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劉世延也算很光棍了,而且還有幾分……幽默感。

如果這個人不會間歇性精神失常的話,梁叛倒覺得劉世延並沒有多麽不堪,反而頗有幾分手腕。

不過劉世延這麽一說,倒真有人站了出來,朝劉都督作了個揖,又向梁叛行禮,說道:“於中常見過梁百戶。”

“哦,是你!”梁叛笑笑,“徐九公子也想救我?”

他知道徐九公子的人過來,絕不是為了救他。

就算想,徐九未必有這個能力,即便真有一些渠道可以借用,徐九也不敢輕易暴露出來。

梁叛看得出,這位不顯山不漏水的徐家旁支,所圖甚大!

所以他算是打趣一下於中常。

不過幾次與徐九公子的合作都很愉快,所以打趣歸打趣,他倒真想聽聽徐九公子在這個當口找自己有甚麽事。

估計還是與那份名單有關……

果然,於中常露出訕訕的神色,又拱拱手道:“實不相瞞,公子也想襄助梁百戶一臂之力,奈何力量有限……”

“行了,別緊張。”梁叛笑嗬嗬地打斷了對方,“開個玩笑罷了。你們公子找我甚麽事,直接說好了,能幫一定幫。”

於中常鬆了口氣,但又猶豫起來。

倒不是因為梁叛的打趣,他是真有點開不了口。

人家都生死關頭了,公子這邊一點兒力出不上,還要請人幫忙,這實在是讓他感到赧顏。

其實徐九公子又何嚐不是如此?

但事關重大,徐九公子一定要問,於中常也一定要替自己的主子走這一趟。

好在梁五這個人著實大度……不,這已經不止是大度了,於中常也不知該如何形容,隻有佩服。

他感激地道:“多謝梁百戶!”

說著從腰帶上解下一隻紅布囊來,取出其中的東西,雙手托在身前,請梁叛查看。

梁叛一眼就認出來,那就是他交給徐九公子的楠木盒子,也更加確定了,於中常正是為了那名單而來。

於中常道:“公子曾說,這盒中之物的下落,如果世上還有人找得到,那必是梁百戶,今日中常便是奉命,來向梁百戶請教……”

梁叛道:“你們知道裏麵是空的?”

他這樣一說實際便是間接承認了,自己知道盒中物品的下落,至少是承認了自己曾經打開過。

於中常心道:公子猜得果然沒錯!

心中嘀咕,伸手將那楠木盒子的八卦鎖輕輕一扣,那盒子便“哢”的一聲打開了。

其中當然是空空如也,早已沒了那張羊皮卷。

梁叛瞪大了眼睛:“你們沒有密碼,還真打開了?”

於中常苦澀地一笑:“一共試了九萬多次……”

這下不但梁叛,四周人都倒吸一口涼氣。

劉世延饒有興趣地看向那製作精巧的盒子,雖然不知其中到底有甚麽奧秘,但能讓徐九公子的人嚐試九萬多次打開的,必然不是尋常物件兒!

梁叛又佩服又同情,佩服這幫人的耐心和毅力,而同情他們的運氣……

一共十二萬多種可能性,對半劈才六萬多次,徐九公子的人硬生生試了九萬多次才打開,這運氣……真夠衰的!

於中常歎道:“這盒子中本該有一份東西的,可是我們沒有找到,也不敢將盒子拆毀查看,如果梁百戶有甚麽線索,還請務必指點一二,公子定有厚報!”

徐九公子和於中常都還算識趣,沒說他們付了錢梁叛就該將裏麵的東西交出來之類的蠢話。

他要這麽說,梁叛才不會跟他囉嗦,直接說一句“沒打開過盒子,沒見過裏麵的東西”把於中常打發掉。

畢竟當時徐九公子他們隻說請梁叛替他們找盒子,從沒說過盒子裏還有甚麽東西。

梁叛想了想問:“你說徐九公子‘定有厚報’,我現在的光景你也瞧見了,你覺得我需要甚麽,你們能給甚麽?”

於中常沉默了。

的確,現在的形勢不論對於梁叛還是徐九公子來說,都已經走到了牆角,大家都沒有甚麽商榷和選擇的餘地。

他們想要的,梁叛大概率有,但梁叛想要的,徐九公子卻很難給得出手。

於中常很想說徐九公子會替梁叛照顧他的家人,但他很清楚,梁叛的家人現在都在古平崗小昭獄,有陳碌看著,比徐九公子的“照顧”要保險得多,也實惠得多。

他實在想不出自己能給出甚麽令梁叛滿意的東西,隻好說:“不如請梁百戶開個條件,如果能夠辦到,一定照辦!”

梁叛想了想,還真有事可以請徐九公子幫忙,比如自己即便抓了徐海立了功,抵消殺人的死罪是沒問題的,但如果還有人要跟自己過不去,想給自己套個“活罪”在身上,這個“活罪”怎麽罰,就很有運作的空間了。

這種情況下再多的關係也不會嫌多。

比如死罪改充軍啦,至於充到哪,如果充去宣大的話,鬧鬧家就在大同,代王便是封在宣大替天子守國門的。

到時候一個堂堂邯鄲郡主,大佬代王的女兒,要罩住自己一個充軍小兵還不容易?

可如果給充到西北或者南疆去,那就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能不能活著回來都成問題。

所以梁叛自己打算,最好的結果,還是跟著程小二去台州,反正他跟程小二誰跟誰啊,又能瀟灑,還能混點兒功勳早日脫罪,順便暫時逃離南京這個是非地。

既然有目標的話,就需要力量去推動,徐九公子再不行,總也是有點能量的,多一個人幫忙,多一分把握不是嗎?

可梁叛想了想,搖頭道:“於先生,抱歉。東西我可以送給徐九公子,但是現在不行。”

還是那句話,他信不過徐九!

於中常一愣,急道:“為何?”

有句話他隻能想想卻不敢說:現在不行,過一會兒你人可能就沒了呀!

梁叛並未隱瞞,很直接地道:“因為我不知道你們是哪一頭的。”

於中常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也領悟了梁叛的立場。

他很想替徐九公子保證甚麽,哪怕當場立誓,立毒誓!

但他也知道,梁百戶不會信。

梁叛他們這種人,隻會相信自己看到、聽到以後分析判斷出來的東西,絕不會相信任何人的賭咒發誓……

於中常點點頭,作揖緩緩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