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梧能這麽快連升四級,從應天府通判升任台州知府,其實還跟梁叛有關。
梁叛在鬆江殺死了十兵衛,隨後程燁命令大軍全城搜捕,抓住了全師爺,派人扭送到南京去了。
全師爺一到南京,李梧拿住兩下審結,朝京師刑部請了斬決文書,他的使命也就完成了。
按照崇佑帝的許諾,南京吏部即刻將早已備好的委劄下達,將李梧從正六品應天府通判直升正四品台州知府,然後在無數同僚羨慕的眼光當中,收拾行李,離開了南京。
此時正在趕來台州的路上。
這封信其實隻是假托李伉之名,實際全是李梧的口吻,不單隻是告訴梁叛即將調任的事,還邀請梁叛得空以後到台州一唔。
當然了,在這之前,李伉肯定要代表老爹到桃渚來跑一趟的。
梁叛將信收起來,這件事雖然也非小事,但畢竟不是當務之急。
他抬頭望望天色,忽然問道:“戚老板在浙江都司的都指揮僉事職位,好像分管的就是屯田罷?”
程燁點頭道:“是的。怎麽了?”
梁叛嗬嗬一笑,說道:“不怎麽,你不覺得像四海商行這種無良商家,應該得到製裁嗎?”
程小二咧開大嘴,嘿嘿嘿地笑了起來。
他知道,梁五哥又有壞點子了。
“沒錯,我們應該鏟除這種奸商,還我大明一個朗朗乾坤。”他說。
梁叛笑道:“沒有這麽嚴重,小小的懲罰一下就可以了。對了,你的兵呢?”
程小二道:“在城西河對岸,暫時紮了個寨子,本來打算先進來找你商量一下,看看如何安排的,誰知你不在城內。”
梁叛道:“先不進城,你也出城去罷,做好長遠打算。我一個人留在城裏,把桃渚所的剩餘資產‘清理’一下。”
他將“清理”兩個字加重了語氣,程小二領會得,二話沒說,便取了行李,徑自出城,與他的兵馬會合去了。
梁叛則叫了張小旗進來,命他派人到城外去接收台州運來的糧食,另外招募泥瓦匠,對校場內所有營房做個評估,全部修繕的話需要多少銀子,讓他們晚飯之前報價到他這裏來審批。
張小旗一聽要修營房兵舍,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道:“大人,咱們所有錢了?”
“錢有,扣掉應發給你們的糧餉折銀,還能剩下一些。”
梁叛倒沒瞞他,事實上他賣房的事全城都曉得,瞞也瞞不住。
隻是究竟有多少錢,四大家暫時一個個捂著蓋子不肯透露,所以大多數人還不知道桃渚所這一手足足賺了兩千四百多兩銀子!
張小旗一聽是扣了應發糧餉以後的,心裏暗暗高興,知道梁叛沒在糧餉的事情上欺騙他們,頓時心氣也足了幾分,慨然道:“謹遵大人吩咐!”
“哎!”梁叛叫住急著跑出去辦事的張小旗,說道:“不要著急,還有你們的兵器,下午全體收集一下,分成‘完好’、‘缺損’、‘嚴重缺損’、‘報廢’四種規格,做好統計。再找幾個鐵匠對照統計讓他們報個修理和重鑄的價格,資金有限的情況下,優先解決報廢和嚴重缺損的。”
張小旗更加激動,大聲答應,看梁叛再沒吩咐了,這才匆匆跑出門去。
梁叛在衙門中都能聽到這家夥跑到外麵以後,扯著嗓子一頓叫喊,安排了幾個人分頭去辦事了。
他心中思忖:這個張小旗辦事倒還使得,最要緊的是品性不壞,可以用一用。
不過他很快將這個念頭暫時甩到一邊,抽出一張信箋,提筆給戚繼光又寫了一封信。
這封信是關於處置桃渚所一萬多畝屯田的,戚繼光既然分管浙江都司的屯田事務,桃渚所在改營製以前,旗下屯田自然都歸戚繼光管,那事情就好辦多了!
梁叛很快簡明扼要地寫完信,將自己的陰謀陽謀同戚繼光毫無保留地說了。
寫完便封了信封,用桃渚所的大印蓋了加急的戳子,出門交給一名衛軍,讓人投到驛站去。
如果估計不錯的話,戚繼光在路上就能收到這封信,而且在到達台州之前,就能提前做出決定——前提是戚老板能同意梁叛的手段。
不過梁叛並不擔心戚老板拒絕,雖然自己的手段不是特別光彩,完全是借用了戚繼光的職權,對四海商行進行某種無情的壓迫,但他相信戚老板會答應得。
畢竟戚老板雖然在民族大義上絕對偉光正,但在這種搞事搞錢搞資源的小節上,決不是個溫文爾雅的善茬!
畢竟沒錢沒資源的話,他拿甚麽養出一支戚家軍?
辦完公事之後,梁叛便徑直離開衙門,帶了管寄回到家中,高腳七等人已經到了。
梁叛先到客房看過裴德洛一眼,後者斷了一隻手,又大量失血,加上精神受到重創,使得整個人十分虛弱。
這個樣子即便要逃,也逃不出這個門的。
於是梁叛便沒再管這個葡萄牙商人,下午同小林翔太切磋了幾下倭刀,又和老黑研究了一會兒後膛鳥銃,期間收到了修繕營房的報價,以及兵器規格統計。
張小旗表現的十分積極,也十分得力。
修繕營房的報價連人工帶材料一共是一百七十八兩四錢銀子,工期是一個月。
梁叛坐在院內一棵銀杏樹下,手裏拿著一個黑黢黢的鐵坨坨,是個後膛裝置。
這比錢比他想象得要低不少,這就會出現一個問題——太省錢了!
他對張小旗道:“你跟他說,我給他三百兩銀子,另外從駐軍當中抽調一百個人給他,但我要求修繕之外再新建二十座兵舍,而且所有工作必須十天之內完工!”
張小旗想了想道:“行,他能答應,這包在我身上。”
“嗯,好。”梁叛道:“這些兵器你也馬上找鐵匠來修,同樣是十天時間,以四百兩銀子為標準,多餘的全部用來打新兵器入庫。”
張小旗再答應一聲,不過聲音已經有些激動了。
梁叛算算這兩樣隻能花掉七百兩,刨去糧餉折銀,賬上還能剩下五百多兩銀子。
花不完啊……
他考慮片刻,看來隻能請外援了。
於是他對張小旗道:“你派幾個靠得住的人,明天到我這裏來支五百兩銀子,送到台州城去,找南北商行的陳亭,把銀子交給他,讓他幫我采辦二十匹馬,剩下的錢全部拿來采購糧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