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兩前兩後上了小樓,齊四便站在樓道口迎接,見麵同梁叛拉了手,一起走到桌邊。

這座小樓是三麵窗,隻要都打開了,可以看到朝東、南、北三麵景象,此時朝東的窗戶開了半扇,坐在這桌上恰好能夠看到大同樓。

梁叛沒有直接坐下,而是走到那窗子後麵,直接將窗戶完全推開了。

齊四等人正覺得納悶,梁叛道:“你們這樣監視不對,外麵瞧見窗戶這樣開,一定知道你們在監視了。”

賴猴子道:“那這樣打開的話,對方豈非更瞧得清了?”

“放心罷!”梁叛施施然坐下來,敲敲桌子謝了給自己倒茶的卜老六,端起茶杯來喝了一口,“大同樓離得遠,我們這樓裏光線暗,從對麵是看不見裏麵情形的。”

至於這其中的的原理,梁叛沒法解釋,也解釋不清。

他從兜裏掏出望遠鏡來,擰開了往大同樓望去。

梁叛一邊在視野當中尋找目標,一邊問:“曹老刀在哪個房間?”

“三層窗戶緊閉的那間。”

是馮二的聲音。

梁叛立刻找到了那個房間,卻看到那窗戶雖然緊閉著,窗紙上黑了一塊,不知是破損還是汙漬。

他立刻調整倍數,將視野推到那塊黑點上,卻赫然發現黑點後麵好像有個白色的東西一晃而過。

但梁叛已經看清了,窗紙是破的,剛才閃過的,是一隻眼睛。

他拿下望遠鏡,朝大同樓下四周掃了一遍,搖頭道:“對麵有人在看向我們這裏,剛才躲起來了。”

他看看卜老六和賴猴子眯著眼伸長了脖子朝大同樓看,一副緊張的樣子,便又安慰了他一遍:“沒事,他們看不見屋裏的,隻能看到牆壁和我們這扇窗戶。”

齊四倒是對他手上的望遠鏡很感興趣,梁叛見他神情,便笑著將望遠鏡遞了過去。

齊四拿起來把玩了兩遍,學著梁叛的樣子舉在眼前朝遠處一望,臉上的笑意忽然凝固,整個人霍然從椅子裏站了起來,目瞪口呆地道:“這……”

他連忙拿下望遠鏡,再用肉眼看去,幾次比照過後,終於確認了這東西的用途,驚道:“老五,你這寶貝是哪裏來的?朝廷新製的?”

梁叛一邊喝茶一邊搖搖頭。

其實這也能算是朝廷新製的,畢竟梁叛最早做這東西的時候,就是錦衣衛掏的經費,按理說這望遠鏡應當是屬於錦衣衛公家所有的,隻不過他把東西咪了而已。

齊四一聽不是朝廷工部做的,更加覺得不可思議:“那……那是舶來的番貨?”

誰知梁叛還是搖頭,最後見齊四實在猜不出了,才指了指自己,笑道:“我做的。”

齊四簡直不敢相信,看看那望遠鏡,又看看梁叛,末了苦笑著搖頭道:“老五啊老五,不是我恭維你,你的本事也太大了!這個東西……無價之寶啊!”

梁叛指了指急得撓頭的馮二,笑道:“給馮二哥他們也瞧瞧,不過你們可不要外傳,這東西現在還不多,在我找到量產的辦法之前,還是保密為上。”

齊四一邊將望遠鏡交給馮二,一邊鄭重地道:“是這個道理,你放心。”

梁叛忽然收斂笑容,變得嚴肅起來。

他對齊四道:“齊四哥,有件事要你幫忙,替我做個假見證。”

齊四一時沒明白甚麽叫“假見證”,不解地問:“怎麽做,你說。”

馮二也放下望遠鏡,好奇地看了過來。

梁叛道:“我有件急事,等會去晏公廟的時候,我和你乘一輛車,然後我找個機會悄悄下車去辦,到時候有人問起,要齊四哥幫我說一句:梁某人同我一車到晏公廟的。就成了。”

原來是這事,齊四點點頭,也不問他下車去做甚麽,隻問:“那你趕不趕得上開香堂拜祖師爺?”

“你們先走過場,我一定在中午燒香之前趕到。廟裏不要留太多人,必須得是信得過的,不能泄露我不在的事情。”

“這你放心。”

齊四聽他能在中午趕過來,便沒甚麽顧慮了,一口答應下來。

梁叛又道:“漕幫在內城做生意,一定曉得上元縣境內那些院裏住著達官貴人,等會請熟悉的弟兄列個單子給我。”

這下齊四等人更是一頭霧水,沒有一個能猜得到他想做甚麽的。

馮二倒是立刻派卜老六下去找人開單子,梁叛則請賴猴子備車,事不宜遲,他要盡早出發,盡量空出時間來辦事。

也不知卜老六找到的誰,很快單子開了上來,馬車也備好了,齊四便和梁叛一道兒上車,馮二召集了一大幫有資格作見證的旗手總弟兄前後簇擁著馬車,一陣哄哄鬧鬧,大隊人馬出了三山門,便沿著護城河直往北去。

實際梁叛根本就沒有出城。

他在馬車離開貨棧不遠,就在車上換了衣服打扮,找了個機會偷偷溜了下去。

梁叛帶著那張單子,首先找到距離三山門最近的一戶當官人家,是住在止馬營的一個應天府知事,從八品。

他迅速找到門牌所對應的宅子,是個臨街的小院,前後進,從外麵看大概六間房屋,加兩個耳房,從八品府衙官,能住在這樣的小院裏,也還過得去了。

梁叛找到地方,也沒時間拖泥帶水的磨蹭,直接找個偏僻的角落翻牆進了院子,然後直奔東廂房推門就進。

他從女主人的妝奩盒裏翻出兩錠銀子來拿了,幾樣首飾都丟在一邊,又溜進廚房裏,將那兩錠銀子丟進灶膛裏,隨後便輕鬆撤退。

那兩錠銀子丟在灶膛裏,一時肯定是找不到的,這家人自然要報官。

官府卻不可能查到他這個“小偷”的任何蛛絲馬跡,隻要過段時間灶膛裏要扒灰了,兩錠銀子自然就會被扒出來,一分也不會少。

隻是在這期間,查案子的官府不大好過罷了。

這家人還隻是個小官,影響不大,梁叛第二個得手的目標住在七家灣,南京吏部員外郎,從五品。

還是老辦法,乾坤大挪移。

不過這次沒有將銀子丟在灶膛裏,因為這家人的銀子太多了,足有二三千兩。

梁叛隻好將主人屋裏的八步床掀起來,幾十錠大元寶一總鋪在床肚裏,還在主家一件過冬的棉襖當中塞了張紙條:銀子在床下。

不過搬動這許多銀子耗費力氣甚多,梁叛便順手拿了兩錠作為力錢——反正這家大老爺絕對是個貪官,不拿白不拿。

隨後梁叛在一個多時辰之內接連“光顧”了十多戶做官人家,挪了近萬銀子,等他趕到晏公廟的時候,齊四等人已經恭候多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