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梁叛將手中倭刀狠狠丟了出去,罵道:“這涿郡王簡直是他娘的臭傻逼!”
洪東峰扯了扯嘴角,他隻是被請來助拳的,可不敢在這件事上發表意見——他們自家人可以隨便罵,自己一介草民,若是對一個堂堂郡王出言不遜,那不是找死嗎?
街道兩邊埋伏的有梁叛的手下,也有朱圳帶來的人,他們不等招呼,已經紛紛現身追了上去。
可現場就朱圳一個人有馬,還特麽資敵了,這幫人再能跑也追不上四條腿的。
好在二牛不敢傷害涿郡王,一看已經逃得遠了,便尋了個草叢,將朱圳輕輕一丟,自己繼續向江邊飛馳。
可他騎在馬上,卻感覺身上的力量正在漸漸流失,抬起手臂看了看,那道傷口已經止血了,但一陣陣暈眩之感卻不斷地衝擊著他的腦門。
刀上有毒?
不,應該不是。
二牛想到了車裏的那些鹵肉和水,他的心頓時涼了半截。
這時已經不單單是手臂的傷口感到又麻又癢,臉上的麻木之感也越來越嚴重。
就在他猶豫著要不要繼續向前的時候,耳中已經聽到了嘩嘩的江水聲,眼前也看到岸邊一條點著燈火的江船。
他下意識地勒了一下馬,放慢了速度,可是就在此時,耳邊嗖然一聲,一支泛著綠光的箭矢從他胸前一劃而過,若非剛才放慢了速度,此刻便已中箭了!
二牛大感驚駭,他心中生出了一個極壞的念頭。
兩邊草叢之中突然破空之聲大作,頃刻間十幾支弩箭朝他射來,二牛想要飛身下馬,可腹中突然一陣絞痛,令他一口氣提在半空,身子卻沒能從馬背上起來。
刹那間冰冷的箭簇紮入身體,二牛嘔出一口深紅發黑的鮮血,胸口、肩膀和大腿上各中了一箭,那匹馬也長嘶一聲,中箭倒地。
他勉力翻身而起,要向江邊奔去,其實他雖身中箭矢,但因為肌肉堅韌厚實,箭矢再厲害也隻是傷及皮肉,根本不足以影響他的行動。
可他腹中一陣陣越來越強烈的劇痛,讓他的力氣大打折扣,腦袋也昏昏沉沉,根本無法集中精神。
他本能地便想要逃到船上,隻要殺了船上的人,便可操船渡江,或許還能保全一命。
可是不等他的奔到江邊,突然一張巨網從草叢之中撒出,兜頭便罩了下來,頃刻間十幾個人影也相繼現身,扯住巨網的繩索,呼喝著越扯越緊,想要將二牛束縛在內。
被巨網罩住的二牛發出一聲不甘的怒吼,突然伸出一隻手,抓住其中一根繩索猛力一拉,那扯繩子的人冷不防被他拉到身前,二牛全力一掌,隻聽“哢嚓”一陣響,那人胸膛被他一掌打得完全塌陷,整個人好似個破麻袋一般飛了出去。
餘下眾人盡皆駭然,有兩人手舉長矛,麻著膽子照二牛的後背便是兩下,戳得二牛慘叫一聲,鮮血直流。
兩人正要收矛後退,卻感到自己手中的長矛不論怎麽拔也拔不出來,正慌亂之間,二牛已經雙手攥住矛尖,奮力向後一送,那兩根長矛的尾端硬生生將二人捅了個對穿!
二牛雙手撕扯著巨網,在黑夜之中仰天大吼:“為甚麽!”
狂怒的吼聲在江麵上不斷地回**,幾乎淹沒了嘩嘩的水聲。
圍攻的人見他連斃三人,又有如此神威,都已駭破了膽,手裏縱然有格式的兵刃,卻哪裏還敢下手?
可是二牛隻吼過一聲,便昂著頭猶如鐵塔般站在那裏,任由幾近破碎的巨網披在身上,一動也不動。
不多一會,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隱約從遠處傳來,圍攻的人連忙帶上地上散落的兵器和同伴的屍體,匆匆潛入草叢之中,向兩邊逃了。
梁叛等人趕到江邊的時候,隻看到二牛凝立不動的屍體。
朱圳憤怒地衝過去將他一腳踹倒,但看到二牛倒在地上,並沒有還手的時候,卻是一呆,站在那裏訥訥地道:“他……他死了?”
梁叛幾乎崩潰,你踏馬不知道他死了就敢衝上去?你還真是個鐵憨憨啊!
可旋即一個新的問題再度困擾到他——白雲庵沒了,二牛死了,唯二的兩個可以追查的線索都斷了。
究竟是誰主使的這場綁架,到底是單純為了對付自己,還是另有更深一層的圖謀?
或許再也不得而知。
二牛也是在死前的最後一刻才想明白一件事:白雲庵的姑子們死去,確實不能完全消除信息泄露的風險,但如果連他也一起死去,那便幾乎可以萬無一失了。
以二牛的聰明,本來不難想到這一點,但他對自己太過自信,他相信自己在戰場上無人能敵,相信慶王用得上自己,相信寧夏歡迎自己,更相信大明需要自己……
他的想法沒有錯,一個錯都沒有。
慶王的確用得上他,寧夏也很歡迎他,大明更加需要他這種戰力無雙又不缺乏智慧的將才。
不論是慶王還是寧夏,甚或大明,有了他當然都會變得更好、更強。
但……外族一時進不了長城,而讓他死,卻是一些人更迫切的需求……
梁叛站在屍體旁,迎著陣陣江風,長歎一聲,搖頭道:“可惜了,自己選錯了路。”
涿郡王也氣得破口大罵:“這個蠢貨,如果跟了我,我他媽保他十年以內就是宣大總兵!”
罵完便雙手叉著腰,仰天看著天上的月亮,隻覺心裏堵得慌。
洪東峰也暗暗搖頭,但他沒說甚麽,江湖本是如此,英雄未必好了,好漢難求善終。
……
黑沉沉的小屋之中,一身素縞的老人聽罷了手下的回報,苦笑一聲,向身側一人說道:“有驚無險。”
那人笑眯眯地道:“既如此,老身便放心回話了。這次多虧了那陳執中的毒藥,否則這樣的人物,等閑未必殺得了他。”
這人嗓音尖細,笑聲卻很開朗。
老人沉默片刻道:“此事雖然了結,卻須得好生善後……”
那尖嗓音聽到這話,也沒了笑容,點頭道:“確乎如此,大人不妨再問問陳執中,看有何穩妥的善後之策。”
老人卻搖了搖頭:“他出的,未必是甚麽好主意!”