,寧歲池你就去不上。”

“所以你是誠心瞞我?”何明燭裝作委屈,用往常和旁人說話的癡傻腔調拉著溫南蕁的衣袖說:“媳婦,你可不能這樣對你夫君啊!你一天說你夫君吐了,一天說你夫君中毒了,一天又要你夫君裝傻背詩,怎的有事還瞞著你夫君!”

他撒嬌的腔調弄的溫南蕁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停住腳步狠狠掐了一把何明燭的胳膊:“你給我正常些!”

何明燭哈哈一笑,笑聲爽朗,如一道亮光劃過夜空。

溫南蕁已經有很久沒聽過這樣的笑聲了。

“得了,既然你這樣問,那你晚上同我出去一趟吧,幫我出出力氣。”溫南蕁說。

她這邊正在按照計劃進行,另一邊孟思屏的計劃也在走著。

雷子看加了兩盤菜,果然如孟思屏所想,找了兩個平日裏當差關係還不錯的下人陪自己吃點喝點。

酒過三巡,馬上就上頭了。

“雷哥待會兒還要巡查呢,醉成這樣還怎麽查了?”

“沒事!”雷子拍了拍胸脯說:“我可是有大夫人當靠山的人,我怕個屁!前宅統共這麽大,哪個小毛賊不長眼敢闖郡王的院子?你們用不著怕,待會兒我睡一覺就醒酒了。”

有他這樣保證,那兩個人也就真的不怕了,三人喝的東倒西歪,其中兩個人都差點倒在桌子下頭去。

雷子站起身來到一旁去接手,然而腰帶還未解開,溫南蕁就出現在他的身後,一手刀將人打暈。

何明燭無奈的走上前去,將這個滿身醉意的男人扯到了肩膀上,二人離開後直奔後宅而去。

知道雷子值夜會在湖邊路過,孟思屏派去的殺手早早的埋伏在湖邊的草叢之中,然而直到等到了下半夜,還不見雷子的身影。

兩人的其中一個到了靜淑苑,同孟思屏說了此事,孟思屏臉色一變,低吼道:“怎麽可能!他值夜就在附近,大活人還能消失了不成?”

死侍麵色為難道:“有沒有可能,他是喝醉了酒回到自己房裏睡覺了?”

孟思屏沉思片刻道:“也有這個可能。你去他房間裏搜一搜,搜不到再找別處,叫他依舊守在湖邊,抓到雷子了就把他淹死,決不能留活口。”

此時此刻的雷子,正閉著眼睛倒在何明燭的肩上,給何明燭累的直喘粗氣。

二人好不容易翻牆進了後宅,看著氣喘籲籲的何明燭,溫南蕁不忘嘲諷:“你是不是身子虛啊?”

何明燭俊臉一紅:“說的好像是你知道一樣,我隻是往日不活動罷了!”

進了後宅路就好走多了,兩個人帶著雷子來到了何繡蝶的院子。

這會兒院中的人都已經睡了,為了防止帶著雷子翻牆弄出響聲來,溫南蕁劍走偏鋒,直接跳進院內從裏頭打開了門,接著叫何明燭背著雷子從正門走進來。

何繡蝶睡的很死,屋內的婢女也睡的香,令溫南蕁沒想到的是,何繡蝶這個表麵上的大家閨秀,睡覺時打呼嚕的聲音比老爺們還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