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著倭刀走進醫館的時候,梁叛才猛然想起來,周通,東城兵馬指揮司指揮!

那個不愛上班的男人!

他怎麽搬到施家橋來了?

還沒等他想明白,就聽小六子的聲音喊道:“小五嫂來啦!”

接著桂枝也跟著喊:“小五嫂!”

丫頭笑得連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連連點頭答應。

梁叛瞪了小六子和桂枝倆人,故意冷著臉問:“喂,餘奶奶怎麽說,你們倆的婚事幾時辦?”

桂枝臉一紅,立刻低著頭逃回屋裏去了。

小六子在那裏吭哧吭哧地笑,笑完了才道:“餘奶奶說下個月初六、十八,都是好日子,後麵再有日子就到六月了,不過六月天熱,不大好辦。我老丈人的意思,還是下個月,不過他說要看你的意思。”

梁叛這才滿意地點點頭,看看華大夫倆夫婦都不在醫館裏,便道:“這事我做主,宜早不宜遲,下個月初六。你跟我過來。”

說著朝內院便走。

丫頭和小六子跟在你後麵,中途還將手裏的倭刀都推到了小六子的手裏。

小六子看著手裏的幾把倭刀,一路嘖嘖稱奇。

等到了梁叛房間裏,把丫頭轟了出去,將門一關。

梁叛把手裏倭刀塞進床底,對小六子道:“放這,你想要自己挑一把。”

小六子老實不客氣地挑了一把鯊皮鞘的打刀。

梁叛在自己櫃子裏翻出一個紅布錢袋來,放了兩個大元寶進去,一百兩銀子,塞到小六子手上:“金銀器你自己看著置辦,不會就去問問老娘,我雖然替你拿主意,又是兄長身份,可這東西我一個大男人不好買。”

小六子又把銀子塞回去,笑道:“那你叫五嫂幫我也一樣。”

梁叛倒沒和他爭甚麽五嫂不五嫂的說話,但覺得這件事還真未必不成,他便留了五十兩下來,剩下的還丟給小六子,說道:“行,我再看看,這錢你留著兩人過日子,成親以後醫館的收入不用貼補大家的用度了。”

“哎!”

小六子眼圈兒有點紅,不過這次沒有拒絕梁叛的好意,老老實實將銀子收好。

此刻梁叛不但像他的兄長,像這個大家的家長,更像他的長輩。

“行了,別娘們唧唧的了,等老狗他們回家讓他們一人來挑一把刀,不過不要多拿,也別瞎顯擺,我還有用。”

說完拍了拍小六子的腦袋,開門走了出去。

……

釣魚台河房,鄭俊彥臉色灰敗,坐在李眉山的床邊,雙眼直勾勾的也不知看向何處。

江泉與闞峰二人也沉默無語。

常載灃、劉進、宋博濤……

宋博濤的屍體還在錦衣衛手上,而且在南城率領錦衣衛的那位百戶看上去像是個文職官,此時卻異常強硬,不管誰去說情都不肯將屍體交出來,隻說要等待城內的命令。

直到錢丹秋親自派了一位千戶趕來,將所有的人統統帶走了。

六小君子有三位都沒了,金陵社,也沒了。

金陵社的幾百個生員,恐怕都要失去隨後加考府試乃至鄉試的資格。

下一個又會是誰?

鄭俊彥的眼珠終於動了一下,看向依舊不省人事的李眉山,眼中突然閃過一絲決絕的光芒!

闞峰看出他的異樣,心中大吃一驚,連忙喝道:“俊彥,你要幹甚麽!”

江泉也抬頭向鄭俊彥望去,一臉茫然之色。

鄭俊彥慘笑一聲,看著李眉山,對闞峰道:“雲霄,你說現在的局麵,還有誰能扭轉過來?”

闞峰皺眉道:“除非眉山康複,你不可再有任何行動!現在除了眉山,你、我、江泉都無能為力。”

鄭俊彥點點頭:“不錯,隻有眉山康複,我們才有一線的可能繼續完成皇上的密旨。可眉山要如何才能康複?”

闞峰道:“隻能再去找找太醫院,他好好的,又不是染了外感重病,一定能醫好的!”

“眉山的確不是外感病,他是心病。”鄭俊彥目光突然銳利起來,“他……是為了冉清!”

此刻站在一旁伺候的水青,抬起眼皮看了鄭俊彥一眼,又緩緩垂了下去。

“要解他的心病,除非……”鄭俊彥豁然起身,摸了摸胸口的衣兜,心中似乎已經有了決斷。

闞峰連忙拉住他,驚道:“你要幹甚麽?”

鄭俊彥抿著嘴,緩緩地道:“我要救眉山,我要眉山站起來,挽救所有人……”

說完他甩開闞峰,頭也不回地快步走了出去。

鄭俊彥低著頭,快步穿行在街巷之中,他過了秦淮河,並沿著河岸一路向西,在三山街邊的大同樓門前停了下來。

鄭俊彥看了看酒樓的牌匾,就在“大同樓”三個字的右下角,有一個很不起眼的“代”字。

他略作猶豫,快步踏進大同樓中,並沒有理會櫃台後麵賬房的目光,而是徑直闖進了內院之中。

李賬房看見這書生闖入的方向,吃了一驚,連忙拉住身後那枚很不起眼的銅環,用力扯了兩下。

“叮叮叮叮叮……”

在酒樓的某一處,銅鈴聲響起,立刻有人衝了出來,將闖進門的鄭俊彥按倒在地。

幽暗的屋子裏,擺著兩張八仙桌。

一張桌有六個人,此時都嘩啦一聲站了起來,另一張桌隻有一個人,此時正眯著眼打量著這位不速之客。

“放開我!我是鄭俊彥,放開我!”

“鄭俊彥?”那人皺了皺眉,顯然知道這個名字。

但他並沒有讓人放開這個京師來的小君子,反倒饒有興趣地看了他幾眼。

“我不管你是誰,你能闖進這裏,顯然是知道我們的事,現在,給我一個不殺你的理由。”

鄭俊彥被人牢牢按在地上,隻能吃力地抬起眼皮,看著這個幾乎要隱藏在陰影中的人。

他喘著粗氣道:“我有東西,我有東西!”說著看向自己的衣兜。

那人使了個眼色,立刻有人伸手進鄭俊彥的衣服,翻找了一下,很快掏出一個東西來。

一個明黃色的錦囊。

那人雙眼猛然一張。

這小子,敢把這東西拿出來!

他瘋了?

他想幹甚麽?

這人緩緩喘了一大口氣,不疾不徐地道:“有何吩咐,說來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