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段飛笑道,“這裏麵有五個是預備上個委托用的。”
梁叛撇撇嘴,無奈地道:“行罷,你再加五個,我就告訴你一件事,具體怎麽利用讓陳老板自己想辦法,他自己出手比我出手效果要好得多。”
段飛很痛快地掏了五個小錠放在桌上,梁叛也在小本子上寫了一長串的名單,第一個是止馬營應天府知事,第二個是七家灣的南京吏部員外郎。
此後還有十幾個,大大小小的都是官。
這些全是那天梁叛去晏公廟之前順手幹的。
奇怪的是名單上每個人後麵都備注了一個地點,比如灶膛裏、床肚下、夾牆中、房梁上等等。
然後他將名單交給段飛,說道:“這是上元縣前天早上家中失竊的名單,後麵的地點是失竊贓物存放的地點。”
段飛瞪大了眼睛,他再也想不到梁叛會拿出這樣一個東西。
不但是他,換成誰也不會想到上元縣一天之間竟有這麽多官家失竊。
不用說,這件好事肯定是麵前這位神通廣大的老兄幹的了。
可段飛不太明白,有這份名單好好運用的話,倒是的確可以推動欒琦卸任,但是這些失物存放的地點有甚麽用?
“不一定有用,要看新上任的上元知縣是誰,如果是自己人,就拿出來用,如果不是就把這張紙燒掉好了,反正過段時間失主自己也能找到的。”
段飛恍然大悟,原來是這個用法!
此時梁叛才想起來問起管寄和歐陽達:“那兩個大文豪呢?不是說好了今天來找我的。”
段飛道:“他們兩位另有安排。趙元夔去不成浙江了,陳老板的意思是讓他們兩位其中一個跟著冉佐去一趟,因為他們倆識字。”
原來是這樣,梁叛沒有多問趙元夔去不成的原因,如果陳老板覺得有必要告訴自己,那麽剛才段飛就會對自己說了。
他隻是有點無奈,這兩個人好不容易培養出來了,打入了兩個學社的“高層”,可以探查到兩個學社的情報,現在說抽調就抽調,總覺得不太劃算。
不過這件事也是無可奈何,整個斥候總就這麽兩個識字的寶貝,陳碌也隻能從這兩人當中挑一個。
段飛解釋道:“南都社不用安插人手了,因為……”他忽的神秘一笑,“因為顧野亭現在是我們的人。”
聽到這個消息,梁叛相當意外。
他在接替呂致遠加入湖溪派以後,由文倫所掌管的南京勢力幾乎沒有尺寸之功,反而將呂致遠一個大好計劃給白白浪費了。
最後在很大程度上還是靠他這個小人物幾次力挽狂瀾,才暫時保住了呂致遠的白冊。
可是陳碌成為新的首腦以後,湖溪派的改變是顯而易見的,更加主動,也更加激進,而且在一些事情上展現出相當的成效。
當然了,大部分的轉變之中梁叛又充當了許多次關鍵角色。
比如拉攏趙伯錫、李梧,比如緹騎所的幾次果斷出手,比如打入兩個學社。
但是收服顧野亭這件事,陳碌從始至終沒有依賴過梁叛,隻是悄無聲息地達到了目的。
這是個很好的轉變!
誰都希望坐上大船好順風,沒人願意去充當那艘大船唯一的槳手。
“對了。”段飛臨走前又告訴梁叛兩個消息,“因為刺殺黃天將軍有功,蕭武也已升任百戶。另外,書院裏麵某些人對你已經有所非議了,你要小心點。”
前一個消息是令人高興的,後一個消息嘛……
梁叛聳聳肩膀,他無所謂。
確實是無所謂,反正就像當日他對張守拙所說的那樣,他的本意根本就不想為哪一方做事,更不願意“站隊”,湖溪書院所賦予他的一切對他來說都是累贅大於便利。
所以他根本就不怕那些貌似很厲害的人。
——你們把我一腳踢出去,我求之不得;你們想找人跟我動手又打不過我。那我怕你甚麽呢?
除非這幫人把蕭武派來……
於是梁叛很輕鬆地將段飛送到齊府門口。
但就在這時,陳碌那裏派人來緊急通知兩人:紀昭在昭獄被人毒殺了!
錦衣衛甚至都沒能抓到凶手。
梁叛和段飛對視一眼,他們不久前才說到從紀昭嘴裏撬出來的,關於行人司賣官的情報。
剛說完不到半個時辰的時間,紀昭就死在了昭獄裏……
本來紀昭的底細是張守拙花了銀子請梁叛調查的,梁叛本來也打算將這件事告訴給張守拙知道,算是完成了這次委托。
可現在他不敢告訴張守拙了,很明顯這是有人在殺人滅口,賣官這件事所牽扯的利益顯然已經超出了梁叛原本的估量。
梁叛目送段飛匆忙離去,站在齊府門外良久,搖了搖頭,轉身回去了。
堂會已經結束了,最後一場唱到昨晚半夜散的場,齊四給賓客們安排了住處,今天一早便有許多人陸陸續續散去了。
昨晚俞三嬸就邀請他和冉清帶著兩個娃娃到戶部街去住幾日,冉清已經答應了。
所以梁叛本來打算,接下來的幾天,便躲在戶部街俞府上,一方麵陪陪冉清,一方麵躲躲麻煩。
而此時在南京城的另一個角落,陳碌正在“開會”。
主持的不是他,而是湖溪書院的一位教授。
陳碌雖然是湖溪書院在南京的首腦,但是他的權力隻限於調動湖溪書院在官場中的力量,而最重要的決策權和對他的監督權,隻會掌握在書院派來的教授手中。
一間昏暗的屋子,幾把老舊的圈椅,六位老少不一的人圍坐一圈,其中一位頗具威儀的長須老者義憤填膺地大聲道:“這個梁叛實在太過輕狂,行事孟浪、隨心所欲,根本不把書院放在眼裏!再如這般肆意妄為,遲早要惹出禍端。”
另一個臉色陰沉的圓臉中年道:“不錯,此人雖然有些歪才,但是與我書院的行事和理念大相徑庭。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鄙人以為,應當勒令此人退出,停止他手上一切事務,永不敘用!”
又有一個年紀稍輕的人站起來,向眾人作了揖,朝那長須老者和圓臉中年點點頭,便義正言辭地道:“在下書院新晉助教秦墨笙,不才以為,書院用人,必須德才兼備,似梁某這等人即便能力再大,終非我輩中人,以我書院人才之眾,舍他難道便無人可用了嗎?”
長須老者和圓臉中年的都點頭稱是。
書院教授坐在上首,靜靜地聽完三人的發言,看了始終閉目假寐的文倫一眼,便將目光徑直轉向陳碌,淡淡地問道:“謙台,你有何高見?”
陳碌撇撇嘴道:“我覺得嘛,我們以後聚會應該選個風景名勝、風和日麗之處,大家心曠神怡,心胸也寬廣一些。至不濟也當找個窗明幾淨之所,何必選在這種地方,搞得這麽鬼鬼祟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