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麽?”駱儉彰臉都綠了,“你不是說這房子不是你的,怎麽現在又來收租?”

“誰說房租一定要房主來收?”

“那……你弄這個茶樓的時候,沒付租錢?”

梁叛翻了個白眼:“廢話,房主是我弟兄,能收我房租嗎?”

駱儉彰明知他是故意刁難,卻也沒話可說,用人的鋪麵就得繳租錢,這是天經地義,官司打到哪裏也打不通。

可這茶樓是他細致打聽之後,為了給這個“前任”一個下馬威,故意以公用為借口奪下來的,根本沒有向上級通報,自然也就不會有半分銀子的經營貼補給他。

這二十兩銀子隻能他自己掏腰包了。

真正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可他一個七品總旗,一個月俸祿不過五兩銀子,讓他一下拿出四個月的俸銀,這是無論如何也辦不到的!

駱儉彰臉色難看,口氣也軟了幾分,帶了一點兒商量的意思道:“即便要繳租錢,也不必二十兩銀子,有這麽多錢足夠典下你這棟樓了。”

梁叛連連搖手:“不是二十兩,是十兩,另外十兩是押頭。退租的時候自然還給你……你要嫌貴,可以不租啊。我們是本分商家老百姓,絕不會強租的……”

“你!”駱儉彰騰的站起來,麵色通紅,“你這是挾私報複!”

梁叛也冷下臉來,豎起一個指頭:“限你一炷香之內繳清房租,或者搬走,否則我找人來替你搬,搬運費從你這些桌椅板凳裏麵扣除。”

駱儉彰頓時暴跳如雷:“梁叛,你太猖狂了!你太猖狂!”

梁叛轉身下樓,不再理會駱儉彰歇斯底裏的咆哮。

到了樓下,丫頭正瞪著一雙大眼睛,震驚地朝樓上看,小六子也從以醫館裏跑出來,驚道:“五哥,怎麽了?”

梁叛笑笑說道:“上麵瘋了一個,你跑一趟縣衙,去找老八,讓他帶人來給那瘋子搬家,讓他們滾蛋。”

“好嘞!”小六子這兩天正為別人鳩占鵲巢,霸占了他的茶館在鬱悶,此時自然看熱鬧不嫌事大,屁顛屁顛地便往縣衙去了。

……

茶樓之中,駱儉彰麵色陰沉似水,他身邊一個錦衣衛校尉舔了舔嘴唇,試探地問道:“總……總旗,我們要不要搬?”

“搬你媽!”駱儉彰臉上肌肉抖動,狠狠在桌上一拍,“我就不信梁叛真敢找人來。”

另一個年紀稍長的站起來,笑嗬嗬地勸道:“總旗大人,何必動怒。若是真教那姓梁的找了人來,把咱們東西弄出去,這恐怕有損錦衣衛的威名……與其教他們弄得難看,倒不如我們自己搬……”

“放你的屁。”駱儉彰道,“老子寧願一把火燒了,也不可能搬出去!聽老子的令,等會不管誰上來,一律給我打出去,膽敢反抗就下重手!”

“是!”

……

酒館外麵,範二遠遠看到梁叛從茶樓之中走出來,進了那醫館之中,正要帶人過去,卻被瞎子攔了一下。

“嗯?”範二猛的轉過臉來,臉上肥肉晃了晃,雙眼瞪著瞎子,“你他娘的怕了?”

瞎子笑道:“二老爺,我們跟著你有甚麽好怕,不過那姓梁的實在能打,前兩個月在同升客棧那回事,你老也聽過的。小的是這麽想,雖說是找茬弄他的店,可萬一動起手來,隻怕傷了二老爺……”

“你到底想說甚麽?”範二一雙小眼惡狠狠地盯著瞎子。

“二老爺不要急,小的是想,不如多叫幾個弟兄幫忙押陣,不動手便罷了,萬一動起手來,咱們隨時有人幫忙,不至於輸了場麵。”

範二眯眼想了想,覺得這未嚐不是個萬無一失的法子,便朝身後一個瘦子道:“兔子,你到南門大街,把我們巡街的弟兄叫兩隊過來,其他人跟我走!”

一群人便煞氣騰騰,直奔茶樓而去。

那範二邊走邊道:“記著,我們隻找麻煩,不要先動手。把你們帶的蛆蟲都拿好,都下到茶裏,哼,回頭老子還要到巡城禦史那裏告他一狀,叫他掏銀子賠錢,有一個算一個,都有的拿,不把銀子掏足了,就讓他永遠關門歇業!”

“沒錯,還是二老爺想得周全!”

幾個弓兵都興奮地摩拳擦掌,跟在後麵大聲附和。

那酒館距離茶樓本來就不遠,一行人馬就在路邊老缺、高大和丫頭疑惑的注視之下,在茶樓下麵停了停,徑直殺了進去。

此時駱儉彰餘怒未消,正叉著腰在那裏來回踱步,突然聽到樓梯聲響,屋裏的錦衣衛不約而同地抬起頭來,豎著耳朵傾聽。

那範二自己站在樓梯下麵,一個勁地揮手讓弓兵們向上走,那幾個弓兵也不是甚麽好貨色,一聽有銀子掙,全都賣命往上,嘴裏互相吆喝催促,擺明一副挑事的氣焰。

其中一個弓兵走在最前麵,上了樓對那些錦衣衛恍若未見,隨便找了個空桌踢開凳子就要坐。

駱儉彰臉色唰的一下變成醬紫色,他狂怒至極,大吼一聲:“還他媽真敢來,弟兄們,給老子朝死裏打!”

這幫錦衣衛個個都有拳腳功夫,聽到命令,二話不說衝上去便掄拳頭蹬腿,把那幾個尚在懵懂之中的弓兵乒乒乓乓一頓臭揍。

範二剛剛上樓,就見自己七八個人被對方五六人圍起來打,氣不打一處來,大罵道:“你們這群狗東西知道我是……”

“啪——”

範二話沒說完,一隻大茶壺不知從哪裏飛出來,正中他肥碩的腦門上,滾燙的茶湯潑了滿頭滿臉,範二登時就像從蒸籠裏撈出來的包子,渾身都裹在熱騰騰的蒸汽中。

“啊——啊——”

範二痛得一跤跌倒在地,抱著臉滿地打滾,一個沒在意,便從樓梯上骨碌碌滾了下去。

這時正被人狠揍的瞎子不知道從哪裏生出一股邪勁來,猛然推開壓在自己腰上的一隻膝蓋,從人堆之中硬生生掙脫出來,半截身子撲到窗戶外麵,滿臉都是青淤和鮮血。

瞎子一時顧不了許多,朝著東麵正在趕來的兩隊弓兵嘶聲哭喊:“救命哎——哎唷媽呀——救命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