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齊四從身上掏出一封信,地給梁叛,“聽你上次說要查一個鹽商,我這裏有點線索,給你罷。”
梁叛打開一看,卻是一幅畫。
草草幾筆,畫的竟然就是大報恩寺琉璃寶塔的塔尖以及最上麵的三層,不過這塔畫得明顯是歪的,甚至有些扭曲。
畫這幅畫的人顯然沒有經過任何專業的培訓和練習,在大報恩寺琉璃寶塔的四周,還有一些亂七八糟的水紋還是雲紋,以及幾團雜草樣的線條,讓人猜不透到底是甚麽意思。
不過能夠讓人一眼就認出大報恩寺琉璃寶塔,也算難為畫這幅畫的人了。
“這是……”
梁叛手裏拿著畫,有些不解地看向齊四。
齊四麵色有些愴然,搖搖頭道:“這是前天下午,我安插在曹老刀身邊的親信派人給我送來的,送完這封信以後,我那親信便在沒有消息了,恐怕是凶多吉少。從他更早的消息來看,曹老刀現在的確和一個揚州的鹽商在一起。”
“那這大報恩寺琉璃寶塔是甚麽意思,難道說季永年就藏在塔中?”
說實話這倒真的是一個沒人能夠想到的地方,不過梁叛那天晚上曾經上過此塔,隻是並沒有上到頂層而已。
難道說真就有這麽巧,季永年當時就在他的頭頂?
齊四搖搖頭:“不知,我派人到報恩寺查過,寺裏說最近幾日都不曾開塔,更沒有人躲在其中。”
“不過……”齊四又補充一句,“我同大報恩寺的和尚沒有多少交情,他們說的話也未必值得全信。雖說出家人不打誑語,不過這年頭,還是多一個心眼為好。”
梁叛點點頭,這句話有理,他打定主意今晚再去一趟報恩寺,二度登塔,先將這個謎題解開再說。
他收了這張畫,便與齊四等人告辭,騎馬匆匆往城內趕去。
他前天夜裏便沒有休息充足,昨晚又是一夜未眠,身子骨再強壯也難免感到不支。
所以他現在心裏最急迫的,就是回家睡覺!
……
六角井一個酒樓之中。
中兵馬司指揮範宰的弟弟範二,此時正帶著幾個不當值的弓兵,各穿便衣,坐在那裏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茶。
桌上的瓜子殼、花生殼堆了老大一堆,範二癡肥的臉上始終掛著猶豫不決的神色。
這時一個弓兵開口了,帶著幾分討好的語氣問道:“二老爺,你老一大早叫我們弟兄出來,究竟有甚麽吩咐,總不會隻是喝茶罷?”
“少廢話,容我想想!”範二不耐煩地揮揮手。
雖然他在他哥哥和丁少英那些人麵前,表現出一副膽小如鼠、唯唯諾諾的樣子,但這隻是因為他會審時度勢,又肯放低身價,並不代表他是個好脾氣的人。
對待這些下人,範二從來沒有甚麽好臉色。
那弓兵悻悻地笑笑,與另外幾人交換了一下眼色,繼續坐在那裏吃茶嗑瓜子——反正有人請客,就當出來消遣躲清靜了。
總好過在家裏對著黃臉婆,天天娃娃哭大人鬧的脹眼煩心。
範二的目光穿過窗戶,視線遠遠地掃過斜對麵不遠處的那間華春堂醫館,醫館隔壁是個新開的茶鋪,門匾還沒掛起來,隻在挑竿子上懸了個“茶”字的牌子。
他的心裏愈發煩躁起來。
丁少英那邊已經是第三次派人來催了,但是他昨天晚上跟他老哥借人的時候,他老哥卻嚴厲地警告了他,讓他不要去惹那個姓梁的捕快。
媽的。
不愧是無膽三英傑!
範二肚裏冒起一股火來,他一方麵惱恨丁少英咄咄逼人,另一方麵又氣自己哥哥太過慫包。
這時他正好看到一個年輕男子騎著一匹馬,停在醫館門口,下了馬,正和一個梳著倆辮子的小姑娘說著甚麽。
他連忙拉住一個正在剝花生的弓兵,指著那人道:“瞎子,六角井地麵你熟,你快看看,那人是不是叫梁叛?”
這時一個弓兵抬頭望去,一隻右眼轉了轉,點頭道:“不錯,是梁捕快。二老爺,你找他?”
這人眇了一隻左眼,眼瞳都是灰白色,年紀也有四十多了,看著像五十歲的人。
範二舔了舔有些發幹的嘴唇,忽然一咬牙,說道:“弟兄們,實話和你們說,二爺我今天要教訓一個人,就是那個梁叛,你們有甚麽辦法,都說出來!”
瞎子一愣,小心翼翼地問道:“二老爺,這個梁捕快,甚麽地方得罪你老了,這人我倒認識,如果是小事,我請他來跟二老爺喝個茶,把梁子揭過去算了,多個朋友多條路,他在這一片……不太好動的……”
其實他這是很委婉的說法了,要照直說的話,要在江寧這一片動這個人,除非是官麵上的手段強壓下來,否則根本就動不了!
現在他們幾個弓兵都是應範二的要求,穿了便衣出來,顯然是要私人之間找麻煩的。
就憑他們這幾塊料,穿了公服跟著大隊伍唬唬人還行,否則別說是梁叛了,就是他那幾個做白役的弟兄也夠他們喝一壺了。
不過範二顯然沒聽出這其中的弦外之音,他一拍桌子,不快地道:“管那麽多,憑他區區一個捕快,還敢動我不成?快給老子想辦法,怎麽殺殺這人的威風!”
瞎子當即沉默下去,不再說了。
他們這位二爺,可是一點就著的脾氣,再跟他頂著來,恐怕當場要挨一嘴巴。
何苦來哉?
哼,他要惹梁叛就讓他去好了,到時候自己往後麵一縮,管他怎的?
這時一個住在上元縣的弓兵大喇喇地道:“二老爺,這還不簡單,我們上門去把他的醫館砸了,幾個人將他按在地上,讓二老爺你打他個臭死。”
另一人道:“不好,他畢竟是江寧縣的捕快,這裏到縣衙不過二裏路,誰知道他有多少幫手?我們幾個栽了不要緊,不能連累二老爺。”
範二點點頭,拍板道:“嗯,不能鬧大,最好讓他吃個啞巴虧。”
剛才那人連忙拍馬道:“二老爺英明!”
範二臉上浮現出一絲得意的微笑,擺擺手:“不要多說沒用的,快想想怎樣叫他吃這個虧。”
幾個弓兵沉吟起來,忽然一人在桌上一拍,叫道:“不如到他店裏找個茬,砸兩件東西,再給他宣揚宣揚,叫他店子開不下去好了。到時候叫他自己來求我們二老爺,到時候任打任罵,還不是看二老爺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