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六角井以後,梁叛當天晚上便得到了斥候總的第一個複命,是關於郃陽侯府的。

查:趙小侯有個婚約,四月初一就要成親!

而且趙小侯的這個對象,居然就是韓國舅的小女兒。

韓家也是勳貴,不過被封在廣東,韓國舅兩個女兒曾經在南京舅舅家住過一段時間。

她們舅舅是海豐侯程家,與郃陽侯趙家素來交好,趙開泰光屁股的時候就跟韓家小妹一起玩耍了兩年,海豐侯在兩家居中一搓和,竟給趙開泰和韓小妹定了娃娃親。

後來大女兒成了景王妃,小女兒回到廣東,趙開泰便將這事忘了。

誰知道他那個便宜老丈人韓國舅竟然好死不死,跑到南京來做了南城兵馬指揮司指揮,還把家小帶了來。

這樣一來這場親事避無可避,眼看吉期就要到了。

梁叛總算明白郃陽侯府為甚麽急著朝張守拙要人了。

江寧縣大牢,梁叛搬了一張胡床坐在趙開泰的牢房外麵,正在和裏麵的歪坐著的趙小侯談判。

“你小子別裝了,你根本不是害怕丁少英,你是不想成親是不是?”

“吼喲。”趙開泰啪啪啪鼓起掌來,笑道,“梁捕快查得好快,你們那個張大老爺的腦筋可不怎麽行,一整個月都沒想到查查我家去。”

躲在暗處的張守拙臉色更黑了,不過他很明智地沒有站出來和趙小侯對峙。

梁叛道:“張大老爺是老實人,不會想到你在騙他。我不一樣,你眉毛一動我就知道你在扯謊。”

趙開泰撇了撇嘴,不知道從哪裏找出一根竹簽來,優哉遊哉地剔牙。

梁叛見狀,一股惡趣味忽然湧上心頭,咧嘴笑道:“我聽說,你那新婦是個大家閨秀,人美心善,溫柔可人,實乃相夫教子的一把好手啊,你以後小日子有的好過了!”

趙開泰一聽當場爆發起來:“放屁放屁,那女人我他娘的從小就認識,撒尿和泥、翻牆爬樹的勾當她一樣沒少幹,前兩年聽說已經胖成一頭豬了,我指望她相夫教子?”

“哦?”梁叛似笑非笑地道,“你們有幾年沒見了?”

“有十二三年了罷……”

“嗬嗬,那你怎麽知道她長甚麽樣?你想想,你那未過門的新婦和景王妃是一母所生,能差到哪裏去?你小子和景王做連襟,倒不知足?”

梁叛其實也不知道那姑娘到底張甚麽樣子,或許真像趙開泰說得那樣,已經變成小胖妹了。

但是這跟他有啥關係?

又不是他自己娶那姑娘,先把趙開泰忽悠出去才是要經。

誰知趙開泰冷笑道:“就是因為她姐姐是景王妃,景王現在又有龐翀撐腰,所以我家才巴巴地讓我跟韓小妹成親。你想想,我們這種紈絝如果家裏說甚麽就是甚麽,那還算甚麽紈絝?”

梁叛有點沒懂他的邏輯,但是這無所謂。

既然忽悠不成就談條件,他立刻道:“這樣罷趙小侯,你呢總賴在我們江寧縣牢裏也不是事,我看張守拙靠不住的,八成頂不住你家的壓力。你二叔是甚麽貨色你自己曉得的,張黑子不是他的對手,早晚想辦法把你弄出去……”

趙開泰神色一變,他想起自家二叔的手段來,隱隱覺得這個梁捕快說得好像有道理。

躲在暗處的張守拙神色也是一變,因為梁叛黑他黑得太狠了……

就聽梁叛繼續說道:“不如我們做一場交易好了。”

“甚麽交易?”

“張大老爺替你頂了一個月的壓力,也夠意思了,現在你先從大牢裏出去,等回家以後再出來,到時候我安排人把你給綁票了,幫你找個安全的地方躲過婚期,怎麽樣?”

趙開泰一想這也是個主意,重新換個地方躲起來,總好過天天呆在這不見天日的牢房裏罷!

即便這裏天天收拾打掃得像客棧一樣,可畢竟是沒有任何自由的。

況且保不齊江寧知縣姓張的一發狠,就給自己灌一碗蒙汗藥,偷偷丟出去了。

不過他也要先問清楚:“你這算是幫我,你自己有甚麽好處?”

梁叛笑得像個奸商:“我是幫你,也是替我們張大老爺分憂。不過的確有個事情要請你配合一下。”

趙小侯登時警惕起來:“甚麽事?”

“我們做戲要做全套,回頭我把你綁了,會寫一封勒索信給你們郃陽侯府,向你們家要兩千斤銀子作為贖金。你得在信上簽個字。還有,你要從當天穿出來的衣服上撕下一塊來,用血寫三個字:季永年,然後丟在我們綁架你的巷子裏。”

趙小侯越想越覺得不對:“為甚麽要兩千斤?那豈不是三萬二千兩銀子?我們家哪裏有這麽多錢?”

“廢話,我如果要兩千兩,你們家真的給了怎麽辦?”

趙小侯狐疑地點點頭,又問:“那為啥要寫‘季永年’三個字?這個季永年是誰?”

“這是故意放出來誤導你家的,拖延他們的時間。好了好了你不要問這麽多,如果同意的話我就把你送回郃陽侯府,你回家住一夜,明天早上我在你家後門接你!”

趙小侯想了想,雖然覺得這事有點懸,怎麽看都不大靠譜的樣子,但是眼下也沒有更好的選擇。

他隻好點點頭,伸出手掌,隔著柵欄和梁叛擊掌三下。

第二天一早,調查康家媳婦的斥候總也來複命,說是看著那乘轎子從三條巷康家出來,一路抬到通濟門外,沿著象房街停在了玄真觀的後門處,一直到將近夜禁時分才重新抬回城裏來。

梁叛記下了玄真觀這個地方,不過暫時沒有精力管顧這一頭的事,隻讓那斥候再詳查一遍玄真觀。

他今天早上還有要事要辦——綁架趙小侯!

不過這件事不大合適讓機速總的人去辦,所以梁叛派了老狗和高腳七兩人去接了趙開泰,並將人送到鄉下騾子留下的房子裏,暫且住下,老狗便留在那裏陪著。

“綁票”的事情很順利,梁叛剛剛準備出門去向張守拙匯報,卻看到醫館外麵有個人正抻著脖子朝裏麵張望,竟是許久不曾見麵的馮二,竟然親自上門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