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先生給管寄和歐陽達兩位大文豪的詩作批了“狗屁不通”四字評語。
到了第二天,管寄和歐陽達沒來,來的是段飛。
梁叛在偏院的涼亭之中見到的段飛,兩分拱手作禮,分別坐下。
段飛今天背了一個皮褡褳,他將褡褳放在腳下,便直言道:“奉陳老板之命,來對梁百戶交代幾件事。”
“請說。”
“第一件,是那個紀昭,已經查清楚了,和上元縣欒琦是師出同門。”
梁叛聽了一皺眉,原來紀昭也是陳綬的弟子!
不過他見段飛表情沒甚麽異樣,應該還不知道欒琦和陳綬的關係,甚至並不知道陳綬這個人的存在。
這說明陳老板卻是還沒有完全信任此人,有很多事情的內幕段飛還並不了解。
梁叛點點頭,道:“那他是如何進入江寧縣衙的?我知道是文尚書介紹的,但紀昭一個舉人又是如何聯係上文尚書的?”
“紀昭交代,最近南京城中出現幾個買賣官職的掮客,其中有一個是走南京行人司的路子,買賣的官職甚至不限於府縣衙門的衙役、書吏,還有未入流的倉大使之類。”
段飛道:“據他說應該還有一個相似的,而且涉及到的官職更高……不過這條路子他沒有接觸到,也是知之不詳。所以陳老板請你查一查,盡快給他一個答案。”
說完就從那口皮褡褳中捧出一個小盒子來,交給梁叛。
盒子裏是一百兩銀子,又是一個新的委托。
這個行人司的路子梁叛是知道的,他還知道另外一個路子是南京大理寺。
而且據他的了解,這兩條路子不光涉及到賣官,還跟隨後的加科考試有非常緊密的聯係,很可能會在裏麵買賣中榜的名額。
可這隻是兩條路子而已,至於是誰或者哪些人在主導這些事,光靠紀昭這種下線是很難反向偵查出來的。
所以梁叛對這件事也不過是知道得比別人更早一點,也更多一點,但是更深的情報就必須要配合正麵的高壓手段去查了。
幸虧陳老板沒讓他查這兩條線背後的主導者,不然就算再給他加十倍的錢,沒這本事掙也隻能幹看著。
他笑嗬嗬地收了銀子,取出小本子用炭筆刷刷寫了幾個字。
梁叛將這一頁撕下來折好了交給段飛:“段老哥,幫個忙,這張紙條今天晚上或者明天早上再拿給陳老板,看你甚麽時候有空。”
“怎麽?”段飛好奇地接過紙條,卻沒有拆開。
“嗬嗬,隻是不想讓他覺得這錢花得窩囊,你給他的時候,就說是剛從我這裏拿到的。”
段飛也嗬嗬一笑,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這紙條上寫的就是委托的答案。
他都懷疑梁叛是不是早就準備好了,就等陳碌掏錢呢!
段飛更加好奇,這個梁百戶到底有甚麽神通,他那裏還有多少私密的情報還沒拿出來?
梁叛忽然想起紀昭是文倫給張守拙介紹的,段飛也是文老板推給陳碌的,不知道段飛是哪條線上來的。
他便半開玩笑的地問:“段老哥,說到這件事,問一句或許冒犯的話,如果有甚麽為難,就不要答——你是哪條路進的錦衣衛?”
段飛倒是一點也不為難,反而十分大方地道:“我家本就是軍戶,家父在吳淞江所任職,家中本籍在嘉定,與文尚書是同鄉。”
梁叛這才明白,原來是同鄉的關係。
吳淞江所是個千戶所,位置在吳淞江入海口。
洪武年在太倉設立過一個鎮海衛,吳淞江所便是鎮海衛下屬的千戶所。
不過後來鎮海衛移防福建,衛治所改設太倉州,但是吳淞江所、寶山所等幾個衛所都留了下來。
原先吳淞江所在江口土城,後來重建了一座磚城,改名叫“新城”,也就是後來的寶山縣城。
吳淞江所與嘉定城距離不遠,雖然不是現管,卻也十分密切,難怪可以憑借文倫的關係進入錦衣衛了。
梁叛點點頭,敢情人家靠的是老鄉關係,走的是正經路子。
咦?不對啊,靠老鄉關係甚麽時候變成正經路子了?
梁叛不禁暗罵,社會果然是個大染缸,見的歪門邪道多了,連這種托關係進錦衣衛的都成了他娘的正經路子!
不過隻要不是靠行人司或者大理寺進來的都好說,反正段飛也不會在這件事上撒謊,因為隻要找文倫求證一下,這事便無可隱瞞了。
“陳老板還有甚麽吩咐?”
“還有,昨天晚上的消息,欒琦的事情,原本應天府那裏已經有了決議,要將他調到大理寺任評事。但陶府尹昨天在吏部留了一天,最後不知道是甚麽人把這個決議壓下來了,要等到月底以後再議。”
不用猜,這個消息一定是萬端昨晚傳給陳碌的。
最近機速總全在查晁文龍和鈔庫街的旗語,所以他的邸報也已暫停了,很多消息斷了來源,反而要從陳碌那裏知曉。
梁叛道:“嗯,這件事我料到了,還是行人司這檔子事,有人要買賣中榜的名額。本月二十四加科縣考,欒琦是上元知縣,手裏就占了一半的資源,他若動了,很多人的如意算盤就打不響了。”
段飛道:“是,陳老板想問問,有沒有辦法讓欒琦提前調離?”
“沒有!”梁叛很幹脆地搖搖頭,“我又不是吏部的,這件事他應該找萬胖子去。”
段飛二話沒說,又從皮褡褳裏捧出一個盒子,放在桌上,跟剛才的盒子大小一模一樣,顯然又是一百兩。
梁叛不由得苦笑一聲:“你幹脆點,還有甚麽委托一口氣說完好了。”
段飛笑道:“再沒有了。”
梁叛便朝地上那皮褡褳努了努嘴:“包裏還有盒子嗎,都拿出來罷,我考慮考慮。”
段飛搖頭道:“盒子沒有了,還有十個小錠子。”
官銀大錠五十兩,小錠五兩,陳碌給段飛另外備了是個小錠,也就是五十兩銀子,自然是以防萬一,跟梁叛講價的。
“那你把兩個錠子也加上來,說不定我就有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